陸正揚的表情有那麽點一言難盡, 他怎麽也沒想到鹿恬會說出這麽無賴的話, 他看向孟靖東, 卻發現他臉上還有一絲笑意, 怎麽回事?認識三十多年的兄弟眼睜睜看他被人欺負?


    “那個,鹿小姐,你這麽說……”


    鹿恬單手托腮:“是不是覺得挺沒意思的?”


    陸正揚猶豫點頭還是搖頭,他沒有和女孩子吵架的經驗。


    “那我覺得你剛才說的話也挺沒意思的。”鹿恬捏著手機轉來轉去,不鹹不淡的說道。


    “我……”平心而論,陸正揚隻是不想於寧萱的立場太尷尬而已, 畢竟鹿恬從前針對她做過很多事。


    “我是顧家的外孫女, 沒道理還在這兒忍氣吞聲對不對?你在顧家都能對我指手畫腳,那我們這親生的混的也忒慘了點。再說, 我有針對任何人嗎?”


    陸正揚:“……”沉默


    鹿恬卻不客氣:“可是叔叔你卻在針對我啊, 你們腦補過多的人要是想免除擔心,很簡單啊,我以後見了於寧萱不和她說話就是, 隻要她不來惹我。當然, 你們來要求我,也得給封口費。”


    說來說去又繞回原點不說,陸正揚覺得還被人用有色眼鏡看了,也不用叫他叔叔這麽老吧?他又看孟靖東,對方此時已經不再掩飾, 眼睛裏都是滿滿的笑意, 他是錯估兩人的感情了麽?


    “……鹿小姐, 要不然你開個價吧。”


    鹿恬將手機握回手裏,一本正經道:“我覺得你們公司大樓蠻好看的。”


    陸正揚:“……”


    “開玩笑的。”鹿恬又淡淡說了一句,隨後從手機相冊找出一張圖片,上麵是她的銀行卡賬號:“您看著心情,隨便給吧。”


    陸正揚猶豫了一下,在對方露出不耐煩神色時打開手機將圖片拍了下來。


    “謝謝。”鹿恬起身離開,還不忘伸手將孟靖東拉走。


    陸正揚坐在那兒一愣一愣的,深秋冷風一吹,生生打了個噴嚏,等回過神來二人已經走遠,他長這麽大就沒這麽吃癟過!


    這邊,鹿恬將孟靖東拉走後又很快放開,他嘴角還有未消的笑意:“你就這麽給他挖坑?”


    鹿恬一臉無辜:“有麽?”


    他搖搖頭,順手攬著她走進客廳。他們進來,顧家五兄弟接受顧老爺子的教育一臉菜色的走出來,瞧見鹿恬要笑不笑的咧嘴笑了笑。


    鹿恬回以微笑,懶得和他們說話。


    顧老太太正和顧雅蘭母女說話,看到她進來,於寧萱自動自覺往一邊退了退,這引起老太太的注意,她一抬頭看到鹿恬進來就順口問:“你們去幹什麽啦?”


    鹿恬坐到田靜身邊,乖巧一笑:“有人請我出去看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別人還沒說話,無聊的鄒繁快言快語:“姐姐,為什麽呀?”


    “你去問花兒咯。”鹿恬很不負責任的回複。


    鄒繁一臉鬱悶,故作老成的歎一口氣,顯然平時被戲弄的多了。顧老太太卻被逗樂,摸摸他的小腦袋,笑容慈愛。


    孟靖東在一旁目睹這一幕,再看鹿恬毫不在意的神色,眸光微閃,陸家想把孩子認回去,如果不花費真心,又怎能打動人呢?


    顧家壽宴散場,孟靖東送鹿恬回學校,顧斯說也要回校,同他們坐一輛車。


    “恬恬,咱們在學校怎麽不見你來找我玩?下個周末我和同學打算去滑雪,你要不要一起去?”顧斯一人坐在後座,表情相當的熱絡活躍。


    鹿恬盯著後視鏡裏的顧斯看了一眼,笑著說:“謝謝四哥,我不會滑雪,我最近和舍友約好去泡溫泉,就不和你一起去啦。”


    “那你帶四哥一起去咯。”


    “不行,全員女孩子私人行程,不帶外人。”


    顧斯看一眼孟靖東,故意問:“那你也不帶孟先生?”


    鹿恬麵不改色:“當然,都說了是女孩子,四哥你理解有問題。”


    她有一搭沒一搭和顧斯說話,顧斯態度的轉變不過是因為想和孟靖東套近乎罷了,顧家五兄弟真正進入顧家工作的隻有一二三,四五都在上學,顧家家業要分給三個兒子五個孫子,還有女兒外孫,哪裏比得上孟家隻有孟靖東一人?


    顧老爺子先前將五兄弟請進書房,無非是告誡他們不許與她作對或者在對待她和於寧萱的問題上有失偏頗,顧老爺子是疼愛她,但他也做不了孫子們的主,能控製場麵不要失控的就隻有利益。


    先前鹿恬得罪他們愛護的於寧萱,又無權無勢,可現在形勢不同,他們不得不客氣些,多一條人脈比多個仇敵好,隻是他們慣會捧高,當曾經不屑一顧的人變成要討好的對象,他們第一反應是試圖平起平坐的拉攏,同時忘不掉自身高貴,是以拉攏時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果然,她回答的興致不怎麽熱烈,車程走到一半顧斯就不再自討沒趣。


    鹿恬樂得自在清淨,她從包裏找出來兩顆糖,另一顆剝開給孟靖東,前方是紅燈,孟靖東很上道的接過糖放在口中,濃鬱的奶香味瞬間充盈整個口腔。


    秀恩愛,完成。


    一路頂著大風到了學校,鹿恬下車朝孟靖東揮揮手,裹緊風衣就要推開車門往校內走。


    “鹿恬,等一下。”


    她回過頭,發現孟靖東下車去後座拿來一隻紙袋:“這是媽給你買的大衣,她眼光不錯,尺寸應該剛好合適,你看看喜不喜歡。”


    紙袋裏是一件墨綠色大衣,比她身上這件事要厚實,是某個大牌秋冬限量新款,她一點沒掩飾喜歡,直接脫掉身上的駝色風衣,換上這一件,頓時暖和多了。


    “謝謝媽媽,我很喜歡。”


    孟靖東微微一笑:“不謝,禮尚往來。”


    一顆奶糖的投資?鹿恬笑著將原先的風衣疊起來裝好,和孟靖東道了再見,推開車門下車。


    早已下車但打算和鹿恬一起走回學校的顧斯站在車外看他們秀恩愛,冷風吹來,他狠狠打了個噴嚏,形象全無。


    鹿恬穿著新大衣踩著高跟鞋噠噠往校內走,顧斯跟上去,剛好校園公交正要發車,但隻有一個位置。


    “四哥,要不然你先走?”


    顧斯臉色發青:“不用,你先坐,我等下一班。”


    “謝謝四哥。”鹿恬甜甜一笑,一點沒客氣的坐上去。


    顧斯站在原地,又打一個噴嚏,總覺得今天蹭車回校還不如讓司機送。


    鹿恬回到宿舍,三位舍友都穿著珊瑚絨睡衣窩在床上宅,見她回來自然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江菲菲順口問:“恬恬,你新衣服好漂亮啊!什麽時候買的?”


    “今天。”鹿恬脫掉大衣掛起來,麻利換上她的睡衣窩到床上,宿舍裏還沒供暖,著實有點冷,她得計劃的搬家了。


    江菲菲追問:“多少錢啊?如果不貴我吃土攢一件。”


    “我不清楚,別人送的。”


    赫連晨看到衣服上的logo,幽幽道:“菲菲,我們吃雙份土都買不起的。”


    “咦,誰送的啊?”江菲菲傷心的轉移目標,她對八卦比較感興趣。


    鹿恬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婆婆。”


    彭漾漾正躺在床上喝水,聽見她的回答瞬間把水噴到前胸和平板上——


    三人同時爆笑,笑過還不忘一起追問鹿恬婆婆的問題。


    “就是婆婆唄,等到結婚請你們吃酒。”鹿恬開了一張空頭支票,反正不會有婚禮的。


    她不說,眾人也不會逼問,已經見過家長的,總不會不靠譜吧?四人窩在各自床上,偶爾八卦兩句,氣氛溫馨自由,鹿恬頓時舍不得離開了,她從前生病沒有住過宿舍,很喜歡現在的氛圍。


    鹿恬捧著手機看股票,正入神,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是銀行的轉賬消息,某行跨行轉入人民幣——五百萬!


    “人間有真情啊!”


    江菲菲對八卦很敏感,特精神的問:“什麽?”


    “我看到親戚的愛情故事,感歎了一句。”陸正揚可以使出別的手段來威脅她,但還是乖乖給轉賬,隻求給於寧萱一份安靜的生活,原著裏描寫的有關男女主感情的是真的吧?


    **


    陸乘揚出院後回到陸家居住,他到家的這天晚上陸家人難得坐在一起吃了個飯,陸沁陽也在場,她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沒精神,席間舉杯向陸乘揚道歉。


    “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陸乘揚頷首:“我知道你沒做什麽,張淳做過的事賴不到你身上。”


    陸沁陽臉色還是不太好,陸老太太與陸老爺子沒說什麽,誰都要為做過的事負責,陸家一時不查讓張淳做了混賬事,好在沒有釀成大錯。


    “還有……”陸沁陽想坦白張淳開車撞人的事,但見陸乘揚微不可見的搖搖頭,心下會意,忍住沒說出來。


    陸寧陽和雙胞胎兒子來了,大兒子杜振霆和小兒子陸振哲很乖巧和長輩們打招呼,她四處看了看問道:“正揚怎麽還沒回來?”


    “已經打過電話,他說很快就會回來。”


    “這小子整天不知道在忙什麽,該不會都在陪他小女朋友吧?我覺得那女孩挺不錯的,漂亮可愛主要也沒多少事,和老四般配,他折騰這麽多年終於肯找對象,不容易呀!”陸寧陽笑盈盈說道,陸正揚特地拜托過她,她也有心為小弟幫幫忙說句話。


    陸老太太聽過猶疑道:“真有你說的這麽好?”


    向來不愛評判別人的陸老爺子看了一眼大女兒,笑著說:“你看人的眼光可靠麽?老四就挺不靠譜的,你倆的話有待考證。”


    “咦?爸爸你這次信我,絕對不會錯的。”陸寧陽信誓旦旦。


    陸老爺子搖搖頭,笑而不語。


    陸寧陽扭頭去關心陸乘揚的狀況,又問:“好長時間沒見過靖東了,聽說他有對象了?你怎麽不把人請到家裏來見見?”


    她挺想見見小侄女,特地打聽過鹿恬和田靜的身世更是心疼不已,接到陸家來也不用在人家家裏受氣,偏偏她大哥不急不躁的,也不說什麽時候相認。


    陸乘揚與陸老爺子對視一眼,他清清嗓子:“人家還沒舉行婚禮,就去過孟家一次,等有機會我讓靖東帶她來吧。”


    到底沒說什麽時候把人帶來,陸寧陽裝模作樣的歎一聲氣,卻見她倆傻兒子擠眉弄眼的逗樂呢,倆人雙胞胎長相相似,湊在一塊跟連連看似的,她沒好氣的戳戳傻兒子的腦袋,問:“你倆琢磨啥呢?說出來讓為娘開心一下。”


    陸老太太聞言笑著搖頭:“寧寧你還真是孩子心性,得虧沒生個女兒,否則你倆就是姐妹了。”


    “會有的。”陸寧陽神秘一笑,扭頭繼續追問大兒子。


    陸振哲想捂著他哥的嘴巴,杜振霆躍躍欲試想說出來,努力從魔爪逃脫之後,杜振霆大笑著說:“媽,小哲追過靖東哥的女朋友,還被靖東哥警告了哈哈哈……”


    “噗——”陸老爺子和陸乘揚同時毫無防備的被嗆了一口碧螺春,老爺子咳嗽半天,難受的麵紅耳赤。


    陸寧陽則是愣在原地,而後驚訝的看向陸振哲:“寶貝兒,你不能喜歡她啊!絕對不能!”


    陸振哲紅著臉,雖然他已經不喜歡鹿恬了,但還是倔強的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陸寧陽沒得到陸乘揚的許可不敢說出口。


    陸老太太則在照顧咳嗽不停的陸老爺子,在場的隻有她和雙胞胎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訝異的問:“到底怎麽回事?雖然她和靖東在一起了,可小哲又沒做小三,即使喜歡過忘了就得了啊!”


    “媽——”陸寧陽萬分無力,連陸沁陽都露出一絲笑容。


    陸乘揚咳嗽過,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其實,有一件事我沒和大家說。”


    “什麽事?先解決小哲的事啊。”陸老太太還在憂心外孫的感情生活。


    陸乘揚坐直身體,直麵眾人看過來的目光,他苦澀又輕快的開口:“其實,靖東的女友是我的親生女兒。”


    這句話的效果,可以說平地一聲驚雷都不為過。


    陸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好半天才問:“老大,乘揚,你說什麽?”


    “媽,我說,靖東的女友鹿恬,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年……田靜離開的時候已經懷了她,給我捐獻骨髓的人也是她。”


    “什麽?”陸老太太不斷反問,又驚又喜,她猛地站起身,身子晃了晃,陸寧陽連忙跑過去扶著她。


    “田靜懷著她離開的?”


    陸乘揚點頭,陸老爺子歎息一聲,拍拍老妻的肩膀,將她按在沙發上坐下。


    “你也知道?寧寧也知道?”她抓著陸老爺子的胳膊不停問,這事對她衝擊力太大,半晌沒回過神來。


    二人點頭,雙胞胎已經驚呆在原地,陸振哲耳朵瞬間變紅,也就是說他喜歡並且表白過舅舅的親生女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


    雖然笑場不合適,向來以弟弟取樂的杜振霆捂著嘴縮在角落裏大笑不止。


    陸正揚高高興興的求婚回來,就看到客廳裏凝滯的氛圍,他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快步走過來詢問:“這是怎麽了?大家都站著?媽,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好?”


    陸老太太靠在沙發上扶著額頭老淚縱橫:“因為,因為我造孽啊……”


    她捶著沙發大哭,陸正揚不知所措的看向陸老爺子和陸乘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人靜默,一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最後是陸乘揚理清頭緒,扭頭看向小弟,一字一句道:“正揚,我找回了我的親生女兒,她叫鹿恬,她母親是顧家新找回來的親生女兒田靜。”


    “誰?什麽?”陸正揚以為耳朵出了毛病,說話的瞬間還……咬到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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