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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半月, 兩人香港內地兩邊跑, 飛機一落地就去會開, 白天唇槍舌戰,晚上還有飯局, 流光溢彩,笑臉示人,看著人人都是熟稔老友, 但名利場上,誰還不是老江湖。推杯換盞之間都是暗流潮湧。


    陳颯酒量極好,可連著這些天實在勞累,今天晚上她狀態明顯差了。溫以寧扶她回酒店。陳颯往沙發上一躺,掐著自己的眉心,手一揮, “你去休息吧。”


    溫以寧幫她把包擱一邊,起了身。陳颯自己迷迷糊糊, 估摸著人是走了。幾分鍾後, 溫以寧又半蹲在她身邊, 說:“您喝點兒熱茶,水我給你放好了,泡個澡,別受寒。”


    陳颯看她一眼, 點頭, “謝謝。”


    坐起來後, 她捧著茶灌了兩口,人清醒了些,就跟溫以寧聊起了工作。問她的看法,計劃,意見。聊了沒幾句,手機響。陳颯看到號碼後,倏地坐直了,接得很迅速。


    “林老師……沒來學校?好,行,謝謝,我知道了。”陳颯掛掉這個電話後,人站了起來,眉頭再沒有鬆開過。她很快打了另一個電話。


    “他人又不見了,我現在在香港回不去,你幫我去找找。”陳颯說起這些時輕車熟路,但一臉倦色裏,仍是多了幾分焦慮。沒多久,電話回了過來。陳颯一接通就發了飆,那頭也不知說了什麽,她眼裏的火星能燒人,“你再這樣跟我對著幹試試,我明天就把你送去美國!”


    她把手機丟到沙發上,身體疲憊難擋,一口氣沒續上來,人也直楞楞地坐了下去。陳颯右手握拳頭,抵著自己的額頭揉了揉,脆弱的那一麵終於是示了人。


    溫以寧靜靜坐在一旁,始終沒吭聲。


    片刻,陳颯聲兒有點啞:“嚇著了?”


    溫以寧搖搖頭:“沒事。”


    “太操心了。”陳颯歎了口氣,歎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她說:“是我兒子。”


    溫以寧怔然。


    陳颯聲音淡淡的:“過完年十七了,臭小子一個。”


    陳颯今年三十五,溫以寧沒想過她背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但此情此景說什麽都挺尷尬,她隻能寬慰道:“男孩兒都調皮,動氣傷身體,讓您先生去溝通可能會好一點。”


    陳颯眼皮都沒眨,擰了擰眉,然後說:“行了,你回房間休息吧。”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溫以寧總覺得,她剛才那抹神色裏,是有悵然的痕跡的。


    元旦三天假期,天氣難得的好,這個冬天沒怎麽冷,印象裏豔陽天藍的時候更多。晚上八點在黃浦江邊一個新開的酒吧,老板是傅西平和唐其琛共同的老同學,怎麽著也得捧捧場。


    唐其琛來的時候,一兜人已經玩上了,年輕一點的就在唱歌喝酒,牌桌也開了兩場。傅西平見他進來就一通牢騷:“你特麽騎烏龜來的?”


    柯禮幫著說:“唐總回老太太那兒了,這不正好十五麽,吃齋誦經敬佛,唐總陪老太太做完這些才走的。”


    那是唐其琛的奶奶,八十多歲的老人家,人生這點信仰有一天沒一天的,唐其琛孝順她。老太太對他們這幫小輩特別好,傅西平哎哎兩聲,“我想她了,我這周去看看她。”


    霍禮鳴蹲在角落吃果盤,這屋燈光有點絢,晃來晃去的,唐其琛隔了好久才看清人,一米八七的酷哥,左右手紋身也挺社會,愛好倒純情,喜歡吃水果。


    經過時,唐其琛拍了拍他後腦勺,“沒人跟你搶。”走到桌邊了,對柯禮說:“你讓人再給他拿兩盤進來。”


    他們這幫人的興趣愛好實在貧瘠,可能也是年齡到這份上了,新鮮的、時髦的、鬧騰的提不起勁。老友幾個聚在一塊,十分默契地不談工作,牌桌上的交流主旨是放鬆。


    唐其琛的橋牌和德|州撲克都玩得很好,傅西平問他:“你身體好了沒?”


    “沒事。”唐其琛說:“老毛病了。”


    這點傅西平知道,其實不算嚴重,這些年他已煙酒不沾,隻要飲食規律,一年到頭很難再犯一次病。


    剛玩沒幾盤,包間門開了,侍者領著人進來,傅西平看了一眼,“安安啊。”


    安藍這周就在上海拍民國戲,時間多。她裹了件黑棉衣,戴了個黑口罩,就露出一雙眼睛。唐其琛是背對著的,也沒回頭,專心玩牌。


    安藍抽了個椅子往他身邊一坐,摘了口罩,看牌。大家都習慣了,跟個小尾巴似的,再時不時地出點餿主意,故意使壞。傅西平就老說她是瞎指揮,說唐其琛是瞎縱容。


    不過安藍今天不太一樣,怎麽說呢,就挺沉默的。唐其琛手氣不太行,連輸了好幾把,終於這一把牌漂亮,安藍忽地指著:“打這個。”


    傅西平美滋滋呢,一準兒輸。


    但唐其琛沒聽她的,按著自己的路數繼續跟牌。


    安藍忽的就不高興了,其實她從進門起就沒高興過。她說:“你的牌你愛怎麽打就怎麽打。”


    這語氣衝,不對勁。


    傅西平眯縫了眼,“怎麽了這是?”


    安藍:“我的人你憑什麽讓走就走?”


    那小助理,趙誌奇,麻溜溜地滾了蛋。她也是人走了三天才知道。


    唐其琛說:“我讓他走了麽?”


    “柯禮傳達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安藍說不上生氣,性子就這樣,圈裏圈外都被人捧著,受不得半點委屈。


    被點了名的柯禮很自覺地說:“這事兒是我不對,跟唐總無關。”


    安藍冷嗬一聲:“為什麽呐?”


    柯禮的話術早已籌備周密,但他沒開口,唐其琛直接說:“捧高踩低,這種人幫你做事沒好處。”


    安藍軟硬不吃,杠上了似的,“我清楚著呢,誰小題大做,啊?”


    傅西平皺眉:“安安,怎麽說話的?”


    安藍甩手走人,跨步生風,連口罩都不戴地就要開門。傅西平低罵一聲:“幹嘛呀,就這麽走出去!”


    倒也不怕被狗仔拍,就是擔心她安全,一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身邊沒帶保鏢,萬一出了事兒誰負責?唐其琛把牌放下,眉頭蹙得緊,很快對角落的霍禮鳴使了個眼色。


    霍禮鳴追去走廊,攔著安藍,硬邦邦的語氣:“你回屋待著,經紀人趕過來了。”


    出來的不是她想要的,她還挺難受,“讓開。”


    但還沒走幾步,整個人就被霍禮鳴扛了起來,攔腰往上一橫,輕輕鬆鬆給掛在了肩膀上。安藍天旋地轉:“你個野人!!”


    霍禮鳴麵不改色道:“你盡管嚷,我的麵子要不要無所謂,我也不是你們圈裏的人。你一大明星,被一個男人這樣扛著,人來人往的,你說誰的損失大?”


    安藍怒氣依然,但還真就老實了,被他丟回包廂,直到經紀人如臨大敵地來把人接走。


    鬧了這麽一出,大家興致缺缺,氣氛總歸淡了些。不到十點,唐其琛就要走,柯禮臨時有點事,沒陪他一起。唐其琛也不想太早回家,就開車回了公司。


    周末,清清簡簡的,哪怕大廳燈明透亮,也蓋不住幾分難得的安寧。唐其琛從電梯出來,才發現自己按錯了樓層。辦公室還得往上,沒留意住。再回電梯時,他下意識地往辦公區看了眼。


    頂燈沒亮,就某一個方向發出來的微光,朦朦朧朧,估計是有員工在加班。大周末,難得。唐其琛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位置後,他是有那麽一秒猶豫的。


    但猶豫過後,他還是繼續往裏又走幾步,停在靠門口的地方,將自己完全隱匿在黑暗裏。


    溫以寧下午和陳颯從杭州回來,航班延誤,陳颯還發燒了。可周一要開會,資料總得準備,溫以寧連行李都沒放,就趕回公司加班。


    她外套脫了,一件黑色的衛衣打底,弄了個丸子頭,鬆鬆垮垮的,是用一支圓珠筆隨意地固定住。辦公桌上資料攤了幾本,word文檔已整理了十五頁。待的時間很久,溫以寧乏了,左手撐著腦袋,又換右手撐。最後猛地抬頭——


    就是這個動作,站在黑暗裏的唐其琛幾乎本能反應一般,要往邊上躲。


    溫以寧那個誇張的抬頭後,竟是左搖右晃地甩腦袋,甩得圓珠筆都掉了,頭發散開,發尾小卷,跟一把羽毛扇似的披在肩頭。那份輕俏姿態,有很多年前的某些影子,何其相似。


    岔了神,唐其琛久久沒有挪動腳步,看向她時,眼神比這夜色還要溫淡。


    溫以寧把頭發撩了一邊至耳後,側臉像打了柔光,又把那些影子驅逐得一幹二淨。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反差,總之,唐其琛微微蹙了眉。


    報告還差個收尾,也是最難寫的部分,溫以寧一時沒頭緒,連日出差身體也不是鐵打的,全靠一口氣吊著。她深深呼吸,然後隨便揀了本文件,隨便打開一頁,隨便用英語讀了起來。


    聲音好聽,語感也正宗,大珠小珠落玉盤,聽出了幾分詩意。


    唐其琛遠遠的,唇角微彎,就這麽不自覺地笑了下。


    讀大學時就這樣,一個挺重要的考試前夕,溫以寧吃飯都心不在焉,唐其琛讓她點菜,她翻著菜單,就從飲料讀到最後一頁的甜品,那口語不是白練的,唐其琛當時問她:“什麽意思?”


    她說:“要考試了,我緊張。”


    啊。就沒見過用這種方式來放鬆的。兩人之間雖沒認真探討過太正式的東西,比如未來,比如職業規劃,比如人生哲理。但唐其琛能看出,她對自己所學所選,一腔熱忱,而火燒燈草,一點就燃的天賦,來之不易。


    想的東西繞遠了,唐其琛再回神時,愣了下。


    也就分把鍾的功夫,座位空了,沒人了,溫以寧不知哪兒去了。


    唐其琛還沒來得及反應,背後突然被撞了下,力道重,勁兒是往足了使,他沒穩住,腳步往前踉蹌了兩步,疼得倒吸一口氣,嘶聲一出,怒著氣兒回過頭。


    溫以寧手裏拿了兩本厚厚的書,包了硬殼的那種,邊邊角角特磕人。她五分鍾前就有第六感,覺得氛圍不太對。


    黑燈瞎火,又是周末,偌大的金融中心跟鬼樓似的。女生一腦補起來就收不住手,她沒敢看,沒敢泄露自己的驚恐,若無其事的,拎著東西目不斜視地往這邊兒來了。而兩人的位置又恰恰好,一個沒亮光,一個背對著,反正溫以寧是看不清人。


    等她發現確實有人時,想都沒想就一本硬殼書剛了上去。而兩人四目相接,一個怒意中燒,一個全情投入忘了收手。


    溫以寧閉眼砸第二下。唐其琛本能反應地掐住她的手,人被撞得直往後退,碰著了滑動輪的椅子。那椅子撐不住這麽大的撞擊力,兩人直接貼在了一塊兒,唐其琛的腰磕在桌子的邊沿,冷汗直冒。


    溫以寧看清人,也愣了。這麽近,手腕還被他捏著,他垂眼睨她,強弱懸殊,這個對立的姿勢她不喜歡。索性手勁兒壓根就沒鬆,該怎麽打還怎麽打。


    這個故意讓唐其琛燥意更甚,沉力拽拉,沒放開溫以寧的手腕。


    兩人動靜不大,但暗暗較勁都不服軟。黑暗中,唐其琛的眼神情緒翻湧,溫以寧亦目光如刃,就這一秒的對視,眼裏都溜過意難平。


    溫以寧的眼神硬茬茬的,“老板,你做事之前就不考慮員工難不難受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唐其琛已經鬆了力氣。溫以寧的手沒刹住,那本厚厚的硬殼直接砸向了唐其琛的嘴角,一道血口當即綻開。他沉默地受著,直到完全放開她的手。


    唐其琛看著她,被砸得聲音都有點啞,“你以為我就不難受,嗯?”


    唐凜倒坦然:“說說看,不管怎麽下,這局已是你爺爺的了。”


    唐其琛伏腰,手指一點,“這裏。”


    唐凜皺眉,“自掘墳墓。”剛落音,他眉間成川,妙不可言,“斷了自己的路,這一片兒就空出來了。”


    唐書嶸看了眼孫兒,滿意道:“一念之差,滿盤皆活,小時候讓你學圍棋的心血沒有浪費。”


    唐書嶸五年前隱退,但至今仍掛著亞匯集團董事局主席的職位,他對唐其琛自小要求甚嚴,就是朝著人上人奔的,小時候學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忘了,唯有這圍棋成了習慣。也談不上興趣,唐其琛隻是覺得,你退我進,黑白博弈,濃縮的是格局觀。


    最後,唐書嶸贏,站起身直了直腰,走到書桌前是要談事的前奏。唐父自覺地離開書房,帶上門。


    唐書嶸說:“你父親太軟,總想著為留後路,當然得輸。”


    這話是不滿意的,唐其琛笑笑說:“父親教書育人,胸襟寬廣,做事溫和有序,不是他不好,而是您太厲害。”


    下棋如做人,心境為人都反應在了招數上。唐凜的名字很有煞氣,某種程度上也是唐書嶸的期望,可惜期望落空,唐凜年輕時就對生意之事沒有半分興趣,活得溫文爾雅,最後當了一名大學漢語老師。他與唐老爺子的父子關係一度冷淡,直到唐其琛出生,唐書嶸又看到了希望。


    唐其琛對數字天生敏感,是塊做生意的璞玉,也算“父債子償”,唐其琛在名利場大開大合,青勝於藍,唐書嶸是滿意的。


    聊了幾個最近的工作計劃,唐書嶸點點頭,“我放心你。”


    唐其琛日程緊,能回家的次數很少,不想多談公事,囑咐說:“早晚涼,您注意身體。”


    唐書嶸忽說:“唐耀回國,你知道嗎?”


    “聽說了。”唐其琛亦平靜。


    “有機會一起吃個飯。”唐書嶸說:“總是一家人,他還得叫你一聲大哥。”


    唐其琛沒應沒答,側臉浸潤在柔和的光影裏,掩住了情緒。


    從書房出來,景安陽正和柯禮聊著天,柯禮一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加之又是唐其琛從小的玩伴,景安陽也把他當半個兒子一般,這會子不知說著什麽,景安陽被逗得滿麵春風。


    看到唐其琛下樓,景安陽問:“夠晚了,住家裏吧。”


    “明兒有早會,不了。”


    柯禮也起身,拿起公文包,“您注意身體。”


    景安陽不留人,送了幾步到門口,唐其琛笑著說:“今天的耳環很適合您。”


    “安安送的,她去法國參加影展,在一個古董店挑的。這孩子實在有心。”提起安藍,景安陽一臉悅色,“下周讓她來家裏吃飯,你爺爺也想她了。”


    ——


    九月前兩周還天晴燥熱,一場台風過後,早晚就涼了下來。


    溫以寧擬了一份十月份的工作計劃,準備讓符卿卿通知組員開個碰頭會。可上班半小時了也沒見著人。


    “符卿卿請假了?”


    “沒有啊。”管考勤的說。


    正奇怪,一同事溜到溫以寧的辦公室,壓著聲兒告訴她:“溫姐,卿卿犯事了。”


    “什麽事?”


    “她搞砸了一個開業典禮,就是那個少兒英語國際培訓班。”這個同事跟符卿卿的關係挺好,往後看了看門是否關緊,才小聲告訴溫以寧:“徐匯區新開業,本來是要放一支宣傳短片,結果出現在屏幕上的是老板的,老板的……”


    “沒關係,你說。”


    “做.愛視頻。”


    溫以寧皺眉片刻,問:“這不是她的工作,誰讓她去的?”


    “文組長說人手不夠,讓她周日晚上去幫忙。”


    溫以寧默了默,“知道了。”


    各司其職,各效其主,文雅指派溫以寧的人,這事兒雖不按規矩,但也不違規。這個英語培訓班是國際連鎖,知名度頗高。符卿卿在開業典禮上犯的錯誤也夠邪乎,那支豔情視頻在數百位賓客麵前播放,老板赤身露體,正上演老漢推車,肉|搏戰相當激烈。當時舉杯暢飲的男主角臉都炸了,全場嘩然,亂作一團。


    公司高層召開緊急會議,一小時過去了還沒散會的意思。一個行政助理中途溜出來給溫以寧遞了句話:看這架勢,符卿卿是鐵定要開除了。


    溫以寧早上聯係符卿卿無果,得到消息後立刻找去了家裏。小姑娘一見著人就忍不住哭:“文組長給我的碟片,說七點半準時放,我被臨時叫來的,根本不知道裏麵的內容。”符卿卿啜泣不已,“真的真的不是我。”


    溫以寧默了默,說:“下次她再找你,聰明一點,找借口推了。”


    符卿卿紅著眼睛問:”人事部通知我今天休息,溫姐,我什麽時候能回去上班啊?這種休息不要扣工資的吧?”


    溫以寧沒直接回答,而是說:“你把聯係方式給我。”


    這位視頻男主叫景恒,和未婚妻談婚論嫁在即,沒想到出了這等烏龍。據說女方要解除訂婚,鬧得不可開交。符卿卿想要度過這個坎兒,還隻能讓這位當事人親自鬆口。


    “我上門賠罪吧,挨罵挨打我也都受著。”符卿卿喪著一張臉。


    溫以寧看著她:“挖了個坑等你跳,把你埋了之後,下一個就是我。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符卿卿愣了愣,“你是說文組長她故意……”


    “你心裏有數就行。”溫以寧歎了口氣說:“我想想辦法。”


    可真沒什麽好辦法。


    這個景恒不僅有錢,還有點紅色背景,在富二代的圈子裏聲名鵲起。溫以寧帶著符卿卿一起去他公司,直接被前台轟了出來,守在門口好不容易見著景恒的車,人家掄著胳膊就要下車揍人,他秘書邊攔邊瞪她們:“還不走?我待會真攔不住了啊。”


    一天下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符卿卿已經接到人事部的辭退通知,握著手機當場嚎啕,“我好不容易過了實習期,我男朋友付了首付,我要跟他一起還房貸的,我上哪兒再找工作去。”


    溫以寧緘默不語,任她哭過這茬,心裏也是愁緒上湧。連日來的不順積壓成災,心煩意燥地撕開一條口子,語氣也發泄狠厲起來:“魚死網破得了,誰也別想好過。”


    符卿卿淚眼看她:“啊?”


    “傳網上去,鬧大,鬧凶,鬧得他不得安生。”溫以寧說完後沉默垂眼,疲憊道:“算了,明天再去一趟吧。”


    符卿卿小聲:“哦。”


    這一趟終究沒去成。第二天剛進公司,高明朗就把溫以寧叫進了辦公室,裏頭還坐著幾個高層,一臉苦大仇深很是嚴肅。


    門還沒關上,高明朗提聲:“公司明令禁止以非法手段開展業務,你維護自己的下屬是人之常情,但也不能違法違規。”


    溫以寧聽懵了,“什麽?”


    “你自己看!”高明朗敲了敲桌麵,上頭擱著手機,溫以寧拿起,越往下翻越擰眉。


    “視頻一出,我們就做了緊急公關,可為什麽從昨晚起,網上就在瘋傳這個視頻了?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高明朗笑得皮肉皆假,猛地拍了下桌子,“你給我好好想!魚死網破,鬧大鬧凶,這話你有沒有說過?”


    溫以寧手心拽緊,眼神一刹失衡,但很快靈台清明,“昨天我去找景總解釋,不太順利,我……”


    “你有沒有說過?”高明朗咄咄逼問。


    溫以寧鬆了掌心,點頭,“有。”


    旁邊幾個高層陸續發話,“小溫,平日看你做事穩重,怎麽能有這種行為?”


    “公司絕對不允許,說嚴重點,這是在試探法律底線。”


    溫以寧辯解:“視頻不是我傳上網的。”


    高明朗冷不丁地笑了聲,“是不是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傳到景總耳朵裏,他信了。”


    溫以寧變了臉色,才鬆開的掌心又摳緊了。心尖兒一陣詭異的疼,來得毫無征兆,來得氣勢洶洶。她似乎聯想到了什麽,但還留有幾分僥幸和餘地。高明朗對她積怨已久,公報私仇,後麵的話很是難聽。


    “你自求多福吧,出去。”


    溫以寧走去辦公區,同事們表麵平和無常,隻在她背後用餘光打量。符卿卿從座位上站起,低著頭,眼神怯懦,想看又不敢看。


    溫以寧站在她位置前,因為背脊挺得太直,倒顯得對方更加可憐相。


    “組長。”符卿卿小聲喊人,連稱呼都變了。


    “回來上班了。”溫以寧以笑示人。


    “溫姐,我……”


    “沒事。”溫以寧盯著她的眼睛,“好好工作。”


    符卿卿從方才的恐慌和慚愧裏緩過勁兒,剛鬆口氣,就聽溫以寧不帶溫度地說:“以後不要叫我姐了。”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讓符卿卿當場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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