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會在一天半後恢複正常, 給寶貝們帶來不便請諒解啊。  陸啟可不是傻子, 楊準的話疑點太多,很難讓他相信。他皺眉道:“你且詳細說來。”


    楊準道:“小人會做如此猜測,是因為無意中聽白指揮使提及, 今天上午他曾與王大人、謝侯爺發生不快, 結果王大人從白府上出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實在讓人不能不多心。”


    陸啟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說道:“這些都隻是你的推測,毫無憑據, 就敢隨便指證上級嗎?”


    楊準道:“小人有證據。”


    他從懷裏拿出來一個荷包,恭恭敬敬雙手呈上:“小人負責審問王大人的小廝,據他所言, 這個荷包是在王大人下轎的時候從他身上掉出來的。小廝撿起來之後, 見王大人正在和謝侯爺說話, 不敢打擾,就先收了起來, 沒想到接下來王大人便出事了。這荷包正是白指揮使的東西, 他前一陣子曾經佩過,相信澤安衛的其他人也認得。”


    白亦陵並不認識楊準手裏的荷包——他向來不喜歡在身上掛這麽多雞零狗碎的東西,太妨礙行動。


    但剛要開口否認,白亦陵便發現, 在楊準這樣說過之後, 不但同在大廳裏麵的常彥博沒有反駁, 就連陸啟都淡淡瞥了他一眼。


    這說明他們兩個應該也見過自己帶這個荷包, 得了,又是韓憲搞的鬼沒跑。


    陸啟身邊的親隨把荷包打開,發現裏麵是一塊毫無花哨的白色絹布,在上麵用血寫了一個“情”字。


    他的瞳孔又是微微一縮。


    劉勃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幸災樂禍,向常彥博說道:“敢問常領衛,這個荷包真的是白指揮使的東西嗎?”


    他又添了幾句:“都說我姐夫是撞了厲鬼才會變成這樣,我本來就在奇怪,姐夫一生為官清廉,一身正氣,又怎麽可能沾惹邪祟之物呢?這東西古裏古怪的,不會是用來詛咒的吧?”


    常彥博的確在白亦陵身上見過,而且也不止他一個人見過,就算想幫著隱瞞也沒有辦法。


    他向陸啟說道:“王爺,雖然荷包的確跟白指揮使佩戴過的一個很像,但案發當時,臣也見到了那個小廝,卻不曾聽他說過什麽。”


    楊準道:“因為我認出那個荷包之後,叮囑他不要提起了。”


    常彥博怒目而視:“你——”


    倒不是他執意包庇白亦陵,而是大家同在北巡檢司,朝夕相處,情同兄弟,誰都清楚白亦陵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退一萬步講,他自己本來就是當做死士培養起來的,就算真的想殺一個人,又哪裏用得著這樣的方法?


    楊準發現問題之後私自瞞下,此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口咬定凶手就是白亦陵,這一手玩的實在太陰。


    白亦陵在旁邊歎了口氣。


    他這歎氣的聲音實在有點大,不像是抒發憂愁,反倒刻意的有點像是在玩笑了。


    陸啟道:“白指揮使,你有什麽話要說?”


    白亦陵道:“王爺,王大人不是臣殺的。臣雖然不知道真凶是誰,卻已經明白了王大人身上究竟為什麽會突然著火。”


    楊準猛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白亦陵瞥過來的一眼,他一怔,心頭忽然有些發涼。


    這案子如此詭異,又是剛剛發生,怎麽可能有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找到端倪呢?


    可他畢竟是白亦陵……


    他已經有些慌神了,卻不能衝上去把白亦陵的嘴捂上,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他說話。


    劉勃坐的離王大人的屍體很遠,皺眉說道:“恕我直言,就算是知道了我姐夫身上為何突然著火,也未必就能證明這事與白指揮使無關。”


    白亦陵目光向他身後一掃,眼見時機已到,便笑著說:“可以的。劉公子,你回一下頭。”


    劉勃疑惑道:“回頭幹什麽?”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去看,眼角餘光赫然瞥見一小簇不祥的火光驟然亮起!


    婢女們驚叫起來。


    火,又是火!


    周圍沒有可燃物,火花隻是稍稍一爆,很快便熄滅了,距離劉勃更是還有一段距離,但王暢剛剛被大火燒死,屍體還在眼前擺著,人人都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劉勃嚇得蹦了起來,退後了好幾步。


    白亦陵笑了一聲:“劉公子不必驚慌,這火可不是衝著你去的。”


    他走到剛才火焰燃燒的地方,看著地麵上的痕跡說道:“剛才你和王爺還沒過來的時候,我把王大人衣服上的一粒扣子放在了這個火盆旁邊,沒想到會嚇著你,真是太抱歉了。”


    王夫人不喜歡炭,這是屋子裏最遠角落處的唯一一個火盆,要不是劉勃因為想躲離王尚書的屍體遠一點,也不會站到那裏去。


    劉勃驚魂未定,一肚子話想罵白亦陵,就是哆嗦著說不出來。白亦陵示意仵作將剛才扣子燃燒過後的殘渣收集到了一個托盤裏,又讓常彥博從外麵拿進來了另外一個托盤,一件披風,呈到陸啟麵前。


    陸啟目光一掃,已經看出端底:“剛才起火的東西,就是這披風上的扣子?”


    他微微一頓,又道:“你的意思是,王大人的死因也在於身上的衣扣。”


    白亦陵道:“是。”


    他拿起王尚書的披風,向陸啟展示,這披風的式樣是上寬下窄,胸前縫著扣子,可以係上。


    白亦陵道:“方才王尚書的小廝說過一句話,他說‘王大人身上的火是從他胸口處冒出來的’,所以臣特意檢查了一下屍體的胸口處,發現那裏原本應該縫有扣子的地方已經化成了灰燼,屍體胸口對應的地方,皮肉被燒傷的程度明顯要重於他處。”


    他說到這裏,眾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那屍體一眼,又都以最快的速度移開了目光。


    他們實在無法想象,白亦陵這樣一個秀美清逸的翩翩公子,究竟是如何仔仔細細檢查這樣一具恐怖的屍體的。


    白亦陵根本不當一回事,對於他來說,一動不動的死人最起碼要比會殺人的活人可愛的多。


    他道:“王大人的這件披風,是我在檢查他轎子的時候發現的,跟他身上所穿衣服的花紋、用料全部相同,應該是本來是同一身,臣推測可能中午陽光充足,並不算太冷,王大人就脫下來放在轎子裏沒穿。而他披風上這些完好無損的扣子中,便藏有玄機!”


    白亦陵一邊說一邊拿起一顆扣子和旁邊的一柄小銀刀,他用刀將那枚扣子外層的布料劃開,裏麵的粉末頓時灑了出來。


    陸啟知道這肯定不是白亦陵劃開的第一顆扣子了:“這裏麵包的是什麽?”


    白亦陵道:“什麽都有。可以認出的有銅粉、碳粉、魚骨末,剩下的尚待仔細分辨,但還有一點讓臣在意——王府上目前所見的主子和下人,身上衣服均使用銅扣,唯有王大人這件衣服的扣子是絲綢製成的,十分少見。”


    銅末無法燃燒,火熄滅之後就沾在了王尚書的身上,炭末在生活中常見,同樣容易分辨。


    白亦陵從韓憲的記憶中得知,魚骨中有一種叫做“磷”的物質,極易燃燒,在現代也發生過有漁民將貝殼放在口袋裏而身體起火的事情。


    隻不過那是意外,現在遇到的情況卻顯然是人為。


    他頭腦聰明,被韓憲壓製的那段時間裏,做不了別的事情,就翻看他記憶中的現代知識,現在雖然不能具體向在場的人解釋,不過剛剛扣子起火的事情也已經足可以證明這一點了。


    白亦陵說道:“王大人和謝侯爺是站在一間鐵鋪外麵說話的,旁邊便是火燒正旺的爐子,那麽……會不會也是由於爐火高溫引燃了王大人身上的扣子,這幾天天氣幹燥,他的衣料偏偏又是極容易燃燒的絲綢,才會讓人連救的時間都沒有呢?”


    這一連串的推斷環環相扣,驚奇莫測,偏偏又與證據、案情完全吻合,白亦陵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大廳中掃過,最起碼所有的人在表麵上都是一副很驚奇的樣子。


    陸啟抓住重點:“也就是說,這樁案子的關鍵點在於衣服。”


    白亦陵道:“是。”


    他踱了兩步,走到楊準身邊,冷不防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楊準還跪著,身體一顫。


    白亦陵微笑道:“誠如這位指證臣的楊從事所言,在王大人出事之前,臣曾經見過他,這衣服已經沒有穿在他的身上,這一點謝侯應可證明。因此臣實屬無辜,請王爺明鑒。”


    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不過王暢的死法也太古怪了一些,究竟是什麽人恨極了他,竟然要讓他死的這樣慘?


    陸啟看著白亦陵暗自估量,卻不禁被他帶跑了注意力。


    他突然覺得,白亦陵此時的笑容很漂亮,自信從容,這使得他原本就異常秀美的眉眼也因為這笑而顯得愈發光華奪目,比起前一陣那副憔悴軟弱的樣子要討人喜歡許多。


    陸啟不由道:“白指揮使的解釋確實合情合理。”


    就在這時,係統提示音再一次冒了出來。


    【恭喜宿主,“令人刮目相看”成就達成。係統禮包“你有沒有愛上我”達成開啟條件,即將投入使用。】


    白亦陵:“???”


    什麽玩意?


    “你有沒有愛上我”——這個禮包的名字實在……獨特,白亦陵想了一下,記起那好像是他達成“改變王謝聯姻”成就之後,係統贈送的。


    所以說到底是幹什麽用的?不要隨便打開啊!


    白亦陵剛剛要和係統說話,另一邊的陸啟已經開口道:“白指揮使的解釋合情合理,但本王仍剩下一個疑問——你的荷包會落在王大人手裏,這件事你要如何解釋?”


    白亦陵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地上跪著的楊準一眼,與此同時,楊準也正好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楊準渾身一顫,目光中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白亦陵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麽:“……”


    楊準素來知道白亦陵容貌出眾,但與之相對的,還是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與行事風格,他對於這個上級敬畏還來不及,更沒有心情去欣賞一個強硬男人的臉蛋。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對方的眼神是如此蠱惑,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柔,那俊美絕倫的外表,讓楊準在迷戀的同時,升起了一股難言的痛苦和悔恨。


    ——他怎麽可以誣陷這樣一個完美、善良、純潔美好的人兒呢!


    “王爺!指揮使!小人有罪,小人知錯!”


    陸啟揮揮手,立刻示意手下去盤問小廝,又冷聲道:“你此言當真?”


    楊準一把鼻涕一把淚:“句句屬實。白指揮使對小人多加照顧,恩重如山,小人卻這樣冤枉他,實在豬狗不如,良心難安,王爺明鑒!”


    他說的真情實感,現場卻出現了一瞬微妙的安靜,大家忍不住同時暗想——那你剛才還要說那樣的話,是不是有病?


    唯一知道真相的白亦陵偷偷擦了擦冷汗。


    可惜這不過是初級禮包,很快就失效了,楊準一頭栽倒,竟然當場暈了過去。另一頭,陸啟派去詢問那個小廝的人回來了,對方的回答證明了楊準說的都是真話。


    說了半天,本來以為案子有所進展,結果成了一場鬧劇,陸啟意興闌珊,起身淡淡道:“本王不過是湊巧碰上了這件事,做個見證。既然白指揮使實屬無辜,那麽這樁案子本王也就不多嘴了。白指揮使,你就好好辦案吧。”


    這件事還有許多線索需要一一調查,這個時候外麵的天卻已經隱隱暗下來了,到了下衙的時候,大家又寒暄了幾句,除了劉博以外,其餘的人紛紛離開了王尚書府。


    這次,王尚書府裏也沒有人再提想把王尚書的屍體留在家中的事情了,任由北巡檢司抬了回去。


    白亦陵跟他的屬下們簡單交代了幾句後續任務,不當值的澤安衛們紛紛散去,他把陸嶼從筐裏掏出來,頂在自己的肩膀上。


    “遐光。”


    一人一狐,正打算離開,白亦陵就聽見後麵有人叫了自己的表字。


    這兩個字語氣淡淡的,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陸啟。


    白亦陵轉身走到陸啟麵前,拱了拱手:“王爺。”


    他身形挺立,翩翩如竹,傍晚的微風下,淺色的衣袖在抬手間翻飛拂動,翩然若舞。


    陸啟盯著他,想要從對方的眼中尋找到一絲前些日子的癡迷,但他所能感受到的隻有冰涼。


    陸啟忽然有點想哄他一下,說道:“你今日怎麽在本王麵前拘束起來了?可是因為生氣我方才向著劉勃說話,沒有幫著你?”


    白亦陵放下手,笑了笑說道:“王爺,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這一點,怎麽會生氣呢?您多慮了。”


    陸啟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你今天膽子倒是不小。白亦陵,本王警告你,管好你自己的嘴。”


    白亦陵道:“王爺不想聽,臣就告退了。”


    “……”陸啟沒好氣地道,“說一半留一半的像什麽樣子,講。”


    白亦陵也沒有脾氣,讓走就走,讓說就說:“隻是突然想開了而已。上次王爺說的話,我這一陣子反複思量,自覺先前行為乖張,實在慚愧。幸虧王爺大度,沒有跟我計較。現在已經知錯了。”


    陸啟見他說了軟話,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記得教訓,以後做好你的本分便是。”


    白亦陵卻幽幽地歎了口氣:“唉,可惜我做不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聲歎息輕飄飄的,像一根絲,無端地將陸啟的心提起一點,又重新放下來,撞在胸腔上,發出空洞的聲音。


    ——因為他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陸啟曾經對白亦陵說過,他對自己的愛慕是一種不敬與冒犯,自己看在曾經的情分上,可以原諒他,但如果白亦陵還想留在自己身邊,就不能再有這種心思。


    現在白亦陵跟他說,做不到。


    陸啟驀然抬眼,夜色朦朧,華燈初上,近在咫尺的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稀仿佛深情。


    這一次,他的心裏沒有半分抵觸與厭惡,剛剛開口想說什麽的時候,白亦陵卻堅決地說道:“王爺放心,我不會在您跟前礙眼了,以後請王爺保重。”


    陸啟沒有說話。


    白亦陵心裏卻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想,這樣就算是完事了吧,以後扯不上關係了吧?


    好歹也草草翻了遍原著,陸啟那點算盤,他現在也算想明白了,什麽“可以留在身邊,隻要不動非分之想”,這話……不就是扯淡麽?


    如果他真的喜歡陸啟,那又怎麽可能說停就停?陸啟無非是覺得對自己心存愛慕的屬下忠心更有保障,舍不得放棄這顆棋,故意這麽說罷了。


    就像訓狗一樣,拿來骨頭不給吃,擱在半空中吊著。


    但他的話卻給了白亦陵一個很好的借口,白亦陵如果直接跟陸啟說不想給他辦事了,要走,那麽撕破臉的後果是陸啟把他當成心腹大患,平白樹敵,不劃算。


    現在正好,你不是說我要是喜歡你就別留在我身邊嗎?那行,我喜歡你,喜歡的忍不住,你讓我走吧。


    這樣一來好聚好散,陸啟不用擔心白亦陵離開之後會反過來害他,他自己說過的話,也不能自己打臉。


    兩人一來一往,最後白亦陵把陸啟噎住了。陸嶼蹲在白亦陵的肩膀上,占據最有利吃瓜地勢,他打量著對方冷沉的臉色,能夠感覺到陸啟呼之欲出的怒火。


    陸啟被噎的胸口疼,他不覺得自己的話說的不當,反倒覺得白亦陵十分不明白道理,惆悵過後,更加惱怒。


    半晌,他哂笑一聲,說道:“本王看見那個荷包你還戴在身上,本想是想提點一番,現在看來倒是多餘了。白指揮使很有自知之明。”


    這話說的還可以,逼格算是維持住了沒掉,但陸嶼分明看見自己這個皇叔腦門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簡直要對白亦陵刮目相看。


    他蹲在對方的肩膀上,這時候很想看看白亦陵的神情,角度卻有些不合適。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王尚書府裏無意中捕捉到了那個偷笑的緣故,陸嶼老覺得白亦陵嘴上說的苦情一片,心裏說不定正得意呢——這小子似乎不是什麽老實人。


    所以他……真能聽從陸啟的吩咐,冒那麽大的風險來刺殺自己?


    疑惑尚未來得及生成清晰的答案,一股殺機驟然傳來!


    原來是方才陸啟說完那“自知之明”四字之後,冷冷一笑,竟忽然抽出佩劍,向著白亦陵肩頭的狐狸便刺了過去!


    這一下突如其來,陸嶼沒想到他在旁邊看個熱鬧吃瓜還能礙著人家的眼,目光驟冷,卻不見慌亂。


    即使他現在身上有傷,遺傳自母族那一邊的法術還是可以動用一二的,陸啟想殺他,也沒那麽簡單。


    與陸嶼不同的是,白亦陵聽到陸啟最後兩句話的語氣不對,便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可能的後果——他十歲那年曾經撿過一窩被風吹落樹下的小鳥偷偷養起來,就被陸啟令侍衛幾腳踩死了。


    他認為那是軟弱的表現。


    陸嶼盯著那把長劍一寸寸接近自己,正想將它震斷,劍尖卻在距他麵前還有幾寸距離的時候停住了。


    白亦陵的手擋在他的麵前,修長的手指平平夾住劍刃。


    這一劍雖然被他擋下,但由於陸啟真氣太盛,還是震裂了白亦陵的虎口,一道鮮血順著他白皙的手腕滑落,滴落到了地麵上。


    愕然的不光是陸啟,還有陸嶼。


    他內心深處還在把白亦陵當成需要提防的對象,沒想到他會為自己擋下這一劍,此刻,陸嶼能夠清晰地看見對方的血滴砸碎在地麵上,四濺開來。


    幸虧這個時候正趕上周圍沒有行人經過,否則看到這一幕,怕不是要以為又是一場當街殺人案,嚇個半死。


    陸啟手中拿著劍,冷冷盯緊白亦陵的眼睛,遠處恭敬等待他的護衛們聽不見兩人說話,看到這一幕,簡直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嚇得跪了一地。


    白亦陵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抬起,夾住劍鋒,兩人對峙不動,長風浩浩,拂動廣袖長發。


    僵持片刻之後,白亦陵將手鬆開,向後退了幾步,躬身道:“王爺恕罪。”


    陸嶼從他身上跑下來,站在白亦陵和陸啟之間,小腦袋仰著,瞪視陸啟。


    一碼歸一碼,不管白亦陵之前做過什麽,這一劍卻是為他擋的,如果陸啟真的為此怪罪,陸嶼不會袖手旁邊。


    可是陸啟似乎沒有這個打算,他頓了頓,將手裏的劍扔在一邊,淡淡地說:“連一隻狐狸都舍不得,你真是越來越心慈手軟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即使離開本王,你也會變成一個廢物!”


    白亦陵道:“王爺錯了。我將他撿回來,答應要喂養他,承諾既出,他對於我來說,就不再是一隻普通的狐狸。”


    這是一隻能賺積分的狐狸!開玩笑,殺了他你賠我積分嗎?


    話說,剛才說的那句話,狐狸能聽懂不?加分不?


    心裏應該會稍微感動一下下吧。


    求仲答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而是跟著白亦陵一起進了臥房。


    他示意清奴出去,關上門,衝著白亦陵說道:“六爺,今天您不在的時候,淮王府的人曾經來過,說是五皇子好像……丟了。”


    陸嶼狐軀一震,炸了下毛,抬眼看向求仲。


    因為劇情經過了崩壞、韓憲修改、白亦陵自己回來之後繼續崩壞等一係列過程,已經有些混亂了,白亦陵也不知道這五皇子不見的事情具體對應的是書中哪一段情節。


    他有些意外:“聽誰說的?”


    求仲道:“是淮王府上的下人來過,說是他家主子幾天沒有回府,也不留個信。他們生怕是主子又跟陛下鬧氣,不敢上報,想問您借點人手,恰好您不在,就被小人辭了。”


    皇子跟皇上鬧脾氣離家出走,這可真是天下奇聞,白亦陵笑了一聲,道:“他倒是活的真自在。”


    傳言中淮王因為是狐仙生下的孩子,二十歲之前要同母親一起生活,所以一直居住在塞外。這件事情不知道真假,反正皇上一直對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孩子封賞不斷,京都裏有什麽好東西,都忘不了千裏迢迢送過去一份。


    半年多之前淮王回到京都的時候,白亦陵沒有在場,回來之後聽人形容,說是當時淮王錦衣金冠,縱馬入城,風神迥絕,舉止有度,很給皇室長臉,更是讓龍顏大悅。


    他們這些外人也就是感歎感歎,但其他的皇子肯定不服——同樣都是兒子,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皇四子易王陸協就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他實在覺得泛酸,就在旁邊不陰不陽地說了幾句話,意思是皇上為了迎接他搞了很大的排場,五弟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不一般,別人都比不上雲雲。


    這種小摩擦再常見不過,簡直都不叫個事,但是放到陸嶼身上就不一樣了。


    他聽見之後,二話不說轉向永平帝,直截了當地埋怨道:“父皇,都跟您說了我要自己悄悄進城,您卻非得要驚動這麽多人,這不是給兒子招恨麽?四哥都不高興了!”


    周圍的大臣和皇子們都驚呆了,最呆的就是沒忍住說了句酸話的四皇子,要早知道對方是這麽個愣貨,打死他他也得把話給爛在肚子裏。


    寂靜中,他重重跪了下去,永平帝卻笑了。


    據說當時,他拍著陸嶼的肩膀,笑言道:“吾兒率真,甚得朕心。父子之間,何必過多拘束,有話就要如此直言。”


    當時在場群臣和各位皇子的表情,可以說全都相當的一言難盡。


    白亦陵嘴上說淮王“活的自在”,表情語氣卻都不是那麽回事,皇室中人缺什麽都不缺心眼,表麵上呈現出來的,未必都是真相。


    陸嶼在旁邊等著白亦陵繼續往下說,他還挺想知道這人對“淮王”是個怎樣的想法,欣不欣賞,討不討厭。但白亦陵隻說了這麽一句,後麵就沒話了,反倒讓人的心在半空中懸著。


    思緒紛擾之間,已經到了就寢的時候。


    白亦陵給陸嶼準備了一個鋪了棉墊的小籃子,自己上床睡了,陸嶼卻並不喜歡這個簡陋的東西。


    他四下打量一番,蹦到白亦陵床上踩了踩,覺得舒適度可以滿意,於是在他枕邊蜷成一團,閉上眼睛。


    他一邊假寐,一邊警惕,感到白亦陵的手伸過來,立刻繃緊肌肉,對方卻是往他身上蓋了塊小被子,修長的手指劃過頸間軟毛,略微有些癢。


    等他收回手繼續睡了,陸嶼將身體往被子裏麵蜷了蜷,毛茸茸胸膛裏麵的那顆狐狸心,砰砰跳了兩下。


    【積分:+10。】


    白亦陵剛剛閉上眼睛,又聽見了積分提示的聲音響起,不由一笑。


    陸嶼在白亦陵家住了幾天,傷好的很快,也休息的很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白亦陵白天不在府上,他有些無聊。


    在白亦陵再次準備應卯的時候,陸嶼追馬要求指揮使帶寵物一同上班,獲得批準。


    北巡檢司,莊嚴肅穆,閑人勿入,今日一早,卻是格外熱鬧。


    白亦陵大老遠一進門,就聽見裏麵鶯鶯燕燕一片嬌嗔笑語,直浪出了二裏地去,嚇得他停住腳步,倒退出門口重新看看,確定了自己沒走錯路,這才重新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迎麵下屬盧宏用袖子遮著臉,大步疾走,慌不擇路,狀似淚奔。


    白亦陵一把揪住他,問道:“幹什麽呢?”


    盧宏把手放下來,一看是他,大聲訴苦:“六哥,你快管管!那屋裏,真是、真是見了鬼了!”


    白亦陵道:“什麽鬼,女鬼?”


    盧宏哭喪著臉說:“六哥莫開玩笑,到底是怎麽回事?!今天一大早,李指揮使派、派人送來了一幫青樓的姑娘,說是你要的!那幫女子,簡、簡直是目無法紀,膽大包天,非但無視我等威嚴,還吵嚷不休,用手捏我的臉!”


    他的表情不像是被調戲了,反倒像是已經被人給睡了:“我不知道她們跟你是什麽關係,都沒敢還手……老天啊,這印子和身上的脂粉味要是被家父發現了,我怕是活不到娶妻的那天……六哥,這是工傷,到時候你要為我作證!”


    白亦陵反手摟住他肩:“行行行,隻要不說加俸祿,作證算得什麽事。那些姑娘是洵之幫我找的證人——他倒是手快。”


    盧宏哭喪著臉道:“你交代的事他當然在意”,就又重新被白亦陵拖了回去。


    白亦陵到的算早,北巡檢司空蕩蕩的,不少人都還沒有過來。


    在裏間的幾個年輕小夥子都是盧宏這樣的老實人,再加上不知道白亦陵到底是要幹什麽,縛手縛腳的,還真管不住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難怪盧宏要落荒而逃。


    除了女人之外,李洵之還送來了一包東西並一封書信,東西是幾塊搜查出來的布頭廢料,書信交代了調查情況,白亦陵簡單翻看了一下,就進了裏間。


    他抬眼一掃,正有幾個姑娘將兩名澤安衛圍在中間,嬌嗔著說要離開,另有幾人吵吵鬧鬧,扯著人詢問被抓進來的理由,脂粉香氣熏天,鶯聲燕語逼人。


    盧宏死活不肯走了,白亦陵鬆開他,自己走到門口咳嗽一聲,用刀柄“砰”地重重砸了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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