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達·拉卡蒙德, 當然是它們使用了我的名字!”古怪的法師高傲地回答。


    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奇怪的青年才顯得像個法師了, 他們說話的同時, 你來我往, 各色法術在身邊亂飛, 所有視覺效果看起來聲勢浩大的都是路德維希的法術, 而這個青年的法術多半無聲無息, 但詭異無比。他施法後,整個空間像是變成了一副抽象畫,到處是離奇的扭曲圖像, 連最厲害的當代藝術大師看了都要佩服。


    “拉卡蒙德?”路德維希咦了一聲, 驚奇地說道, “空間係傳奇法師,你是那個拉卡蒙德?”


    西達·拉卡蒙德露出一個訝異的笑容:“怎麽,我還很出名的?”


    “白塔的傳奇大法師, 空間魔法的巔峰境界, ‘黑夜裏的燃燈人’。”路德維希用詠歎一樣的語氣說, “你什麽毛病,冒充曆史著名人物你不怕被曆史愛好者一人一個火球砸成渣?”


    “冒充?我就是我, 哪來的冒充?”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宇間第一次出現了不可掩蓋的銳利鋒芒, 驕傲, 狂妄, 和每個法師都一樣。


    轟——黑魔法與空間魔法對衝, 兩相消弭,隻剩暴躁的魔力亂流四處亂飄,路德維希的長袍袍角被能量餘波扯碎,像凋落的黑色花瓣。


    路德維希倏然飄遠,一道絕對守護撐開,他停下動作,認認真真地看了看這個古怪法師的長相。


    “活躍在兩千年前的白塔法師西達·拉卡蒙德,無光歲月裏,為魔法傳承做出過卓越貢獻的傳奇法師,後世評價他‘用自己的靈魂點亮了魔法的傳承之火’,你,好像確實和曆史書上的老照片挺像的的,但是吧——”路德維持拉長了聲音,表情寫滿懷疑。


    “我討厭白塔。”西達·拉卡蒙德平淡地說。


    單從他的語氣裏似乎沒有太多的負麵情緒流露,但路德維希卻點了點頭——那表明這份對白塔的憎惡已經融入靈魂,成為和呼吸一樣平常的事了。


    “確實,史書記載晚年的西達·拉卡蒙德孤僻怪異,最後嚴重到——誰敢在他麵前提起白塔兩個字,就算是他最寵愛的學徒都有可能被他隨手扔進異空間。”路德維希說,“這點有點像了。”


    “史書還怎麽寫我?”古怪的空間法師也停了下來,周圍的魔力被他們弄得一團亂,好半天才緩緩平複。他好像有點好奇,歪著頭,等路德維希回答。


    路德維希慢慢把雙手攏在了袖子裏,正統法師們都覺得這種姿勢很端莊,大概就和機甲戰士站軍姿似的。


    他的眼神裏充滿審視,銀色的精神力光輝也不能完全掩蓋他的複雜情緒。


    很多文明的發展進程是相似的,新興科技的崛起,勢必對古老傳統造成衝擊,星際時代,新的機甲技術和曲速航行技術,讓人類原本信仰的“太陽神教”和地位高超的異能覺醒者成為了邊緣勢力,現在基本沒什麽民眾信太陽神教,信星網轉發錦鯉的還比較多。而在魔法大陸,盡管現在他們找到了平衡點,但在發展之初,新科技與舊傳統的交鋒遠比星際世界遇到的還強得多。


    白塔,正確的官方名稱是“新世紀科學再教育中心”,聽上去似乎很像那種用科學知識拯救問題少年的教育機構,但其實它隻剩名字好聽而已,那實實在在是個黑暗之地,是滅法運動、獵巫行動的前沿陣地。


    最開始的反抗者稱呼那裏為“蒼白堡壘”,因為所有的建築物都是沒有經過裝飾、簡單刷了一層牆而已的純白建築,一切冰冷單調又恐怖。


    那裏用來關押年幼的法師學徒。當時的機械狂潮並不是一股民間自發行為,主導勢力其實是很多科技大國,所以他們有能力把魔法學院連鍋端起,把未長成的法師學徒控製在自己手中,讓他們繼續學習魔法,並在日後把他們洗腦成為科技政府的武器,與那些自由法師廝殺。


    由於這裏居住的也是真正的法師,後來這裏的稱呼慢慢變成了“純白法師塔”,再後來簡化成了“白塔”——然而這個名字,實際上是出於敬意。


    “白塔法師從小受製於植入體內的神經元芯片、納米機器人、或外戴的爆炸頸環等物,不得不聽命追殺同行,但雙方在交手中達成了心照不宣的約定——雙方法師交手,實力低者自願赴死,以求將損傷降至最低,但他們會將自己畢生所學交給勝出方,由對方負責傳承下去。西達·拉卡蒙德,就是最著名的白塔法師。隨著滅法運動的進行,大法師縱然厲害,但機械狂徒們的無人機、自動型號獵殺者等等設備,將傳奇法師們一點點耗幹,他們相繼隕落,很長一段時間裏年輕法師疲於奔命,無法認真學習法術知識,他們中再沒有傳奇誕生,直到白塔法師西達·拉卡蒙德,在這種絕望之中悄悄進階傳奇,然後在某一天帶著白塔法師們揭竿而起,從機械狂徒們的陣營後方,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是這樣。”西達慢慢點了點頭,“看來在你的年代,曆史教育做得還挺好的。”


    路德維希微微勾起嘴角:“我們做得好的可不隻是曆史教育。”


    “為了活下去,我殺過很多自由法師。”西達慢慢回憶道,“所以白塔保存了大量的魔法書籍、戰死法師們的筆記、珍惜魔法植物……當時的抵抗者們已經被迫轉入了地下,躲藏到地下暗堡,無力與機械大軍正麵對抗,當時的白塔如果再不揭竿而起,機械大軍就會一路高歌猛進,拿下所有的地堡。”


    “對。”路德維希說,“史書也是這麽寫的。基礎教育都背過呢,用詞聽起來特別官腔:西達·拉卡蒙德打破了白塔對白塔法師們的禁錮,大批法師帶著珍貴知識,與地下暗堡的抵抗軍匯合,拉開了全麵反攻的序幕,為後來魔法與科技分庭抗禮、慢慢和解,最後發展出全新魔導科技奠定了基礎,因此幾乎可以稱他為新時代的引路人……”


    他說完,停頓了下來,表情古怪地看了看西達,然後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


    路德維希:“我忽然想起一個星網上的熱搜——‘海登元帥放屁嗎?’海登不僅放屁,腸胃還很脆弱,吃了生魚片會一直拉肚子,搞得廁所特別特別臭!”


    從西達·拉卡蒙德的表情來看,他顯然不理解海登元帥的醜事和眼下的情景有什麽關係。


    於是路德維希解釋說:“人們總是喜歡美化一個偶像,海登還活的好好的,隻不過因為戰功突出,粉絲就腦補他是那種不打嗝不放屁、不上廁所的完美偶像……無光歲月是那麽黑暗的一段日子,它已經過去兩千多年了,現在法師和科學家一般隻在搶論文發表機會的時候打架……但當年不一樣,驚才絕豔的白塔傳奇大法師,點亮傳承之火的魔導師,後人自然把他想象得無比高大偉岸,哪怕很多史料證明你晚年熱衷於殘酷的人體實驗,還熱愛殘殺學徒,也會被人自動洗白成——‘他年輕時經曆過那麽殘酷的戰爭,心理受過創傷,誰讓那些學徒在他麵前亂提白塔了!’”


    他張揚地笑起來:“西達·拉卡蒙德,你把自己搞成半死不活、八爪怪物、連飯都吃不了的精神體,你簡直丟光了法師的臉,這是什麽鬼東西?就說不能偏科了,你要是不偏科,學點空間法術以外的東西,沒準能把自己轉化成巫妖呢?我老師有個物理係大巫妖,生前是個戰士,天天被魔法學院請去做講座,你說你要是把自己變成法係巫妖,各大學院的院長能為了搶你的檔期,展開一場世紀法師大戰呢。結果你現在……哈哈哈哈哈哈!你現在是賣烤章魚的攤主嗎?”


    “你懂什麽,膚淺的後輩!”西達因此而惱怒,他的人形產生了一點波動,像是瓶子裏的水在搖晃,並不劇烈,但路德維希看清了。


    他怒吼:“我功勳卓著,若沒有我,魔法的傳承會消逝大半!古老的咒語有半數以上再也沒人知道!所以我自然應該永存,不死不滅!變成巫妖?你當我不會那個法術?但巫妖不過是低級的死物,沒有生命的軀殼,慢慢腐朽的殘骸,在時間夾縫苟延殘喘,而我現在,卻是另一種全新的、完美的、與時間同存的偉大存在!我擁有不朽的生命,和無盡的時間!”


    路德維希冷漠地回答:“傲慢啊。隻有中二癌才會自稱偉大。你功勳卓著?你隻是僥幸存活到了最後,在無光歲月裏,每一個傳承下來的咒語,背後都有一位為此獻出生命的無名法師,他們不偉大嗎?他們隻是比你少了點運氣,沒有活下來被人們歌功頌德罷了!那場戰爭不是一個人領導大家取得勝利,任何一場戰爭靠的都不是某個人。”


    海登說過,他十九次擊殺次級主母的輝煌記錄,看似是他個人的戰績,但其實,那是他背後一直追隨他、為他護航的黑月騎士團集體創造的壯舉,隻不過恰巧,海登帶隊衝在最前頭,殺死主母的那一發炮彈碰巧是他發出去的而已。


    他也不止一次告訴路德維希,再優秀的指揮官,也不能一個人贏得一場戰爭,再強大的個體,麵對文明對文明級別的戰鬥,也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星塵。作為黑暗騎士的海登,還保留著做聖騎士時的美德——謙遜。


    宇宙中,無人能不朽。


    “本來我邀請你來,是想要讓你加入我的。”西達哼了一聲,“看起來,你的膚淺讓你注定永遠停留在凡人的層麵。”


    “怪不得你還收留了那個議長呢。”路德維希遺憾地搖頭,“你們兩個到是興趣相同。不過可惜,你們這個審美太可怕了,這比術士的審美都爛啊,那個火球術士一心一意追著夏佐跑,雖然他是渣男,還腦殘,但至少審美是對的。而你這種八爪魚批發商,是你自己放棄了法師的尊嚴,那就別怪別人拿你當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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