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他爹,真的一定要把青青送出去嗎?那一口水泡子裏填進去了多少的人命啊,萬一,萬一青青要是沒有遊過去怎麽辦?”


    和港島僅僅一江之隔的大陸,那是一個和港島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經曆了將近十年的摧殘,一切都是百廢待興。可惜這一團的亂麻,上頭想要理清楚,那也是不容易的。


    上頭可以慢慢來,可惜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們卻是等不起了。


    被叫做孩他爹的男人曲著腿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聞言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不出去,不出去留在這裏等著餓死嗎?”


    聽到男人這話,女人還想要說什麽,但是細細一想,也訥訥無言了起來。


    是啊,他們這裏的年景一直都不算好。自從六零年的那場饑荒之後,其實一直到了現在都沒有怎麽緩過勁兒來。今年地裏的糧食又減產了。


    主要是六零年之後,這大事兒是一波接著一波。讓人應接不暇,這公社縣裏也疲於奔命,真正肯踏踏實實幹事兒的,不是累壞了,就是讓人給擠兌走了。


    他們這一戶人家,一共有五口人。兩個老人前幾年就先後走了。剩下她還有她家男人以及三個孩子。


    老大是女孩,叫翠翠,老二也是女孩,叫青青。終於,老三是個男孩,叫魏淼。


    是他爹專門偷偷的找算命先生測的,說是娃兒命裏缺水。這叫了魏淼之後,五行就齊全了。長大之後肯定出息。可是把魏大慶高興的不行。


    可是,不論是老大,還是老三,最起碼都是好好兒的啊,他們魏家往上數五代,都沒有一個一出生就是啞巴的!


    沒錯,他們家的老二,是個一生下來就說不出話的啞巴。


    一開始,他們隻是以為孩子晚長,笨。莊戶人家每天起早貪黑的,看孩子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就以為是個好孩子。


    結果,等長到三歲的時候才發現,這孩子一句話都沒說過!這家裏人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後來他狠了狠心,拿了錢帶老二去縣裏檢查,醫生說是先天性的聲帶發育不良,很難治。起碼對於他們這些莊戶人家來說,這是一筆足以拖垮整個家的費用。


    他帶著老二回了家,沒有繼續治。


    村裏的很多人都背著他偷偷說,這老魏家指不定是以前幹了什麽缺德事兒,現在是報應在孩子身上了,所以才生出來了個啞巴的閨女!


    看自家婆娘這副樣子,魏大慶自己心裏其實也是不好受。


    雖然自己心裏最看重的還是兒子,青青又是個說不出話的。但是也不是說女兒就是垃圾堆裏撿來的。隻是在要麵臨取舍的時候,女兒的重量到底抵不過兒子罷了。


    “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年為了給爹治病,家裏的錢已經花了差不多了,後來錢花出去了,結果病還沒治好,又要花錢辦喪事。我是兄弟裏頭的老大,當初分家的時候說好了,家裏的房子歸我,地也大部分歸我,但是爹媽以後的事也落在咱們身上了。”


    魏大慶忽然注意到了那個悄悄躲在門外的身影,以及那被雙手緊緊攥住的衣角。沉默半晌,開始一樁樁一件件的細數,既是說給自家婆娘聽,也是說給躲在牆角的人聽。


    “再說,咱們這裏靠河,青青的水性雖然沒有她弟弟好,但是也是會的。”說到這裏,魏父稍稍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你看二弟家的蘭花,前幾年咱們這裏活不下去餓死人的時候,多少人烏央烏央的往江裏跳,那是跳江嗎?


    蘭花那孩子主意大,那天夜裏自己背著個不知道哪裏弄的羊皮囊就跟著那夥人一塊兒走了,當時跟她走的還有老根兒家的柱子,水娃家的苗苗,趙老七家的建紅。今年咱們這裏形勢沒這麽嚴了,前幾天這幾個孩子偷摸回來的時候你又不是沒看到。哪有這麽玄乎,該回來的一個沒少!


    那穿的,那帶的手表,金鏈子,那帶回來的麥乳精,不對,人家那叫奶粉。還有別人家我不知道,但是老二家的蘭子光帶回來的錢就這個數!”魏父偷偷摸摸的伸出五個手指,然後又前後翻了一番。


    即使現在買很多東西還是要票,但是隻要多花錢,哪個地方還沒有一兩個黑市。


    他們這個地方離廣東很近,前幾年逃港大潮的時候,基本上很多逃港者都要路過他們這裏。那些人身上帶不了太多的東西,但是錢票什麽的,很多人都帶了不老少。


    像那樣的人,逃港不是為了混口吃的,他們是向往著香港那個在許多人口中遍地都是金子,頓頓吃肉,連夜裏的燈光都是彩色的的人間天堂。


    他們走累了,有時候也會在他們這裏歇腳,拿自己身上的錢換一些吃的,幹糧之類的。然後就開始一邊休息,一邊三五成群的憧憬著到了香港之後的新生活。


    他們這裏的人聽得多了,老人還好,即使是再向往,也挪不動窩了。但是很多年輕人卻起了心思。


    一開始家裏的人還拘著,結果還是沒有攔住,蘭子他們幾個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懷著一腔衝勁兒踏上了逃港的路。


    不管過程如何,但是最起碼,他們是幸運的那一撥人,他們幸運的活著到達了對岸,並且成功的安定了下來。雖然僅僅隻是安頓了下來,但是生活品質和在原來在家的時候也是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這兩年大陸的管製沒有這麽嚴峻了,再加上她們也確實很久沒有回家了,所以就又偷偷摸摸結伴回來了。


    魏父又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煙,想起那天蘭子他們幾個回村的情景,那原來他小時候跟他爹一起去縣城聽戲的時候,裏麵說的衣錦還鄉就是這樣了吧?


    由於沿海城市的特殊性,再加上這個小村莊成年累月的接受著逃港者們的熏陶,對於香港,好日子,賺錢,什麽的,倒是沒有內陸地區的諱莫如深。


    看老二這些天神氣的樣子,原來蘭子跑的時候還罵罵咧咧著不孝女,現在一口一個好閨女的叫著,也不嫌害臊!


    當然,魏父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其實眼饞的不得了。


    最後,他拍板定下了基調“那不是去跳江,那是去躍龍門呢!”


    此時魏老二家


    “姐,香港真的有大家說的這麽好嗎?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吃上肉,還有大米飯?”昏暗的油燈下,魏老二家的三女兒菊花坐在自家姐姐身邊兒,一臉的羨慕和憧憬,“姐,你穿的真好看!”


    而她旁邊的那個女人,穿著一身的確良的大衣,頭上時髦的燙著卷兒,黑色的小高跟鞋踩在黑漆漆的地上,和這個茅簷草舍的農家小院很是不搭。


    任誰也想不到在幾年前她還穿著她媽穿剩下的大汗襟子,紮著土裏土氣的麻花辮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


    看著自己妹妹望著自己豔羨的眼神,還有自從回來之後爹媽對自己小心翼翼的態度,魏蘭更加覺得,當年她一意孤行逃港的決定是無比的正確。


    顯然,現在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成為了關係到整個家族興衰,可以憑一己之力拉拔他們過上好日子的大人物了。


    魏蘭拉過自己妹妹的手,“菊花,聽姐的,這次你就跟著姐一起走。香港那邊的生活比你想象的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那裏的人每天吃肉,吃大米飯,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有錢人吃的都是西餐,法餐,說的都是英語。


    那裏的大路上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會黑漆漆的,到處都是路燈,整夜整夜的開。晚上的時候從高的地方往下看,整個香港就跟在天上似的,到處都是亮晶晶的,跟星星似的…


    那裏的女人都燙著卷發,塗口紅,穿高跟鞋。每天到了下午的時候還會一起去蛋糕店,咖啡店裏喝下午茶。甚至連寵物吃的都是寵物罐頭,比人吃的好多了。”


    其實不管是哪裏,都會有生活富足的一部分人,也會有生活貧困的那部分人。而魏蘭說的,僅僅是一小部分人的生活。


    可是菊花卻被魏蘭描述出來的香港深深的迷住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生活呢?這樣的日子怕不是神仙過的吧?


    菊花不知道什麽叫寵物罐頭,也聽不到什麽叫下午茶,但是吃肉,吃大米飯在香港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卻聽得很清楚。


    “姐,我跟你走!我要去香港賺錢,去過好日子,等咱們在香港立住了,就把咱爸咱媽還有弟弟都接過去。”菊花緊緊的握住魏蘭的手,就好像是握住了夢寐以求的好生活的機會和希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七零之啞女多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門饕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門饕宴並收藏重生七零之啞女多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