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是周盛東剛剛故意阻止周靳言繼續問的原因。


    今天周靳言去參加宴會的時候,他們家忽然迎來了周盛發也就是周靳言二叔一家。


    他和周盛東一樣都是盛字輩的,在族譜上是同輩。


    前些年大陸因為□□,幾乎就和外界斷絕了聯係。再加上當初周盛東的堂叔,也就是周靳言的堂爺爺是負氣出走,去了大陸發展,所以這幾十年來,和香港主家的關係也算是斷了。


    就連周靳言的堂哥周靳瑜還有兒子皓皓也是,全都是到現在都沒有上族譜!


    所以他們一開始在大陸遭難了,最先選擇的不是來香港投奔周家,而是選擇了去美國發展,狡兔三窟,他們在美國好歹還有些產業。


    直到前些時候收到信,在國內的二兒子‘周靳言’去世了,他們悲痛欲絕之下才恍然,原來,他們已經離開大陸這麽久了…久到天人永隔,白發人送黑發人。


    在加上在美國的產業遭到了狙擊,損失慘重,待不下去了,他們才想起了投奔香港的嫡係主家。


    好歹是血脈親人,上一代人的恩怨就讓他過去吧。


    因為來的匆忙,剛好他們上門拜訪的時候周靳言不在。


    也許是知道自己來的太過唐突了,他們給周家備的禮倒是很是不薄。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本來就是血濃於水,雖然情分淡了,但是總不至於有隔夜仇,周盛東也就應下了他們想要在香港重新發展的請求。


    何素琴倒是很喜歡皓皓,自己那個天煞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讓她抱上孫子。看到周盛發家粉雕玉琢,小臉兒圓乎乎,小手肉呼呼,見人就笑的奶娃娃,可不就是愛不釋手了。


    那邊周盛東在和周盛發一家談事情,她就帶著皓皓去玩玩具了。那些玩具還是周靳言小時候的,何素琴一直讓人收著。


    這邊周盛發談著談著,就說到了周盛發苦命的二兒子。雖然對於他們因為時間來不及就把二兒子丟下,自己去逃命的做法很是看不上,但是周盛東還是唏噓了一聲。


    順便和周盛發商量著,給孩子們上一下族譜。連帶著他死去的二兒子一起上!


    周盛發哪裏有不應的?上了族譜才算是正兒八經的周家人,以後就算是出了什麽事兒,也有家族庇護。


    他們在美國和大陸,不就吃了勢單力孤的虧?


    於是忙不迭的把大兒子周靳瑜,二兒子周靳言,大兒媳婦萬亞寧,小孫子周德皓的名字寫在了紙上。


    小孫子皓皓按照早就排好了的輩分,是德字輩的。


    周盛東拿起來一看:


    二子,周靳言,歿於1975年,十月二十六日。


    一下子,周盛東是驚怒交加,也顧不得什麽英年早逝,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了,心裏就是一哆嗦。這,這不是咒他兒子的嗎?!


    即使外麵的謠言傳的再凶,把周靳言都傳成妖魔鬼怪了,說他離經叛道,說他癲狂不羈,說他喜怒不定,說他心狠手辣,甚至這也許根本就不是謠言!


    但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稀罕啊。周靳言是他求子多年,老來得子的一根獨苗,醫生都說是奇跡。


    而這個奇跡,他這輩子都別想再有第二個了。連周靳瑜都比周靳言大了十多歲。


    沒看幾年前那十天給他鬧得,他現在也算是想明白了,那混小子是在治他呢!如願以償的給他老子嚇得直到現在罵歸罵,也不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現在自己麵前的一張紙上,明晃晃的寫著:周靳言,歿。


    好在當時他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了,端得住。


    隻是現在看著周靳言和他們走在一起,心裏還是不舒服。雖是涼薄,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著,真的是晦氣!


    同時也有些遷怒上了周盛發,因為老一輩的事情,不回主家也就算了,反正多你一個也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可是孩子出生了,總應該把名字送過來寫族譜吧?


    結果現在,弄得他兒子跟一個剛死沒多久的人重名了!


    周盛發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就說怎麽原本還好好的,結果自從說到了上族譜之後,堂哥的態度就有些變了。


    得,破案了。


    隻是這個族譜…要怎麽上?


    周盛發神色百轉,最後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香港已經是他們最後的選擇了,這千步路都走了,決不能毀在最後一哆嗦上!


    靳言,你別怪爸爸,爸爸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等爸爸東山再起了,現在大陸形式也好了很多,爸爸答應你,一定把你接回來,風光大葬。


    “大哥,這兩個孩子的名字衝了,我仔細想了想,確實不合適。到底還是活著的人最重要,我們家老二是個好孩子,會理解的。要不,就把老二的名字改了,再上族譜。”說完,回頭瞪了一眼想要說什麽的妻子和兒子,一臉真誠的看著周盛東。


    好像事情確實如他說的那樣舍己為人。


    周盛東一口應下。


    在他看來,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和自己兒子比起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周盛發上趕著賣好兒,他為什麽不接?


    至於那些什麽所謂的對死者不公平,未免太過可憐之類的話,周盛東卻是不在乎的。


    即使以後那人有怨氣要找,也是來找他,還有他那個賣子求榮的父親,他這一生,什麽腥風血雨沒見過?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沒聽過?這點事兒還動搖不了他的心神。


    然後,周靳言就默默的站在那裏,看著周盛發把原本寫好的字條改成了:二子,周靳行,歿於1975年,十月二十六日。


    “我出去一下,晚上不回來了。”看著他們改好之後,就開始張羅著今天要留周盛發一家吃飯,周靳言一點麵子都不給的說走就走。


    “回來,今天你二叔在家裏吃飯,你要去哪?”畢竟人家剛剛賣了好兒,麵子總還是要給一點的吧。


    “我去給‘周靳言’燒紙去,你們去嗎?”周靳言回首,半張臉隱在半明半寐的燈光下,猩紅的嘴唇勾起一絲愉快的弧度,滿眼的不明笑意,整個人顯得輕鬆而又愉悅,對著周盛發一家邀請道。


    對於他這樣的發問,周盛發根本就不知道給如何回答。


    同時剛剛見到周靳言的這一家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外界盛名滔天的周家少爺,有著一副絕好的皮相。


    他對著眾人伸出手,就好像羅刹海邊的妖魔一般誘惑著眾生,與他一起走上不歸路。但與之相配的,是他詭異而又癲狂的性子。


    哪有人如此生態自若的說要給自己燒紙的?哪怕隻是同名。一般人,怕是提都不願意提。


    他的皮相,他的靈魂會誘惑撲火的飛蛾。然後,他幽靈烈火般的性子,會燃盡靠近他的眾生。


    看眾人都沒有反應,他閉上眼,似模似樣的掐指一算,睜開了眼睛。“我算過了,周靳言下輩子灰飛煙滅也不會願意投身你們家,喊你們爸媽了。我看啊,這葬禮也不用辦了,我隨便給他燒點紙也就行了。”


    說完,隨意從桌子上拿了一卷寫字的紙。燒什麽不是燒,隻要是紙,能燒,不就行了嗎?


    你說是吧?‘周靳言’。


    周靳言從家裏開車出來之後,就隨便找了個清淨的地兒,往那一蹲,哢哢兩下點燃打火機,就把從家裏帶出來的紙給燒了。


    “我覺得,我上輩子死之前,說不定就是你。你看今天我聽他們說了你之後,心裏忽然就熟悉的不得了。可是也不對啊,你要是投胎轉到我媽肚子裏,那我現在估計還在吃奶呢。


    你聽說過愛因斯坦的平行宇宙論嗎?我就當你聽說過吧。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以前是另外一個平行宇宙的你,你走過的人生,我也走過。不然我怎麽能這麽對你感同身受呢?


    然後不知道什麽原因,我死的時候不管是孟婆湯還是什麽的,沒喝幹淨,也許是因為執念太深,我故意倒掉的。不然,我這輩子可怎麽找她。


    不過,我上輩子活的,一定比你長。比你長多了,你死早了。我夢裏記著呢,她想讓我好好活,帶著她那一份一起活。不過那滋味,太苦了。我這輩子肯定不這麽幹。”周靳言拍拍手,把最後的一打紙張扔進火堆。


    “不過你死了也好,畢竟,一個世界,怎麽能有兩個周靳言呢?兩個周靳言,萬一她喜歡錯了人怎麽辦?”周靳言站起身來,輕輕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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