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琴被周靳言話裏的死啊活啊的弄得心驚肉跳,這又是怎麽了?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因為周靳言就算什麽都不好,但是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執行力非常的強。


    隻要他決定要做的事情,不論是刮風下雨,打雷閃電,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是攔不住他的。


    對,這應該是一個優點吧。


    周盛東沉下臉去,對身後的人吩咐道:“老沈,聽清楚靳言剛剛說什麽了嗎?你現在帶著人,不管怎麽樣,先按靳言說的去做。”


    沒聽見剛剛他兒子是怎麽說的嗎?他說的是帶你們全去陪葬,而不是讓你們全去陪葬!


    “給那些盤口的老大們一個個打電話,就說是我說的,今天這片地界上要是淹死了一個人,誰罩的我就去找誰,到時候這交情,怕是就沒法論了。哪怕天大的事兒,也給我周某人一個麵子,明天再處理,要死也用別的死法!”


    “是。”沈叔對著周盛東微微一鞠躬,下去了。


    不過索性下麵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敢把周靳言的話當做是耳邊風,哪怕是再摸不著頭腦,但是還是有條不紊的動了起來。


    “老大,剛剛周家那邊打電話過來是要說什麽事?”


    幾人聚在一個大廳中,這大廳左青龍右白虎,上麵供奉著關二爺。整個建築雕梁畫棟,顯得古色古香,又帶著些江湖殺伐的氣息。


    赫然就是在香港十分常見的黑.幫組織。


    “說是讓我們看著,今天一天咱們罩著的這片地方,但凡是有水的地方,不能淹死一個人!如果淹死了一個,怕是以後周家都不會與我們好過。”


    被叫做老大的是個光頭的中年壯漢。


    上身隻穿了一個大皮夾克,兩隻粗壯的臂膀露在外麵。臂膀上麵繁複的紋身花樣讓人看著忍不住眼暈。配上他那副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凶惡麵孔,估計一般老百姓看到,還沒說話呢,就先怕上了三分。


    “這...”


    他手底下的這些人有些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周家人讓咱們守著,是不是今天有誰要跳河啊?


    算了不管了,肯定是周家的那位祖宗又心血來潮的發起了什麽瘋。想來想去,他們隻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索性也不是什麽大事,沒得為了這些和周家結上梁子,想不明白幹脆他們也不想了,轉頭按照電話那邊沈叔囑咐的那樣派手底下的小弟們出去了。


    這一通忙乎下來,別說是什麽大河小溪了,就是連遊泳池都沒有放過,盡數最少都有兩個人在那裏。整個港城大小勢力無不因為周家忽然打來的這通電話而沸沸揚揚。


    收到沈叔的反饋之後,周盛東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說他們周家世代盤踞港城,樹大根深,風雨不動,根本不屑於與這些像是曇花般一代換一代,更新速度快的驚人的黑.幫為伍,但是有些事情他們去做,卻比周家出麵要好。


    左不過就是利益交換,你替我辦事,我給你好處,之後,銀貨兩訖。


    周靳言一開始開車出來的時候因為實在太過突然,所以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到底都是精挑細選出來到的周家主宅做事,反應能力都不差。很快便分出了一撥人,開著車,緊趕慢趕的墜在了周靳言的後麵。


    周靳言出了周家之後並沒有往其他地方瞎繞,而是徑直開車去了每天都會有許多逃港者從那裏上岸的江邊。


    今天晚上的時候,周靳言又做夢。


    他夢到自己那個女孩。她在無助的對著他哭泣,她很害怕,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像是一隻垂死的鳥兒,虛弱的開合著自己的唇齒,仿佛是在呼救。她的雙手無望的向前方伸去,冰冷的水漸漸的包裹了她的全身,她的脖子,她的耳朵,她的嘴,她的鼻子,最後,她整個人都沉浸到了那黑沉而又絕望的水中,再也沒有出來。


    可是周靳言知道,自己的絕望絕對不會低於水中的女孩兒。他們曾經是那樣的親密,他們血肉交融,他們唇齒相依,他們是彼此在世間唯一的溫暖和傾心相付的情人。


    她曾經用她低啞的氣音斷斷續續的對周靳言說出過喜歡,曾經吐露過那樣甜蜜的愛語。


    周靳言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聽,不再沉溺於夢中。而是用盡所有想要從夢中醒來。


    他清楚的知道這並不是現實。他看到的,也許是過去,也許是將來,但是最有可能的,是現在!


    如果此時周靳言的房間內有人在旁邊的話,就會看到這樣堪稱是奇跡的一幕。居然可以有人僅僅依靠自身的執念和意誌力從夢中強製性的脫離出來。甚至他可以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就好像是在現實生活中有人告訴你,你生活的世界是虛幻的,你必須找出裏麵的漏洞,打碎它,逃出來!一樣的令人難以置信和困難。


    可是周靳言偏偏做到了。


    “靳言,吃一點東西吧,你已經坐在這裏好幾個小時了。這裏我替你看著就行了。”一直特意關注著周家的動靜聞訊趕來的陸思明一臉擔心的走到了周靳言的身邊。


    他來的時候周靳言就在這裏了。


    被緊急征調過來的船載著周靳言和跟著他的那些人來到了江麵的中央位置,以大船為中心,整個江麵上從大陸到香港這邊像是撒網一樣的星星點點遍布著小型的汽艇在來回的穿梭。


    那些逃港者哪見過這樣的陣仗,紛紛驚疑不定的想著是不是大陸那邊來抓人了,畢竟他們逃港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非法越境。普通人不懂這些,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受到打壓的。


    不然也不會有逃港這一說,一個逃字將他們的處境概括的是清清楚楚。


    不過慢慢的他們就發現,那些人看著是嚇人,但是好像不是衝著他們來的。


    那些人就好像是沒看見他們似的在江麵上巡視著,也不阻止,也不搭把手。


    倒是最中間的那艘船讓他們開足了眼界。


    “唉,你們看那船,真氣派!我原來在家的時候最多也隻是在市裏見過小轎車。這船看著可比小汽車大多了,也氣派多了。”其中一個倚著羊皮筏子恢複力氣的男人指著周靳言所在的那艘船。


    “嗬,那能比嗎?買這一艘船的錢,可以買幾十個小汽車了。俺原來家裏就是打漁的,生產隊上的那艘燒油的漁船可是金貴的不得了,除了每年隊上打漁的時候,其他時候連碰都不讓碰。連擦油都隻有隊長才能上去擦,其他人都隻能幹站在下麵眼饞,連上去都不敢上。就這,這艘船比俺們生產隊的那艘還要氣派的多。嗯,至少抵得上五十個小汽車!”


    同樣靠著羊皮口袋喘口氣的一個人開口了,話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優越感。


    好歹他也是見過大船的人。


    不過,乖乖,這船可真漂亮。


    那船是周家持股的造船廠剛剛準備下水的最新型號,不是用來運貨和遠洋的,而是專門造出來供給上流社會享樂或者出海開paty的。


    結果因為下水的地方離周靳言最近,直接被叫了過來


    因此整個船顯得異常的豪華。


    純白的船身,銀白色泛著冷光的甲板扶手。三層的層高,看起來就好像是一艘小型的海上城堡。要是在這樣的地方睡上一晚,這一輩子,沒白活!


    這也讓那些逃港者更加堅定了香港遍地是黃金的想法。


    “我不吃。”周靳言連頭也沒回,眼睛直直的盯著江麵,一絲一毫的動靜都不肯放過。


    他這些年幾乎把香港的每一個犄角旮旯都給走遍了,雖說近些年的香港外來人口大量湧入,可是周靳言還是更加傾向於這片水域的可能性最高。


    但是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讓人去了其他地方守著,而他,來到了這裏。


    坐在這裏這麽長時間,周靳言其實已經想明白了。他看到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預知夢,而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那個他看到的墓碑,他的女孩,死於水中。所以她才會那樣絕望的對著水麵伸出手。這樣的畫麵讓他癲狂。


    因為癲狂,所以他做出了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決定。


    你說,你在水中死去,會不會,我也可以在水中找到你?死亡,即是新生。


    周靳言覺得,即使旁人不理解,但是他們之間是有默契的。畢竟他們如此相愛。


    周靳言越想越對。


    “給我爸打電話,說我以後就不回去了,我會搬到這裏來住。”周靳言麵不改色的說出了讓手下大驚失色的決定。


    什麽叫少爺你以後就不回去了?什麽叫你要搬到這裏來住?搬到哪裏,船上?


    “去。”周靳言一心二用,怎麽,自己說的話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手下訥訥的點了點頭,下去打電話去了。


    “什麽?!他說他以後就不回來了?他要搬到江裏船上去住?”周盛東這一天啊,手裏癢癢的隻想找點什麽東西發泄一下。


    周盛東的反問得到了電話那邊的肯定回答。


    “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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