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章, 購買章節總比例不足時, 最新內容需等待1-3天不等。  季燕然果斷搖頭:“我不去。”


    柳纖纖胸悶:“你一個大男人, 為何這麽沒用?”


    “你是俠女,你都不敢, 反而說我這生意人沒用?”季燕然極為理直氣壯,依舊站著一挪不挪, 宛若一塊磐石。


    柳纖纖:“……”


    季燕然又教她,不如你快些進去, 再快些出來, 我們才好早點溜。聽說這殺手凶得很, 殺人不眨眼。


    “你不幫忙就算了, 還嚇唬我!”柳纖纖氣惱,抬手就要打他,季燕然側身往旁邊一躲, 順勢一把推開木門,示意她抓緊時間送飯。見院中空無一人,柳纖纖便也心一橫跑進去,幾乎是像丟燙手山芋般,把那食盒“咚”一聲放在桌上。


    季燕然感慨:“幸虧玉嬸單獨給他做了素菜包子。”若換成旁人的肉湯麵,隻怕早已漏了一地。


    “快點。”柳纖纖拖住他的衣袖就跑。


    季燕然唇角一揚,在離開前又回頭看了眼屋頂上的人。


    暮成雪身負長劍, 白衣似雲, 用一塊雪紗覆住黑發, 目光正落在天的盡頭。沒有人知道, 他究竟一動不動在那裏坐了多久,平緩的呼吸聲被風吞沒,身影也幾乎與雪原融為一體,若非絕世高手,應當很難發現他的蹤跡。


    ……


    直到拐進花園,柳纖纖還在心有餘悸地問:“那盤包子,應當沒被我摔散吧?”


    季燕然也是一臉擔憂:“不然你再回去看看?我覺得八成連盤子都碎了,那殺手現在正從碎瓷碴子裏往外撿白菜豆腐餡。”


    “我才不去,你就會出鎪主意!”柳纖纖一跺腳,“雲門主那麽好的翩翩君子,怎麽就同你這無賴是好朋友?”她嘴上說著,心裏越發生氣,季燕然見勢不妙轉身就跑,柳纖纖在後頭追,隻顧要與這可惡之人算賬,卻沒留神身旁,在拐彎時結結實實撞上一個人,食盒裏的東西一下子打翻,全部潑到了那無辜倒黴鬼身上。


    “啊呀!”祁家小廝驚魂未定,“你們……你們怎麽也不小心著些?”


    季燕然趕忙將他扶起來:“沒摔傷吧?”


    “嘶……輕點輕點!”小廝表情痛苦,“我的腿!”


    “腿?”柳纖纖蹲下,右手一寸寸捏過骨節,觸到一處時,小廝叫得越發淒慘,哆哆嗦嗦癱軟在地。柳纖纖卻鬆了口氣,抬頭對他道:“骨頭沒傷,就是脫臼了,不妨事。”


    小廝帶著哭腔,聲音顫抖道:“脫臼了還叫不妨事?”


    柳纖纖自知理虧,隻好柔聲對他道:“這裏太冷,前頭就是飄飄閣,先去那兒吧。”


    “我不去飄飄閣!”小廝原本正疼得胡亂罵人,聽到要換地方,突然就又不生氣了,隻道,“就在這裏接吧,我家公子起床就得吃藥,我要回去熬著,不能耽擱。”


    柳纖纖好心提醒他,你一直坐在這冰冷雪地裏,八成會凍傷,不如先去個暖和的地方。小廝卻固執得很,連連催促讓季燕然快些動手,說到後頭,甚至連臉都漲得通紅,眼淚花也包了上來。


    “你別哭呀!”柳纖纖嚇了一跳,“行行行,那在這接。”


    季燕然心裏搖頭,伸手握住他的腳踝,剛想將褲腿擼上去一些,小廝突然就打了個激靈,尖叫道:“別!”


    柳纖纖被他這一嗓子唬得不輕,心砰砰狂跳:“怎麽了?”


    小廝唇色慘白,哆嗦著說:“就這麽接,我……我怕冷。”


    這陣又怕冷了?柳纖纖一愣:“你……”


    小廝抹了把眼淚,心裏清楚自己這胡亂找的借口定然沒人會信,可又不知道還能怎麽編理由。柳纖纖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季燕然用眼神製止,隻隔著厚棉褲捏住他的腿,依靠多年打仗治傷的經驗,用力一錯合上了關節。


    小廝疼得險些暈過去,緩了半天才順過氣,爬著站起來想走,可人還沒出園子,又折返回來“噗通”跪下,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帶著哭腔哀道:“季少俠,柳姑娘,求求你們,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我家公子。”


    “起來。”季燕然扶起他,“這件事錯不在你,該我們道歉才是。放心,我與柳姑娘都不會亂說的。”


    “多謝,多謝二位。”小廝用衣袖擦了把臉,轉身一瘸一拐跑開,看那不要命的架勢,活像身後有惡鬼在追。


    柳纖纖一頭霧水,一直盯著他走遠,方才搓了搓胳膊道:“我怎麽覺得身上一股子寒氣,毛骨悚然的。”


    “先去廚房重新拿吃食吧。”季燕然道,“他看起來像是怕極了自家主子,若早飯不及時送去,到時候祁冉一問原因,你我怕就要失信於人了。”


    “祁冉,不應該是個斯文的讀書人嗎?”柳纖纖跟在他後頭,“況且是我們撞人在先,要心虛也應該我們心虛,怎麽反而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季燕然搖頭:“人人都有秘密,他不說,你我又何必在這亂猜,送飯要緊。”


    兩人一路回到後廚,雲倚風正坐在凳子上吃著梅花糕:“咦,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


    “不小心打翻了兩個食盒。”季燕然問,“還有多餘的早飯嗎?”


    “有,灶台上熱著包子呢。”玉嬸手腳麻利,很快就重新裝好。方才在撞到祁家小廝時,柳纖纖裙擺上也沾了湯,紅紅一片甚是顯眼,於是季燕然道:“柳姑娘先回去換身衣裳吧,剩下的飯我去送。”


    “我不去。”柳纖纖卻不肯,固執道,“我也要去,我同你一起去!”


    雲倚風端著小碗,納悶道:“我怎麽覺得,你們兩個看起來都不大對勁?”


    柳纖纖聞言臉色更白,湊近他小聲問:“什麽不對勁,是撞鬼中邪的那種不對勁嗎?印堂發黑還是頭上冒紅煙?”


    雲倚風:“……”


    “我說姑娘。”季燕然牙疼,“哪有人自己咒自己撞鬼的?”


    “到底出什麽事了?”雲倚風站起來。


    “沒事,回去再同你說。”季燕然拎起食盒,“現在先去送飯。”


    白梅閣中,小廝已經換好了衣裳,正在掃雪。見到眾人進來後,隻匆匆行了個禮,啞著嗓子道:“我家公子還在睡,早飯給我吧。”


    柳纖纖將食盒遞給他,忍不住小聲提醒:“你扭傷不輕,該多休息的。”


    “是,我會的。”小廝敷衍應了一句,抱著食盒剛想送進去,金煥卻恰好推門進來,見到滿院子的人,難免吃驚:“怎麽都在這,出事了?”


    季燕然解釋:“是柳姑娘在幫玉嬸送早飯,我與雲門主閑來無事,便也跟著一道走走。”


    “嚇我一跳。”金煥鬆了口氣,又笑道,“以後若玉嬸忙不過來,我們自己去取便是,怎麽好意思麻煩季兄。”


    “什麽麻煩季兄。”柳纖纖不高興,把手中食盒往前一遞,“送飯的人是我,喏,正好你的也在這,拿去吧。”


    “是是,多謝姑娘。”比起金滿林來,金煥對她的耐心明顯要多上許多,見那緋紅裙擺上一片辣油,還關切問了兩句。


    小廝在旁邊站著,聽到後手下一鬆,險些丟了食盒。


    “沒事。”柳纖纖擺手,“早上不小心摔了。”


    季燕然也轉移話題道:“金兄怎麽一大早就來找祁公子?他好像還沒起床。”


    “哦,我是來取藥的。”金煥道,“家父這幾年一直在吃白參紫蓉補丸,昨天來祁兄這喝了一壺茶,臨走時不慎丟了裝藥的葫蘆,剛剛才發現。”


    祁家小廝趕緊道:“葫蘆我已經收好了,這就去取。”他走得僵硬,卻又不敢呼痛,強忍著跑進跑出,將東西雙手奉上。


    “行,那我也走了。”金煥道,“待祁兄醒了,再來同他喝茶。”


    小廝低頭道:“是。”


    “我們也走吧。”季燕然對雲倚風道,“回去烤火。”


    柳纖纖伸手攔住路:“喂,你要走可以,讓雲門主留下!”


    雲倚風無辜和她對視,為什麽,我不想留。


    季燕然上前一步,將雲倚風擋在了自己身後:“不準。”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柳纖纖著急,又推不開他,最後實在沒法,隻好小聲辯解,“我不是想胡鬧,我……我就是害怕,總覺得今天哪兒都奇奇怪怪的,不敢一個人待著。”


    雲倚風茫然道:“是嗎?”


    季燕然安慰她:“害怕就回流星閣,雲門主又不是神婆,真遇到了鬼,他八成跑得比你還快,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孔子說的。”


    雲門主原想飛起一腳,但轉念一想,還是配合道:“嗯。”


    見他二人都不願帶著自己,柳纖纖不甘心地擰了擰衣裳邊,總算道:“那你們也小心,真遇到厲鬼,被纏上就糟了。”


    季燕然神情凝重:“好,我們定會加倍注意。”


    雲倚風一臉狐疑,與他一道回了飄飄閣,進門就問:“到底在唱什麽戲?”


    “這可不是戲。”季燕然泡了一壺茶,把早上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又道:“看來在那祁家公子身上,秘密不少。”


    “這麽詭異?”雲倚風若有所思道,“上次我們還在說,深宅大院裏不受重視的少爺,偷偷學些功夫自保不算奇怪。可這和小廝有什麽關係?走路時不小心撞一下而已,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他何至於怕得像是老鼠見了貓?”


    “至少能說明,他在祁冉身邊的日子並不好過。”季燕然道,“不如今晚去看看?”


    雲倚風問:“偷窺?”


    季燕然糾正:“夜探。”


    雲倚風笑:“好,那我今晚就隨王爺去白梅閣暗探,看看那祁冉究竟有何古怪。”


    在陰沉沉的寒霧下,夜幕總是降臨得分外猝不及防。似乎隻是一陣狂風過境,就卷走了所有慘淡的雲與天光,來自深淵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將整座賞雪閣悉數吞入腹中,日頭化作看不見的星辰粉末,落入指間一吹就散,隻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漫漫長夜,雪嘯時心驚、寂靜時悚然。


    子時,季燕然坐在桌邊,將暗器一一收好,又喝了大半壺茶,隔壁卻依舊不見動靜。


    莫不是睡著了?他起身走到牆邊,屈指敲了敲:“雲門主。”


    並沒有人回答。


    蕭王殿下隻好親自登門去請。此時外頭雪正大,連風裏都帶著冰渣,吹在身上滋味的確不好受。若實在貪覺犯懶不想夜探,那也不是不能商量,但至少得提前說一聲,大家要睡一起睡,別讓我一個人幹巴巴——


    “等”字還沒想完,雲倚風就打開了門。他雙眼赤紅,眉峰緊鎖,隻穿了一身流水樣的貼身寢衣,如墨黑發胡亂散在肩頭,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要暗探出門的打扮,倒很像是沒睡醒的狂躁起床氣。


    季燕然相當識趣:“打擾了,門主繼續睡。”


    雲倚風眼前一黑,整個人都軟綿綿暈在了他懷中。


    季燕然:“……”


    季燕然道:“喂!”


    雲倚風雙目緊閉,身上如火滾燙,在這徹骨生寒的鬼天氣裏,越發像是一塊燒紅的炭。


    季燕然將人打橫抱起,一腳重重磕上房門,將所有回旋的雪與風都堵回院中。


    臥室裏的火盆早就被水澆熄,床褥與棉被也悉數丟在地上,房間裏冷得像冰窟,饒是如此,雲倚風依舊燥熱難安,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灼意。


    季燕然強行握過他的手腕,脈象紊亂無序,時而猛烈到要跳出所有心頭精血,時而又微弱不可見。


    雲倚風將雙眼睜開一線,看著床邊模糊人影,拚力道:“明日就沒事了。”他說話時咬緊牙根,手上青筋暴起,顯然正在忍受巨大痛苦。季燕然心裏搖頭,伸手把他扶起來,抬掌按住胸口。


    一絲一縷的真氣進入筋脈,雖不至於完全驅散痛楚,倒也總算能緩解些許。過了一陣,雲倚風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季燕然卻絲毫不敢大意,手下反而更放輕三分。他自幼長於軍營,見慣了皮糙肉厚的大梁將士,那都是挨上七八刀還能浴血殺敵的猛漢,無論哪裏受了傷,隨便開瓶藥撒撒便能治好大半。可此時此刻懷裏這個,且不說武功如何,至少看起來就要比西北那群人金貴許多,皮膚白得幾近透明,身子又薄得像紙,鎖骨更如細玉一般,似是稍一用力就會壓成粉碎。


    所以就隻能加倍小心。


    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待雲倚風終於肯睡著時,季燕然也早已滿頭是汗。他單手將人圈住,另一隻手想去取地上的被褥,卻摸到一把半濕爐灰,這才發現屋內火盆不但被茶水澆熄,還被打翻倒扣,到處都是粗糙炭渣,狼藉一片。雲倚風的腳上也有斑斑血跡,應當是方才下床開門時,一路跌跌撞撞亂踩過去,不慎傷了他自己。


    季燕然心裏歎氣,索性將人抱到隔壁房中。小院廚房裏再度響起風匣聲,柴火在灶膛裏燃得歡騰,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回蕭王殿下燒水燒得還挺快。雲倚風被毒物折磨得精疲力竭,但覺渾身每一根骨頭都要碎出裂痕,鈍痛不斷侵蝕著大腦,四肢癱軟,連呼吸都要拚盡全力,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抬起眼皮,渾渾噩噩中,隻能模糊感受到一絲溫暖,分辨不出究竟來自何處,隻知道那是極溫柔的、極耐心的,像夏日暖風,吹在碧波粼粼的琉璃湖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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