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宮一共有宮室三百六十座,取得是周天星鬥之數。這些宮室除卻至尊、皇後與太子長居的建章宮、長樂宮和端本宮,還有宮娥、宦官聚居之所,平日裏都沒有人住。


    當初之所以會建得那麽大,據說是當時有術士突然出現,專門閉關測算過,並畫了圖紙,說是依圖紙建造能鎮壓龍脈。


    武帝對此是將信將疑,可架不住群臣力諫。再加上天下初定時正值秋日,許多人都沒有營生,武帝便幹脆下旨征召民夫修宮室,每日裏都發給錢糧。


    待到第二年開春時,許多民夫反而不樂意走了。


    畢竟,雖然至尊給分了田地,但能多得一分錢糧,誰不樂意?


    武帝也知曉,這其中定然有監工的臣子暗中攛掇的功勞,但還是允了。


    隻因那個時候,武後正因無子而日日自哀,武帝私心裏便希望這宮室建成了,便真的能鎮壓龍脈,賜給他們夫妻一個繼承人。


    說來也是湊巧,文帝出生那一年,正是長興宮徹底落成之時。武帝本就對世人重男輕女不以為然,就認定了次女長樂便是天賜的儲君。


    也許當真是天命所歸,文帝果然便成了一代聖君。


    這麽多的宮室,總不能都空置著。


    於是,武帝便規劃,將建章宮前的幾座宮室改成了各部辦公之所。至於後宮,其中有幾座便專門作了設宴之用。


    而琅嬛水榭這座水上宮殿,便是專門設家宴招待宗室的。


    琅嬛水榭建在月光胡中央的人工島上,湖上並沒有橋,來往都須乘舟。


    冬日天黑得早,蕭澄攜著蕭虞來到月光胡畔時,便見島上的宮殿裏燈火通明。無數宮娥、宦官穿梭來去,人影彤彤,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雖腳步寂寂,卻仍給人一種喧囂繁鬧之感。


    蕭澄久病,生機漸衰,最是喜歡這種生氣萌然的地方。


    他招呼蕭虞:“走,咱們過去。”腳下微急,先走到了湖邊。


    “至尊慢點。”蕭虞連忙跟上,生怕他腳下打滑了。


    早有身著綠襖紅裙的宮娥搖擼,分開殘荷,架了輕舟過來。


    鄭麟小心地扶著蕭澄登了舟,又要回身來扶蕭虞。


    “不必了,公公還是照顧好至尊吧。”她說完,便自己躍上了輕舟,舟身微微一晃,便穩當了下來。


    蕭澄看著她站穩了,才叮囑道:“北方人頭一次坐船,都會覺得頭暈目眩,阿虞可要當心。”


    “哦。”蕭虞乖乖應了,幹脆就折了裙子在甲板上坐了下來。


    蕭澄見此,微微一笑,暗道:此女倒也不是聽不進人言。


    宮娥長杆一撐,輕舟便離了岸,穿行在殘荷枯菱之間,又快又穩地往湖中島而去。


    因著他們兩個一路上慢悠悠的,等他們登上了島,蕭樗三人已在琅嬛水榭前迎候了。


    “拜見至尊。”以蕭辟為首,三人齊齊行禮。


    “都起來吧,今日是家宴,都不必拘束。”蕭澄笑著抬手虛扶,三人順勢起身。


    “阿辟堂兄,阿琛堂姐好。”蕭虞禮貌地叫人,卻獨獨露了蕭樗。


    蕭辟二人亦頷首還禮,蕭樗卻是大大的不滿:“喂、喂、喂,我說阿虞妹妹,我這麽絕世美男子,就站在你眼前頭,你居然都看不見的嗎?”


    “阿樗堂兄誤會我了!”蕭虞滿臉的真誠,“阿虞隻是想在最後單獨問候堂兄。對了,堂兄的傷……好了嗎?”


    她眼神意味深長地從他的腰部劃過,嘴裏說的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話:“沒傷到什麽不該傷的地方吧?”


    蕭樗鳳眸一膛,隻覺火氣上湧。礙於至尊在此,他不能上演全武行,隻得牙疼似地擠出一抹笑,磨著牙說:“多謝阿虞堂妹關心,為兄好得很!”


    “那我就放心了!”蕭虞誇張地拍了拍胸脯,長舒一口氣。


    蕭樗:嗬嗬!


    ——這個蕭虞,果然生來就是克他的。當年在碧水書院時是這樣,如今進了京還是這樣。老虎不發威,你當本世子是病貓啊?


    “好了,別鬧了,咱們進去吧。”蕭澄適時開口,將蕭樗醞釀的半口氣生生憋在了胸腔裏,上不去,下不來的,別提多難受了。


    他控訴地看著蕭澄,心裏第一千零一次不解: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幫著阿虞欺負我?從前在碧水也是,如今在皇宮也是……


    “咳!”蕭澄被他這雙濕漉漉的鳳眼看得有點心虛,掩飾般地咳了一聲,右手一抬,搭在蕭虞下意識伸出來的手上,由她扶著往正殿蓬萊閣走去。


    蕭辟忍著笑,道:“阿樗堂弟,走吧。”


    “至尊已經進去了。”蕭琛也憋得滿臉通紅。


    蕭樗委屈地磨了磨牙,憋屈地說:“你們想笑就笑吧,忍著也挺辛苦的。”


    “噗——”


    “噗——”


    兩人同時破功,又幾乎同時收聲。


    蕭辟:“意外。”


    蕭琛:“失誤。”


    蕭辟:“堂弟莫怪。”


    蕭琛:“堂弟見諒。”


    “嗬嗬!”蕭樗甩袖便走,把兩人撇在了身後。


    二人也不在意,落在後麵慢悠悠地走著。


    蕭辟意有所指地道:“阿樗堂弟的性子,顯見是被瑞王姑母給縱得過了。”


    蕭琛紅唇微勾,輕笑道:“倒是看不出來他領五十人就敢當殿斬殺南屋國主,另立新君的風采。”


    蕭辟點了點頭,看了眼背影已模糊在燈火裏的蕭虞,喃喃似自語:“倒是燕王叔父家的阿虞堂妹,頗有曆代燕王的脾性。”


    嘖,三千甲士啊!除了燕王府的,哪個藩王敢帶這麽多兵入京?


    蕭琛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加快了腳步,讓人對她的心思看不分明。


    一時間,蕭辟便落在了最後。他目光幽深地看著前方的幾人,緩緩地、緩緩地勾起一抹笑意。


    ——罷了,各憑本事便是了。


    宮殿外麵掛滿了大紅燈籠,蓬萊閣內照明用的卻是一盞又一盞蓮花狀的琉璃燈,等內燃的是牛油蠟燭。


    這些蠟燭被巧手工匠做成了一十八種色彩,按照某種特定的規律依次放入燈盞中,在大殿內折射出種種絢麗而明淨的朦朧色彩。


    五張桌子依次排列,至尊依然入座,蕭琛三人將右手第一位留給了他,各自站在自己的席位旁,顯然是在等他這最年長的先入座。


    蕭辟露出笑意,上前執起冰玉酒瓶:“勞諸位久候,阿辟自罰一杯謝罪。”


    斟熱酒入金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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