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肉沫燒餅,芸豆糕,雲吞麵,八寶羹……”蕭樗一樣一樣看過去,末了,得出一個結論,“這些可都是帝都的有名小吃啊!”


    蕭虞笑著給他夾了一塊兒芸豆糕:“既然到了帝都,自然要嚐嚐這裏的美食。來,堂兄也嚐嚐。”


    但蕭樗卻並沒有去動眼前的東西,他緊緊地盯著蕭虞,神色是難得的肅然。


    蕭虞的笑意半點兒沒變,見他不吃,便自己夾了隻肉沫燒餅,低頭咬了一口。


    過了片刻,蕭樗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來:“怎麽,難得進你這燕王府一趟,堂妹不請我嚐嚐燕地特色嗎?”


    蕭虞一頓,笑道:“這怪我,隻顧著自己的喜好,忽略了堂兄的需求。”


    蕭樗問道:“怎麽,堂妹生於燕地,長於北疆,這喜好何時與帝都這樣貼近了?”


    蕭虞道:“吃得久了,難免想換換口味。”


    蕭樗的眸光驟然深沉了起來,又盯著她看了許久,緩緩問道:“你也不怕腸胃不適?”


    蕭虞傲然一笑:“不吃怎麽知道克化不動?”


    兩人都沉默地看著彼此,誰也不肯眨一下眼睛。


    侍膳的小廝與婢女早已經被趕了出去,而今庭內侍奉的就隻有阿青與何誌興二人。因著氣氛驟然沉悶,兩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相視一眼,便都默默低下了頭。


    直到八寶羹的熱氣都散盡了,蕭樗才歎了一聲,拿起玉箸,挾了瓷碟中的芸豆糕放入口中。


    蕭虞驀地一笑:“多謝阿樗哥哥!”


    蕭樗笑了笑,淡淡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有你我參與的戰場,從來都容不下別人得勝,不是嗎?”


    兩人相視一笑,已然不必多言。


    然後,帥不過三秒的蕭樗便嚷嚷了起來:“我難得來你這兒蹭個飯,總不能給我吃涼的吧?快,阿青是吧?快把這些都撤下去,撿熱的、鮮的來!”


    緊繃而沉悶的氣氛驟然便鬆快了,阿青迅速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仰起臉笑道:“這就來。”


    在她的調度下,很快便有美貌的婢女魚貫而入,一隊人將桌上涼了的撤走,另有一隊將熱飯熱菜擺上桌。放在蕭樗那邊的,正是燕地的特色;而放在蕭虞那邊的,卻是蕭樗的故鄉蘭郡的名吃。


    “喲,”蕭樗勾頭看了一眼,“這切糕聞著還挺正宗。”


    蕭虞咬了一口,皺著臉咽了下去,搖頭道:“不行,太甜了!話說,你們蘭郡人究竟是怎麽吃下去的?”


    這話蕭樗可不愛聽了:“甜怎麽了?就是甜了才好吃,我就喜歡吃甜的!哪像你們北地,除了鹹就是辣,怪不得北方總缺水呢,定是你們口渴喝得多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蕭虞瞪了他一眼,一手端起切糕,一手端起他身前的一碟素包子,將兩樣東西調了個個:“喜歡你就多吃點。”


    “誒,誒,你怎麽搶我包子啊?”


    “什麽叫搶你的?這是在我家,切糕是我的,包子也是我的!”


    “胡說,包子明明是給我準備的!”


    “進了誰嘴裏就是誰的。”蕭虞說完,咬了一大口。


    蕭樗幹脆就丟了玉箸,伸手抓了一個塞進嘴裏,挑釁地看著蕭虞。


    這一頓飯吃得是無比鬧騰,跟著蕭虞日子淺的阿青在一旁看得是膽戰心驚,何誌興卻是麵露懷念,仿佛又回到了隨世子在碧水書院讀書的日子。


    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見了底。就在兩人為最後一塊兒燒餅鬥智鬥勇的時候,有小廝來報:“世子,虞候二公子求見。”


    蕭虞聞言一頓,蕭樗便趁機一扭手,捏了燒餅就咬了一口,邊咀嚼邊得意洋洋地看著蕭虞。


    “嘁!”蕭虞衝他翻了個白眼,轉而對那小廝道,“快請二表兄到花廳一敘。”


    “是。”小廝應諾而去。


    蕭虞這才問他:“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見見我這位表兄?”


    “不去,”蕭樗道,“那是你表哥,又不是我表哥。話說,你來京城也這麽多天了,這虞候府還是頭一回有人登門拜訪吧?這連個拜貼也不投,真是的!”


    這邊蕭樗兀自為她抱不平,蕭虞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起來,我這位姨母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蕭樗撇了撇嘴,沒說話。


    “好了,”蕭虞無奈道,“哥哥若是沒有急事,便到我書房去玩兒一會兒吧,我先去見見我那二表兄。”


    “去吧,去吧,陪你表哥去吧!”蕭樗頗為嫌棄地揮了揮手,語氣卻難掩酸氣。


    於是,蕭虞便起身,前往花廳而去。


    她到時,賀蘭坤正坐在右上首的位置,不時朝門口張望。看見蕭虞,賀蘭坤眼睛一亮,起身相迎:“世子。”


    蕭虞笑道:“二表兄,別來無恙?”


    “我好得很。”賀蘭坤道,“就是早想來找你玩兒了,但母親一直拘著不讓,今日才總算是鬆了口,我就來了。”


    這位二表兄的性子頗為跳脫,相對來說也比較單純一些,真是什麽話都往外說!


    蕭虞心裏笑了一下,轉念又想:或許,這正是姨母要借他的口讓我聽到的呢?


    ——為何前些日子一直拘著他呢?


    當然是因為前段日子她正低調做人,萬事求穩,不欲與帝都有過多牽扯。


    ——那今日突然鬆口又是為何?難不成她才決定要爭,虞候府就知道了?


    這絕不可能!


    那又是因為什麽呢?


    蕭虞心思百轉,麵上卻是若無其事,笑著對賀蘭坤道:“二表兄別客氣,快坐下說話。”


    “哦,好。”賀蘭坤又了回去。


    有婢女奉了茶來,蕭虞喝了一口,道:“說起玩兒來,這京城裏有什麽好玩的東西,我這初來乍到的,還真不清楚。不知二表兄平日裏喜歡玩兒什麽?”


    說起玩樂來,賀蘭坤精神一振,興致勃勃地說:“這世子可算是問對人了。普通的歌舞、蹴鞠等燕地肯定也有,不稀奇。我跟你說,京城裏近兩幾年最流行的,還得是莞然莊!”


    “莞然莊?”蕭虞道,“哪個莞然?”


    “就是那個‘客亦莞然成笑,多少醉生夢死’的那個莞然。”


    這兩句蕭虞自然是知曉的,她還知曉後麵那句:客亦莞然成笑,多少醉生夢死,轉首總成埃。


    看來,這是一個浮華到荼靡的地界,足以讓進去的人忘記一切警示。


    “這莞然莊又有什麽好玩兒的?”蕭虞一臉興味兒。


    賀蘭坤道:“這裏麵啊,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它沒有的!”


    “哦?”蕭虞顯然是不信。


    賀蘭坤有些急,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令她相信,隻得道:“哎呀,反正我跟你說不清楚,但你隻要去過,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那可真要好好見識一下。”蕭虞貌似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興致,卻又遺憾道,“隻是最近卻是不行了。”


    賀蘭坤理解地點了點頭:“還是至尊的身體要緊。”


    蕭澄一大早便派人傳旨,弄得大張旗鼓的,凡宗室與勳貴、官員,哪個不知?虞候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說到這裏,賀蘭坤有些頹然:“本來我想著,世子入京這麽多天,一直悶在府裏,今日便帶你出去散散心的。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他隻是有些單純,又不是傻。且出身勳貴,基本的常識還是懂的。此時至尊臥病,點了名叫幾位王世子侍疾,蕭虞是萬萬不可在此時出去玩樂的。要不然,就會落人口實。


    其實若非是他實在擔心這位世子表妹一個人在府裏悶出病來,也不會在今日裏趕過來看她。


    如今人也見到了,且看起來氣色還好,他便不多打擾,起身告辭了。


    待到蕭虞將他送到門口,他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你要實在悶了,可千萬別往別處,直往我家裏去便是,我自有好玩兒的陪你解悶,保證不用出門,不會讓人知道的!”


    “我知道了,”蕭虞露出笑意,“多謝二表兄,也代我向姨母和大表兄問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表兄慢走。”


    “你別送了,我這就走了。”賀蘭坤揮了揮手,信步而去。


    蕭虞目送他遠去,心裏琢磨著他的來意,或者是說姨母讓他來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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