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昨日抓的人都在大理寺關著,蕭虞便先到刑部把聖旨宣了一遍, 然後才去了大理寺, 準備宣完旨之後, 就把聖旨留在大理寺, 以備不時之需。


    今日這聖旨, 注定宣得不太平。


    蕭虞趕到大理寺的時候,蕭楠和大理寺的兩位少卿正攔著幾位穿著爵服的人。打眼一望,他們三人麵上神色雖客氣,攔人的動作卻是堅決的很。


    而那幾個穿著公爵、侯爵、伯爵朝服的則是態度各異,有氣急敗壞的、有明顯和稀泥的、還有一看就是來湊數的。


    蕭虞站在門口看了幾眼,聽了一陣子,也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 這幾個人都是平日裏和襄候或祁候交好的勳貴,如今大理寺無旨拿了侯爵, 他們這是來理論來了。


    他們的想法, 蕭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這幾個都是差不多已經沒落的勳貴, 平日裏已經沒有多少存在感了。這次借機到大理寺理論, 不過是想在至尊麵前刷一波兒存在感而已。


    隻是,這一回,他們可打錯算盤了!


    蕭虞輕笑一聲, 緩緩走了進來:“這是怎麽了?”她身旁跟著畢恭畢敬捧著聖旨的阿青。


    蕭楠和兩位少卿看見她, 皆鬆了一口氣。蕭楠立時就甩開了那幾個人, 跑到了她身前:“姑母, 你可來了。你要是再不來,這幾個人可是要劫獄了!”


    “哦,是誰要劫獄呀?”蕭虞根本就不等那幾個露出驚慌之色的人辯解,便順著蕭楠的話問了。她掃了那幾人一眼,故意問蕭楠,“就是這幾位?”


    她朝阿青招了招手,阿青立時上前幾步,將玉軸聖旨送到了眾人眼前。


    兩個少卿看見聖旨,便是神色一鬆,紛紛上前,控訴那幾位方才的咄咄逼人。


    “世子不知,正是這幾位國公、君侯們,半句不聽下官們解釋,一個勁兒的要我們把幾個罪臣給放了。”


    與莞然莊有牽扯的,當然不止祁候與襄候兩個,隻是單他們兩個有爵位在身罷了。而這幾人既然打著大理寺胡亂抓人的旗號來的,自然不可能隻提這兩個身上有爵位的。


    蕭虞冷笑一聲,質問道:“孤奉至尊旨意拿的人,誰人敢截?”


    其實,那幾人看見聖旨之後,便知道事情要遭,如今麵對蕭虞的責問,更是無從反駁。


    幾人惶恐地對視一眼,將爵位最高的翼國公給推了出來。


    翼國公偷偷擦了擦汗,一邊暗罵他們沒義氣,一邊跟蕭虞打哈哈:“哈哈,這個……下官們原是不清楚,這才鬧了笑話。還望世子原諒則個。”


    他們可沒傻到去問蕭虞,她在刑部行走,奉旨抓人怎麽會關到大理寺來。這會兒,他們想法子為自己開脫都來不及呢,又怎麽敢觸怒王世子?


    索性,這會兒蕭虞也沒功夫和他們計較,沉沉地掃了他們一眼,一字一句道:“日後諸位遇事,還是弄清楚了再說。若不然,可沒有今日的好運氣了。”


    “是、是、是,一定,一定……哦,多謝世子教誨!”翼國公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全無半點兒方才麵對兩位少卿時的盛氣淩人。


    “那就好。幾位,孤這裏還有公務要忙,諸位若是無事,還是請便吧。”蕭虞直接下了逐客令。


    幾人如蒙大赦,哪裏還敢磨蹭呢?自是有多快,就走多快。


    “呸,欺軟怕硬!”蕭楠衝著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


    “好了,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蕭虞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道,“對了,徐大人呢?”


    “在裏麵審案呢,不是姑母讓他先審嗎?”蕭楠解釋道。


    一聽徐熾是在審案,蕭虞便知他審的是誰,不欲打擾他,對其餘人道:“既如此,兩位少卿便帶著大理寺上下一同接旨吧。”


    “是。”


    兩位少卿應了,連忙讓府丞幫忙召集大小官員,兩人則張羅著抬了香案,讓蕭楠跪在最前,他們把屬於徐熾的位置空了出來,依次跪好,聽蕭虞宣旨。


    蕭澄這道旨意寫的極妙,直接就給了蕭虞先斬後奏之權,而不緊緊局限於幾個人。這讓刑部和大理寺這兩個部門的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


    畢竟,照目前的架勢,誰也不能保證,沒有其他勳貴或者官員牽扯進來。


    類似今天這種時候補聖旨的事,一次尚可,次數多了,難免會引起多數朝臣的不滿,甚至會降低皇室的威信。


    蕭澄這道旨意一下,以上的那些問題就都不算問題了,這旨意如何不妙?


    “……欽此。”


    蕭虞將最後一句話念完,眾人齊齊俯拜,山呼萬歲。而後,由少卿之一的時妙代徐熾接了旨。


    “好了,大家沒事都散了吧。”蕭虞驅散了眾人,便帶著蕭楠一同到審訊室看徐熾審得怎麽樣了。


    兩人由一名衙役引著,剛到審訊室門口,便聽見徐熾的聲音傳入耳中:“熾相信,祁候該是不會對熾說謊的。”


    兩人從前也都聽過徐熾說話,且這段時間幾乎是朝夕相處,聽他說過的話已經不可計數了。但是,她們敢對天發誓,就算是對至尊說話,徐熾的聲音也沒有這麽溫柔過。這聲音又輕又緩的,仿佛是怕聲音再大一點兒,就會吹跑了蚊子一樣。


    可就是這樣溫柔的聲音,卻讓聽到是人無端端心頭發寒,城府淺的蕭楠更是禁不住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往蕭虞身邊靠了靠。


    他們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直麵這種溫柔的祁候會是何種心境了。


    他聲音都抖得險些說不出話了:“不……不……不……不敢,不……不敢。”


    “那就好。”徐熾溫柔地笑了。


    蕭楠輕輕碰了碰蕭虞,壓低了聲音問:“姑母,咱們還進去嗎?”


    “都走到這兒了,為什麽不進去?”蕭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蕭楠幹笑了兩聲,暗暗佩服姑母的膽量。她有些不想見到徐正卿怎麽破?


    這時,裏麵傳來了鎖鏈的嘩啦聲,蕭虞示意衙役開門,帶著蕭楠跨了進去。卻原來,是兩個衙役正把祁候從柱子上解下來。


    用來拴祁候的不是繩索,而是一條又細又長的鐵鏈。蕭楠小心地瞄了一眼,卻意外地發現,祁候看上去除了精神特別萎靡之外,竟沒受什麽皮肉之苦。至少,他身上那套銀灰色繭綢袍子還完好無損,就是上麵多了些被鐵鏈勒出來的褶皺。


    等到祁候被帶出去,蕭楠就迫不及待地問:“徐大人,你沒對他動刑?”


    “當然動了。”徐熾道,“既然世子特意交代了,下官自然是要使出些看家本領的。”


    唔,這會兒他的聲音已經恢複正常了,要不然,蕭楠肯定還得嚇得哆嗦!


    這蕭楠一不害怕,好奇心就被勾了上來,睜大了眼睛問:“動了什麽刑?”同時,她還在心裏把自己知道的刑罰都過了一邊,卻覺得沒有一種能對的上。


    徐熾卻隻是笑了笑,並不答話。


    蕭楠急得直跺腳,正要追問,卻見徐熾突然正了神色,朝蕭虞拱手:“世子,方才祁候招認,襄候在城南有個宅子,很有些可疑之處,下官懇請前往查抄。”她連忙閉了嘴,不敢耽擱正事。


    “巧了,”蕭虞笑道,“至尊剛下了聖旨,準了我等先斬後奏之權。孤這就再跑一趟禁軍處,再借他一千禁軍用用。”


    徐熾道:“如此,當真再好不過。”


    這次帶隊抓人的,還是蕭虞、徐澈並姬阮三個,隻是將蕭樗換成了蕭楠。


    上次蕭樗帶病跟著蕭虞跑了一夜,回去之後病情就加重了,令蕭虞好生愧疚,被連生與何言當麵埋怨了,她也不惱,轉回家就把燕王府存的好藥材流水似地送進了瑞王府。


    反正,這會兒蕭樗還在床上躺著呢,連生與何言兩人看得緊,非要等他徹底養好了才罷休。


    根據祁候提供的地址,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襄候在城南的宅子。


    襄候入獄是在昨天半夜,如今還不到中午,這宅子裏的人大約還沒有收到消息,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城南居住的,多是普通百姓,這宅子即隱在城南,也不可能有多大。蕭虞留了五百人將宅子團團圍住,帶著剩下五百人撞開了大門,湧進去搜查。


    “誒,你們幹什麽呢?這是私闖民宅!”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從屋裏出來阻攔禁軍,結果自然是攔不住的。


    蕭虞舉著令牌唬人:“奉命抓捕要犯,閑雜人等,一律靠牆蹲下。違者,以同夥處理!”


    她一邊喊,禁軍一邊往裏衝。在南廂房裏,有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驚慌地想要掉頭往裏,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頭跑到牆邊,蹲了下去。


    蕭楠見此,心頭生疑,指了十幾個禁軍:“走,跟我進去看看。”


    那小丫頭見他們要進去,慌忙阻攔,卻被一個禁軍給按住了。


    “你們不能進去,你們不能進去!”小丫頭掙紮著嘶喊。


    可她越是如此,越是引人好奇,蕭楠示意禁軍把門踹開,她非得好好看看,這東廂到底有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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