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


    蕭繹將人摟在懷裏, 許久許久都沒有鬆開。他實在太想她了, 可是他也知道, 阿年很忙,先前為了策論忙得每日合不上眼,之後為了武試又日日苦練, 從來沒有歇息過。


    蕭繹知道自己不該去打擾。可是他到底還是想的緊, 這會人在懷裏了,沒來由得又有一些不甘:“你方才, 是在跟誰說笑?”


    阿年愣了一下:“方才?”


    “是啊, 笑得那麽開心, 隔的那麽遠我都能聽到。”蕭繹話裏竟然還有一絲酸味兒。


    阿年立馬解釋道:“哪有笑得, 這樣厲害,隻是同那個石禎, 說了幾句話罷了。他有些緊張, 畢竟是頭一次,進宮嘛。”瞧著他,阿年就想起來她阿爺阿奶還有大伯娘幾個當初進宮的模樣, 同那石禎真是一模一樣。


    蕭繹不高興了:“就因為這個你就去安慰別人?”


    “也沒有, 安慰。”真的就隻是隨口說幾句而已, 阿年還覺得委屈呢, 控訴了一句, “你就會, 冤枉我。”


    蕭繹看了她好幾下, 似乎在確認這話的真假。半晌, 他還是低下頭,抵著阿年的額頭,哄道,“好好好,是我錯怪你了。”


    本想讓她哄哄自己的,結果……果然還是不能指望阿年自己開竅啊。


    剛說了幾句話,蕭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低頭拿起阿年的右手。果然,阿年的手心已經模糊一片了。


    蕭繹蹙著眉,心下懊惱。


    阿年反倒沒覺得什麽,她天生不怎麽怕痛的,如今看到蕭繹這樣子,反而還說話安撫他:“沒事的,不疼。”


    她朝著蕭繹動了動手指頭,本來想顯顯自個兒的本事的,結果沒掌握好力道,一下動得厲害了,疼得她齜牙咧嘴。


    蕭繹趕緊重新握住她的手,輕斥道:“折騰什麽?”


    阿年不敢動了,她覺得蕭繹現在好像很嚴肅,不敢招惹得太過。接著,便又看到蕭繹轉過身子,不知道在倒騰什麽,過了一會兒,阿年看到他端來一小盆熱水並帕子,還有一隻小白瓶。不用多想也該知道,這裏頭肯定是藥膏了。


    阿年還挺驚訝:“你怎麽,備得這麽齊全?”


    “還不是為了你。”


    阿年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比武時候忽然感覺到的一道目光,忽然靈機一動:“你在的,對吧?”


    蕭繹沒有否認。


    阿年翹了翹腦袋,有些自得,哼哼了兩聲:“我就知道。”


    她早就感覺到了蕭繹在附近,隻是一直沒有見到人,不好確認罷了。如今看到他什麽都準備著了,便立馬明白了。


    “是,是,就你最聰明。”蕭繹好言哄著她,隻是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有停歇過,沒過一會兒便將她的手包紮好了。


    隻是——阿年看著自己已經腫得不成樣子的手,眼神怪異地瞅了蕭繹一眼。方才還能動動手指頭,如今包紮了,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了,包紮得可真是結實。


    “咳咳……”蕭繹也移開目光,“我這是,第一個給人包紮。”


    隻想著包紮得好一些,沒想到結果弄成這樣,難看是難看了點兒,可心意在就行。


    阿年察覺到了他的窘迫,便大方道:“下回,再多試試就好了。”


    “再不願意試了。”蕭繹低語一聲。


    阿年沒有聽清,啊了一聲,詢問地望著他。


    蕭繹歎息一聲,再次將人拉到自己腿上做好,環抱著阿年的腰,低下頭,靠在阿年的頸窩邊:“答應我,下回別再受傷了好嗎?”


    天知道今日他在閣樓處看得多揪心,若不是知道阿年有多想贏,隻怕蕭繹早就叫人攔下了那場比試了。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卻絲毫不能護著,甚至連替她出頭的機會都不能有,這對蕭繹來說,著實太過懦弱,也太過無力。


    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那可不行。”阿年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可是要,上戰場的。”上戰場哪有會不受傷的,傷胳膊傷腿的,那不是常有的事兒麽,阿年記得鄒師傅的腿便是在戰場上傷的。


    提到這個蕭繹便頭疼:“你還當真打算一道跟著過去。”


    “嗯。”


    “不去不行?”


    “不行!”


    阿年說得幹脆利落,她都已經成了武狀元了,憑什麽不讓她去啊。再說了她也想幫幫蕭繹的,阿年想要證明一下自己,不為其他,隻為了服眾。阿年直著腰板,硬聲道:“我都,贏了武舉,你不許攔著。否則——”


    阿年朝著蕭繹比了個拳頭,凶巴巴的。


    蕭繹一把將她的拳頭窩在手心:“好了好了,知道你一定要去的決心了。”


    “讓我去不?”阿年托著他的臉問道。


    “讓。”蕭繹立馬退讓了。


    有了承諾,阿年立馬又喜滋滋地笑開了,樂得跟個小傻子似的。


    蕭繹也無奈地笑了,阿年這般想去,其中多是因為他,蕭繹如何能硬攔著呢?去便去吧,到時候就當是隨軍好了,帶在身邊,好生護著,不叫她離了自己的視線便差不多了。


    蕭繹從來沒打算讓阿年真的去上陣殺敵,戰場上刀劍無眼的,可沒有什麽點到即止。再者,阿年還不能見血。


    想到這兒,蕭繹忽然覺得不對,猛地低頭看了一眼阿年的右手,而後又詫異地看了阿年一眼:“你今兒……流血了。”


    “我知道呀。”


    阿年齜牙,不喜歡蕭繹老是提起這個事,她本來都忘了,被他這麽一提,手心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阿年沒好氣地捶了蕭繹一拳。


    蕭繹差點吐血,勉強讓阿年收回了手之後,又打量了她幾眼,隻見她氣色甚佳,兩眼清明,渾然不似前些年見血便癲狂的模樣。這倒叫蕭繹有些不確定了,頗為謹慎地問道:“你流血之後,身子可有什麽異樣?”


    異樣?阿年想了想,跟著點了點頭:“好像,有的。”


    腦子瞬間清醒了,有些激動,還有,“力氣,變大了許多。”


    要不是因為這個,恐怕她也不能打敗石禎,畢竟當時阿年自己也沒剩多少精力了。


    不一樣,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以往阿年流血了可沒有這般冷靜。蕭繹今日在閣樓上也是看了多時的,即便隔得遠,蕭繹看得也清楚,阿年自始至終,都沒有失控。這中間肯定是出過什麽他不知道的事的。


    “阿年,”蕭繹喚了她一聲,“你仔細給我說說,這些年有流過血嗎?”


    “流過呀。”阿年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很多呢。”


    蕭繹當即緊張起來:“什麽時候,怎麽好好的又流血了,誰弄的?”


    “它自個兒流的。”


    這話沒頭沒腦的,蕭繹壓根就聽不懂。阿年看他一臉的糾結,自個兒也糾結地開了口:“就是,崔姑姑說得那什麽,天癸。”


    為什麽流個血還能叫什麽天癸,甚至還有一堆人喜不自禁,同她說些那些稀奇古怪的話,這點阿年到現在都不明白。明明是流血,怎麽會是好事兒呢。她想不明白,這會兒可不得跟蕭繹說了麽。


    蕭繹耳根一紅。他真沒想到會是這個。隻教訓道:“又胡說八道了。記著,這話往後不準對旁人說。”


    “嗯,隻對你說。”


    “對我,也不必說。”這句蕭繹說得有些艱難。


    阿年不太明白。


    可她便是再不明白,蕭繹也沒法兒解釋啊。他隻迎著阿年好奇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腦袋,喟歎道,“不懂的話,回去問崔姑姑吧。”


    阿年哦了一聲,也不再揪著這事不放了。


    俄傾,又聽蕭繹道:“此次進宮之後,你便是名副其實的武狀元了,往後也算是有功名在身,便再不可胡鬧了。”


    阿年有些不服氣:“我本來就,不胡鬧。”


    “怕別人鬧你呢。”蕭繹瞬間改了口。


    “哼!”


    “我便叫禮官將紅袍給你備著,待會兒從宮裏出去,你便能帶著人打馬遊街了文狀元有的,你這個武狀元一樣也少不了。”


    阿年眼睛一亮,打馬遊街,她也能?


    “如何,這份禮可是送到你的心坎兒上了?”


    阿年忙不迭地點頭。


    既然送對了,蕭繹也就理所當然地索取獎勵了。


    阿年想著嫂子給小虎哥的獎勵,歡歡喜喜地湊了上去。


    ……


    此處離宮城並不遠,馬車行了一段路,便停下了。


    石禎與顧晗下車下得比較遲,他們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兒了,隻知道馬車突然間慢了許多,到最後甚至都不怎麽動了。


    石禎在馬車裏等了許久,直到耐不住性子掀開了車簾問的時候,剛好一個宮人便走過來了,說是到了,請他們下去。


    石禎便沒多想,直接下去了,顧晗亦然。隻是他們下了馬車後才發現,陳姑娘仿佛比他們快上許多,如今已經站在宮門旁邊等著了。石禎與顧晗兩人走近,同阿年寒暄了兩句,而後目光都有些突兀地落在阿年臉上。


    準確得說,是落在阿年嘴唇上。


    邊上的宮人比阿年機靈許多,見勢不妙便出來解釋:“方才奴才幾個沒扶穩,叫陳姑娘磕到車轅上了。”


    顧晗皺了皺眉:“怎麽磕得這樣厲害?”


    阿年心虛地摸了摸嘴巴,有點火辣辣的,道:“沒注意呢。”


    她都這樣說了,顧晗自然也不能再說憋的了,總歸人沒事兒便好。


    一行人由著宮人引著入了皇宮,之後更是見了皇上。


    顧晗阿年也就罷了,石禎是頭一次見到蕭繹,即便隻是幾句話的功夫,即便眨眼間便從紫檀殿內出來了,仍然不損石禎內心之激動。便是之後的打馬遊街,在石禎看來,也不及親眼見到當今聖上來得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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