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說:“小媳婦!”  男生毫不猶豫地往外走。


    蔣柔站在過道, 看著陸湛從座位邊繞過課桌出來, 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她攥了下拳頭,不想讓他背鍋, 再壓抑不住, 說:“程老師, 其實這書是我的。”


    陸湛腳步一停。


    老程臉上露出點驚訝, 旋即又說:“蔣柔,你不用替他說話, 這不僅僅是書的問題!還是態度問題!”


    “這書真是……”


    “起開!”男生煩躁不耐的聲音。


    蔣柔一直站在過道,陸湛從座位出來,剛好要從她這邊繞過去, 猛地撞了下她的肩膀,冷道:“別擋路。”


    蔣柔被撞得趔趄一下, 扶著桌子站穩,抬頭。


    陸湛剛好在看她, 黑亮的眼睛, 眼神不似語調那麽暴戾, 還帶著點玩味的笑意。


    蔣柔臉上微熱。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什麽態度!”


    老程氣得臉色漲紅, 胳膊肘下意識一揮, 手中長尺跟著落下。


    啪!


    塑料尺子狠狠砸到男生背脊,可以清楚聽見尺子和肌膚接觸重重的聲響!


    一定很疼。


    陸湛背脊反射性躬起。


    這一下, 老程也被自己得動作嚇呆了。


    班裏響起陣陣抽氣聲, 同學們膽戰心驚地看著, 大家都知道陸湛脾氣暴, 人也糙,去年也不是沒有跟老師杠起來的傳聞。


    蔣柔咬緊嘴唇,湧上歉意。


    男生腳步停了停,重新將後背挺直,他沒有太多反應,甚至連頭都沒回,快步離開教室。


    老程看看得有些於心不忍,但礙著麵子,也沒有叫住他。


    “上課!”


    *


    中午。


    蔣柔從校醫院出來,手裏拿著一瓶紅花油。


    天空灰蒙蒙的,蒙著微光,操場上的水窪沒有幹,一塊一塊的,風吹過,梧桐樹葉沾上的雨滴落了下來,激起滴滴漣漪。


    上午第四節課剛下,吃飯大軍們從教學樓往外湧,宋貝珊剛好撞上蔣柔,“柔柔走,一起去吃飯!”


    蔣柔搖頭,“你去吃吧,我今天不吃食堂了。”


    蔣柔走到籃球場。


    籃球架下稀稀拉拉的幾個男生在打球,她環顧一圈,沒找到陸湛。


    陸湛被老程打走後,就再也沒回來。


    蔣柔盯著手裏的紅花油,心裏泛上一種怪怪的感覺。


    是他無賴,先是模仿自己的”安靜“,然後又是找人讀小說,後來又當著同學們那麽懟,讓她下不來台。


    可是想到老程尺子落下時的”啪!“,她心就像被揪住,過意不去。


    對,過意不去。


    蔣柔心裏這麽對自己說,從籃球場出來,走向求真樓。


    仍舊一無所獲。


    也是…估計陸湛現在都不在學校也說不定,這種社會小哥…不,大哥,哪會天天在學校。


    沒有人影。


    就在蔣柔準備買點麵包回教室啃的時候,餘光一閃,看見大茅房門口一縷金光。


    是那個挑染金發的男生。


    蔣柔握緊藥瓶,朝他走去。


    “那個,同學。“


    金毛男生身邊,還圍繞幾個妖妖調調的高二女生,蔣柔上了層台階,看向他們。


    於子皓正在跟對象發短信,聽見聲音,一愣。


    “同學你好,我是高一1的。”


    於子皓當然記得她:“我知道,班長嗎不是!”


    蔣柔說:“那個,你知道陸湛在哪嗎?”


    “你誰啊?”一道尖尖的女聲打斷她,語帶不屑。


    蔣柔順著看去。


    是一個身材極好的女生,穿著改得很瘦的校服褲,短短的小t恤,一動,就露出一截細軟的腰肢。


    蔣柔說: “我是陸湛班上的同學。”


    女生濃妝後的眼睛一眨一眨,“你找他有事?”


    蔣柔實話實說: “嗯,我給他送東西。”


    “你腦子有病?”女生臉沉下,也看見那瓶紅花油,“不知道他有對象?”


    她這麽說著,身後兩個濃妝女生都跟著往前一步,目光不善。


    蔣柔蹙眉,但沒有怕,眼神冷淡。


    “哎哎,哎。”於子皓收回手機,“夏安蕊,你鬧個什麽勁啊,什麽時候你成我大嫂了,我怎麽不知道。”


    “滾你媽逼。”


    “嘴別那麽髒啊。”於子皓嘖了一聲,從台階上下來,想起白天那幕,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


    蔣柔看了那女生一眼,跟上於子皓。


    夏安蕊急了,“於子皓,陸哥說不想被打擾!”


    於子皓擺擺手:“不該你事。”


    蔣柔跟著男生往求真樓上走。


    “你是給哥送藥?”


    “……嗯。”


    是吧。


    於子皓偷摸打量她一眼,女生身段纖細高挑、麵孔清麗白皙,心道大哥就是大哥,這麽清高的女生,上午還不對付,現在就眼巴巴過來送藥了。


    “我叫於子皓。”


    “蔣柔。”


    兩人上到頂樓七樓。


    蔣柔剛來天中一個周,還從來沒到過這,七樓是閣樓,天花板極高,斜斜的往一邊倒,每幾米便有一扇窗,也是傾斜的,透出藍灰色的天空,大雁成群結隊飛過。


    於子皓走到拐角,把一扇厚重的鐵門拉開一道縫。


    清爽潮濕的風刮了進來。


    蔣柔精神跟著一震,看過去,是個斑斑駁駁的天台。


    “陸哥在裏頭,你進去吧,我還得陪我對象。”於子皓揚起手機,轉身下樓。


    蔣柔看了看手裏的紅花油,將那扇門往外拉,走進去。


    厚重的門發出嘎吱一聲。


    聽見響動,陸湛回過頭,眼皮抬了抬,嘴裏咬著一支煙。


    看見蔣柔,他眸裏閃過驚訝,但很快褪去,含糊地問:“於子皓帶你上來的?”


    蔣柔嗯了聲。


    陸湛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那瓶紅花油上,勾起唇角,神色玩味,“給我帶的?”


    蔣柔遞給他,說:“老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抹一下吧。”


    女生往前走了一步。


    她穿著白色的夏季校服,翻領服帖,下麵是寬鬆的運動長褲,並沒有改過,但風吹過,薄薄的麵料貼到肌膚,那雙腿纖瘦修長,非常好看。


    梳著低低的馬尾,發梢微卷,清淡溫和的氣質。


    陸湛喉結動了動。


    “你還挺關心我啊。”他聲音低低的,將嘴裏的煙摘下,用力碾熄在牆壁。


    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順手掀起t恤的衣擺,輕輕一拽,露出塊狀分明的腹肌。


    一副要脫下來的架勢。


    蔣柔震驚,猛的扭頭,“你、你幹什麽?”


    “這裏可是學校!”


    陸湛奇了,“你不是要讓我抹藥?”


    “我是讓你自己抹!”


    “我也沒讓你幫抹啊。”陸湛靠過來,將衣服下擺放下去,雙臂環胸,俯視閉眼的她,笑說:“我傷在背後,不脫抹衣服上啊。”


    “你怎麽這麽流氓!”


    蔣柔氣急。


    她閉著眼,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見腳步聲愈發靠近。


    蔣柔身體緊繃,可仍能感覺到身邊傳來灼熱的氣息,混著濃烈的煙味和一點汗味。


    呼吸似乎就落在她鼻尖,很近很近。


    “老子本來就是流氓。”


    沙啞磁性的嗓音,隱著低而野的笑意,“你不是知道嗎。”


    蔣柔能感覺到自己臉發燙,心髒在胸口劇烈跳著。


    怦,怦。


    一下又一下。


    有風吹過,帶著清新的水珠,拂過麵頰。


    “好了。”


    陸湛往後退一步,“逗你玩呢,睜開眼吧。”


    蔣柔沒動。


    陸湛等了她幾秒,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支,“你不睜開我真脫了。”


    蔣柔眼睫顫了顫,遲疑地睜開眼。


    男生站在那,薄薄的黑t恤,勾勒出健碩的線條,麵孔英挺,眉目深邃野性,微蹙眉,斜叼著一支未點燃的煙。


    天台很高。


    遠遠的,能看到後麵的建築,依稀是古老的碼頭,再是山,是海。


    海麵安靜寧和。


    空氣裏漂浮著一點奶白色的霧氣,讓一切都模糊柔和,變成一個美麗的背景板。


    背景板前,是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英姿勃勃。


    蔣柔胸口微滯,漫過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手心滲出薄薄的汗,忽然就不想再這呆下去。


    “喲,臉紅了。”


    陸湛低下頭,呼吸更近。


    灼熱氣息噴灑在臉上,帶有侵略性。


    蔣柔將手裏的紅花油塞給他,努力讓神色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說:“我還有事,你下午記得上課,別再氣老程了。”


    蔣柔拉開大鐵門,走得非常快。


    一路逃下去。


    陸湛望著女生清瘦沉靜的背影,嘴角輕輕地扯了扯。


    嗬。


    “知道了,大班長——”


    他看了看空蕩蕩走廊,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咬在嘴裏,哢噠點上。


    “陸湛。”


    裏麵傳來輕輕柔柔的聲音,隻是少了尋常的平靜,透出驚慌。


    “陸湛,你在嗎?”


    陸湛仰了仰頭,後腦勺貼著冰涼的牆壁,喉頭滾動:“在。”


    “你能不能……幫我回班拿下書包,我別的衣服在裏麵。”隔間內,蔣柔將那件連衣裙脫了下來,為難地說。


    “好。”


    門外傳來男生低啞的聲線,然後是迅疾的腳步聲。


    蔣柔低頭看著懷裏的裙子,心裏很亂,裙擺後麵有兩塊血跡,一塊大,一塊小,紅豔豔的,在白色麵料上特別紮眼。


    衣服都在書包裏,她現在隻穿著背心和打底褲,雖然知道隔間門反鎖好了,但還是很緊張,緊緊地把連衣裙摟在懷裏。


    外麵廣播聲越來越大,蔣柔猜測沒多少時間了。這條裙子肯定不能穿了……如果換回校服的話,會不會影響到班級走方隊。


    而且……她的書包裏還有沒有衛生巾。


    她明明記得經期不是這幾天。


    蔣柔胡思亂想了一會,腳步聲重新靠近。


    陸湛說:“教室鎖門了。”


    蔣柔啊了一聲,大腦嗡嗡嗡的。他們在一樓,窗戶都安有防盜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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