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時候,智衡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坐在他對麵的顧文熙,實在是搞不清楚她葫蘆裏到底買的什麽藥?


    總共就兩個人,她做了四菜一湯,有葷有素有香有淡,這豪華的陣容,搞得他還有點不敢下筷子。


    畢竟劉邦請項羽的那頓鴻門宴,也很豪華。


    其實顧文熙早就感受到他神神叨叨的目光了,就是懶得理他,但後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夾菜都有壓力了:“小流氓你看夠了沒?”


    智衡急了:“你說誰流氓?我可沒在人家撒尿的時候站廁所門口盯著看。”


    顧文熙:“那你一直盯著我看什麽看?”


    智衡也沒跟她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今天為什麽做這麽多菜?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為什麽?因為她好長時間都沒有和別人一起同桌吃飯了,所以她激動,但是顧文熙絕對不會向智衡承認:“因為我有事請你幫忙啊,而且不是你說的麽,讓我對你態度好點。怎麽著我現在對你態度好了,你又不習慣了?你是抖m麽?”


    “我不是!”智衡直接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一板一眼的說道,“我覺得吧,咱們倆這事得說清楚,不然我心裏發毛。”


    顧文熙無奈:“你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不就是你幫我辦事,我請你吃飯麽?還不夠清楚?”


    “你要是這態度,我還跟你合作什麽呀?你到現在還不願意把需要我幫你辦的事告訴我,說明你還是不信任我。”智衡原本是想等著顧文熙主動對他說這件事,但是經曆了剛才的毛線事件後,他發現顧文熙的戒備心真的很重,要是等她主動,估計要等到猴年馬月了,不如自己先主動出擊,“有句話說得好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決定了讓我幫你,就不應該再懷疑我,合作的前提是信任,你不信任我,我怎麽跟你合作?”


    顧文熙看著他,平靜的問了一句:“你信我麽?”


    智衡一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你不信我。”顧文熙替他把話說明了,“即使我沒有傷害你,你還是覺得我就是個該死的通緝犯,你認為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雖然你剛才放棄了逃跑、選擇了留下,但你不是出於信任,而是出於好奇和挑戰,你想弄清楚我這個通緝犯到底在搞什麽花樣,說白了就是想在我身邊監視我,當個小臥底,對吧?”


    被揭穿了私心之後,智衡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而且還火辣辣的燙。


    顧文熙笑了一下:“沒什麽好害臊的,你這個心態挺正常。”說著話,她從茶幾下麵拿出來了一盒煙,從裏麵抽出來了一根,叼在了嘴上,擦燃了打火機。火焰即將靠近煙頭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用左手將煙從嘴上取了下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抬眸瞧著智衡,“介意麽?”


    “不介意,抽吧。”智衡原本挺反感女人吸煙,但是今天早上看過穿著睡袍的顧文熙吸煙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那麽抵觸了——她吸煙的樣子,像是一件賞心悅目的藝術品。


    顧文熙重新用唇叼住了那根細細的煙,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嫻熟的吐出了煙圈。


    刹那間,她的麵龐籠就被淡藍色的繚繞煙霧籠罩了起來,那雙本就迷離的狐狸眼顯得更加撩人了。智衡的嗓子突然有點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而後說道:“你什麽都不告訴我,讓我怎麽信任你?”


    顧文熙沉默片刻,道:“我要是說我沒有變節,你信麽?”說完,她又覺得這話太蒼白,本想把事情全部告訴他,但又不知道從哪開始說,幹脆直接說了一句,“我的檔案你應該都看過了吧?想問什麽你就直接問吧。”


    智衡坦誠道:“我沒看過你的檔案。”


    顧文熙一怔:“那你是怎麽把我認出來的?”


    智衡:“我在我爸電腦裏看過你的通緝令。”


    顧文熙眉頭一挑:“那可都是保密資料,絕對不可能公開,你偷著看的吧?”


    智衡尷尬的揉了揉鼻尖:“那天去我爸辦公室跟他商量實習的事,隨便掃了一眼。”


    顧文熙長歎了口氣,心裏挫敗的不行不行,這回可真是陰溝裏翻船了,跑了這麽多年都沒被發現,誰能想到竟然會栽到這條還沒畢業的警校小奶狗手裏。越想她心裏越不服氣:“隨便掃一眼你就能記住我長什麽樣啊?”


    智衡誌得意滿的說道:“小爺我打小就過目不忘,別說就一個你了,來十個你這樣的我照樣掃一眼就能記住。”


    顧文熙冷哼了一聲:“瞧給你嘚瑟的吧。”


    智衡得意的笑了一下,而後把話題拉回了正軌上:“我想問什麽都能問麽?”


    顧文熙點頭:“隨便問吧。”


    智衡:“你都能如實相告?”


    顧文熙:“信不信隨你。”


    智衡:“那我問了啊。”


    顧文熙:“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啊?絮絮叨叨的跟居委會大媽一樣。”


    智衡猶豫片刻,問:“你有男朋友麽?”


    顧文熙臉色一沉,抄起沙發上的靠枕就衝著他砸了過去:“去你媽的吧!”


    智衡伸手把靠枕抱在了懷裏,嬉皮笑臉的說道:“我跟你開個玩笑。”說完,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煞有介事的說,“下麵,請聽題啊。”


    看著他那賤樣,顧文熙沒忍住笑了一下。


    智衡也笑了,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經,問道:“你為什麽要回到西輔市?不怕被抓麽?”


    “我怎麽不怕?我怕得要死,但是我必須回來。”顧文熙又吸了口煙,在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表情有些糾結,看樣子像是在猶豫什麽,不過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拉開了茶幾下麵的抽屜,拿出來了一個圓筒形的茶葉盒推到了智衡麵前,“打開。”


    智衡照做,但是打開盒蓋之後,他隻看到了幹巴巴的茶葉。


    顧文熙:“把茶葉倒出來。”


    最上麵的一層茶葉倒幹淨,智衡看到了一個小巧的方形密封透明塑料袋,用兩根手指將它夾了出來,發現裏麵裝著的是淺粉色的粉末。


    刹那間,他明白了什麽,驚愕的看向顧文熙。


    “消愁,一種兼具興奮和致幻雙重作用的毒品,主要成分是苯丙.胺類物質,完全用有機合成的方法製造,所以還是屬於新型毒品。”顧文熙揶揄道,“這兩年才在市麵上流行,好評如潮啊。”


    智衡好歹是個警校生,對傳統毒品和新型毒品都有一定的了解:“搖頭.丸?”


    “我剛開始也以為是搖頭.丸。”顧文熙道,“搖頭.丸形狀多樣,還五顏六色的,所以我以為它是把搖頭.丸磨成粉末了,後來才發現不是。使用了搖頭.丸之後,身體會不受控製的搖擺,骨子裏會冒出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勁兒,但‘消愁’卻不是,它會讓你興奮,卻是有界限的興奮,不會讓你失控,而且還會伴隨著一股逆天的愉悅感,按照吸毒人員拿的那套話說就是——哪怕是接連高.潮也抵不上它帶給你的那種歡愉。同時你的眼前還會產生一種幻象,幻想中的你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想什麽,什麽就會成真。就比如說我吧,我想重新回到十七歲,服用了‘消愁’之後,我會看到自己真的回到十七歲了。所以消愁的意思就是,消除你的一切憂愁。正因如此,很多逃避現實的人都對這款新型毒品趨之若鶩。”


    智衡微微蹙起了眉頭,試探性的問:“你……真的試過?”


    “試過,市麵上所有的毒我都試過,不然我怎麽分辨真假和純度?”顧文熙平靜的說道,“想要成為一個安插在毒梟身邊的臥底,你不可能不懂毒。”


    智衡隱隱能猜到什麽,但又不敢確認。


    顧文熙知道他在想什麽,淡淡一笑,道:“吸過,還上癮了,但這是我的訓練內容,後來戒毒,也是我的訓練內容,而且還不能靠外力戒毒,隻能憑自己的毅力,因為隻有能克製自己的毒癮,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特情。”說完,她又吸了口煙,歎氣似的吐了出來,朝著煙灰缸裏彈煙灰的時候,自嘲地說道,“所以,臥底這種活啊,就他媽不是人幹的。”


    智衡呆若木雞的看著她,難以想象她曾經經曆過什麽樣的變態訓練,更無法想象她的臥底生涯,腦海裏煩亂如麻,因為她的話打破了他的思維常規。


    他曾以為,通緝犯肯定都是惡人,更何況還是變節的叛徒,可是現在他發現,這個叛徒似乎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壞,甚至,他還有點心疼她。


    沉默少頃後,他問道:“你經曆了這麽多,到來是因為承受不了了才……”


    “我沒有變節,我從來沒有背叛過組織。”顧文熙直接打斷了智衡的話,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這次重新回到西輔市也是為了繼續完成自己的任務。”


    “什麽任務?”智衡看了一眼那袋粉紅色的粉末,“和‘消愁’有關麽?”


    顧文熙點了點頭:“‘消愁’是我去年在哈爾濱的某家ktv當服務員的時候發現的,然後就一直追蹤它的來源,後來查到它的源頭是西輔市,所以我就回來了。”


    智衡不解道:“這和你的任務有什麽關係。”


    顧文熙:“秦眉在內陸的老巢就是西輔。而且現在海洛.因之類的傳統型毒品成本太高,新型毒品已經逐漸成了毒品市場的主流,秦眉想要生存下去,肯定也要進行改革,所以我懷疑‘消愁’就是她的集團所造。”


    智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後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通緝令上的備案中記錄你殺了金三角的大毒梟袁浩坤才導致組織行動失敗,數十名特情因此慘死,再加上秦眉在袁浩坤死後一舉收攬他手下的所有勢力,所以組織懷疑你是在幫秦眉鏟除障礙,才會認定你變節。所以……秦眉是袁浩坤的死對頭?她利用了你,鏟除了袁浩坤?”


    顧文熙吸完了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不,秦眉是袁浩坤的情婦,具體點來說,是袁浩坤最中意的女人,秦眉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當初袁浩坤的提攜,但我覺得袁浩坤的死一定跟秦眉脫不開關係,因為她最後收攬勢力的時候收的太順利了,明顯是早就有預謀的。”


    智衡一怔,驚道:“所以袁浩坤不是你殺的?”


    顧文熙點頭,狐狸眼中隱隱流露出了一股恨意,咬牙切齒道:“我是被栽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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