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左右,智衡開著車來到了老胖燒烤店門口,門外排隊的人還是那麽多,他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了下來,徑直走進了燒烤店裏。


    顧文熙正端著托盤送肉串,忙得腳不沾地,智衡一下子就擋在了她的麵前,賤了吧唧的說道:“美女,有空嘛?”


    顧文熙剛才差點就撞他身上了,瞪著他:“沒空!”說完,身形如魚一樣靈巧的從他身邊繞了過去,繼續送肉串。


    智衡笑了笑,走到了後廚門口。等顧文熙送完這趟回後廚準備端新烤好的肉串時,智衡不由分說的把她拉到了角落裏:“跟我走吧。”


    顧文熙沒好氣:“走哪呀?”


    智衡:“帶你去皇爵。”


    顧文熙白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我還要掙錢糊口呢。”


    智衡問:“不是你說的三天後行動麽?這兒這麽忙你怎麽去皇爵當服務員?”


    顧文熙歎了口氣,心塞的說道:“再幹三天,我就能把這個月房租攢齊了,然後我就去皇爵應聘服務員。”


    看著她身上穿的那件油膩膩的粉色工作服,智衡突然特別心疼她,這麽多年,她肯定每天都過得誠惶誠恐小心翼翼,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拋頭露麵,隻能幹這種卑微又忙碌的零工勉強糊口。


    像她這種漂亮女人,就應該捧在手心裏,細心地供養著,哪怕是慣出來一身公主病也是理所應當的,但是她卻為自己選了一條最艱難的道路,像是個爺們兒一樣粗糙的活著,可是她付出了這麽多,最後卻落到了泥潭裏。


    她不應該這樣。


    智衡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想把她從泥潭裏拉出來的衝動:“你在這兒幹一天多少錢?我給你補。”


    顧文熙:“一百八。”


    智衡從兜裏掏出了錢夾,“刷刷”抽出來了十張紅票,塞到了顧文熙手裏:“跟我走,以後的房租我給你出。”


    顧文熙攥緊了那十張毛爺爺,冷哼了一聲:“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想包養我啊?”


    智衡:“睡沙發也算包養?那我不是虧了麽?”


    “小流氓。”顧文熙白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脫掉了身上那件粉色的工作服,健步如飛的走到了門口的收銀台前,直接把衣服甩到了那個胖子的臉上:“老娘不幹了!”


    如釋重負,爽!


    等顧文熙走出燒烤店後,智衡走到了那位一臉懵逼的胖老板麵前,笑著說:“知道為什麽她不幹了麽?因為她被我包養了。”說完,嘚嘚瑟瑟的走出了燒烤店。


    從燒烤店裏出來後,顧文熙一口氣走到了馬路口才停下來,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連做了三組深呼吸,她才覺得自己的肺部輕鬆了不少。隨後對站在她身邊的智衡說:“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吃燒烤了。”


    智衡:“那就不吃,反正也沒什麽好吃的。”


    顧文熙轉頭瞧著他,問:“你突然來找我幹什麽呀?就為了給我塞錢?”


    智衡:“剛不是說了麽,帶你去皇爵踩點。”


    顧文熙:“你自己不會踩點呀,非要帶上我?”


    智衡:“你不是要去皇爵應聘服務員麽,不了解了解人家的企業文化和營業環境,你怎麽去應聘?”


    顧文熙想了想,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道理,以前去皇爵踩點,她都隻是在外部溜達,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會員證,怎麽著也要進去看看。


    “走吧。”顧文熙道,“你開車來的麽?”


    智衡點頭,帶著她走到了停車的地方。看到他開的那輛白色保時捷之後,顧文熙不禁感歎了一句:“你還真是個富二代。”


    “上車。”智衡替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別忘了把安全帶扣上。”


    顧文熙瞟了他一眼,沒說話,卻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笑了一下,感覺這條小奶狗長大之後一定不得了。


    車開動後,智衡就沒怎麽說話,等過了三四個紅路燈口之後,他才故作隨意的開口:“那什麽,我問我爸了,現在特情處處長還是你爸。”


    “恩。”顧文熙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他現在好麽?”


    才五十多歲,就滿頭白發,光是聽他爸的描述智衡就知道陶處過得不好,但他不能跟顧文熙說實話,不然她心裏肯定難受,而是說道:“挺好的,不然早就退居二線了。”


    顧文熙點了點頭,隨後將臉轉向了車窗,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不斷向後退卻的街道,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智衡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沒事吧。”


    顧文熙睫毛閃動了一下,音色中充滿了難以掩蓋的疲憊與渴求:“我好想回家吃我媽做的飯,快十年了,不對,已經十年了。”


    從17歲,到27歲,她十年沒回家了。


    智衡剛才不想太正式的跟她提她爸,就是怕她難受,但是人的感情不可控,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任何一個小小的回憶都有可能在人的心裏激起驚濤駭浪,對於漂泊十年的她而言,家就是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輕輕一觸碰,就能引起軒然大波。


    “快了,你馬上就能回家了。”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誰知道呢……”顧文熙對此似乎並不怎麽抱希望,不過她很快就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好了,狀態和語氣也恢複了常態,“我們順著這條鏈往上查,查到最後查不動了,你就聯係我爸,特情處一直負責秦眉的案子。”


    智衡:“你能確定‘消愁’和秦眉有關麽?”


    顧文熙:“八九不離十,西輔是秦眉的老巢,她一大毒梟,不太可能會縱容別的勢力在她的地盤上開疆擴土。”


    智衡想了想,又問:“我怎麽聯係陶處長?”


    “直接打電話,我還記得他手機號。”顧文熙道。


    智衡問道:“你手裏有挺多身份證吧?”


    顧文熙:“廢話,現在租房子、辦手機卡、找工作,那樣不要身份證?我要是沒假身份,早就被抓了。”


    智衡:“你哪來的那麽多證?陶處長給你的?”


    “剛開始用的是小唐給我的,後來用的是我自己上網買的。”


    又是季小唐。智衡突然有點不高興,卻裝作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問:“既然他給你了,為什麽後來還要自己買?”


    顧文熙歎了口氣:“他能通過身份證查到我的信息,所以總是來找我。”


    “你覺得他是在監視你?”


    “不!”顧文熙解釋道,“我不想耽誤他,他那個時候還在巴黎上學。”


    智衡在心裏冷哼了一聲,嘴上卻好奇的問道:“你跟季小唐什麽關係呀,他對你這麽好。”


    “我也……說不清楚。”顧文熙看似是在盯著前方的道路,雙眼卻怔忪無神,左手再次撫摸上了右手三根指頭上的那道陳年舊疤,“我唯一清楚的是希望他一輩子呆在法國別回來。”


    智衡:“為什麽?”


    顧文熙道:“他媽會毀了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誰知道他骨子裏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智衡卻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而是問道:“他媽都知道了你是臥底,他能不知道?”


    顧文熙:“他應該也知道。”


    智衡不屑道:“你要讓他家破人亡,他還這麽幫你?他就算是恨他媽也不至於恨到這地步吧。”


    “可能是為了還我人情吧。”顧文熙敷衍著回答了個這問題,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把話題轉移了,“快到了吧。”


    智衡悶悶的說道:“轉個彎兒就到了。”


    “你倒是挺輕車熟路。”顧文熙問,“以前來過幾次?”


    “也沒幾次。”智衡朝右打了個方向盤,將車轉向了另外一條路上。


    顧文熙叮囑道:“趙謙和劉雅琪他們可都是這兒的常客,應該對這個地方很了解,而且吸毒的人一般戒備心都挺重,所以你行動的時候不要太著急,慢慢滲透。”


    智衡:“你擔心我?”


    顧文熙:“廢話,你爸可是刑偵處處長,你要是有點三長兩短你爸能饒了我麽?”


    智衡心裏非常不平衡,忍無可忍的譴責道:“我冒著生命危險替你辦事,你擔心我竟然隻是因為怕我爸?顧文熙,你能有點良心麽?”


    小奶狗還挺會計較,顧文熙偷偷笑了一下,故意逗他:“誰說的?還因為我的房租,你要是有事了,以後誰替我交房租?”


    智衡臉都氣青了,幹脆不理她了,隻管開自己的車。在停車場找到停車位後,他將車子停了下來,顧文熙解開了安全帶準備下車,智衡卻將她攔了下來:“等等,先別下去。”同時用大拇指指了指後座,“把衣服換了。”


    顧文熙回頭,這才看到車後座上放著的一堆lv的購物袋。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好看的衣服和奢侈品也是愛美的一部分,和虛榮不虛榮沒關係,更何況顧文熙很多年都沒有好好打扮過自己了,眼睛瞬間就亮了,驚喜的盯著智衡:“你給我買的?”


    顧文熙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看著她那小樣,智衡特別想笑,但是為了打擊報複她剛才不關心他的事,他故意說道:“你以為小爺我願意麽,爺是怕你丟我人。”


    顧文熙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在地攤上買的十塊錢一件的白色短袖和三十塊錢一條的牛仔褲,再看看外邊停車場裏停著的一溜溜的豪車,確實……有點丟人,要是就這麽進去確實也挺另類,不由誇了智衡一句:“你想的還挺周到。”


    “換衣服吧。”智衡下了車,走到了一個離她不近不遠的地方等著。


    顧文熙直接從前排跨到了後排,坐到了副駕駛後麵的位置上,打開了那幾個購物袋。智衡給她準備了一條刺繡款的黑色無袖裙,一條吊帶款的a字連衣裙,還有一件混紡無袖上衣和藍色牛仔褲,另外還有一個銀色的手包和一雙白色的尖頭細跟高跟鞋,裝牛仔褲的那個袋子裏還塞了一件小型的紀梵希的購物袋,裏麵是月光寶盒。


    突然間,顧文熙莫名有點感動。說實話,以前在秦眉身邊的時候,她什麽樣的大場麵都見過,什麽好東西都用過,奢侈豪華的日子她也算是司空見慣了,但是從來沒覺得高興或者滿意,也麽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東西。


    但是現在,看見一款小小的月光寶盒她竟然感動的想哭,或者說,她沒想到智衡能這麽細心。


    隨後,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站在車外不遠處的智衡,腦子裏麵突然冒出來了秦眉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有很多女人,都是死在男人的細心上了。”


    她當時還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那是因為她們太缺愛了吧。”


    秦眉聽後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不懂,等你遇見這種男人你就明白了,他們就像是冬天裏的一杯熱水,雖然簡單質樸,卻讓你無法自控的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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