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亡命天涯的時候, 顧文熙覺得日子挺難熬的,日複一日,前路漫漫, 永遠沒個頭。但是跟智衡在一起之後,她發現時間好像變快了,就跟流水似的,還沒怎麽過呢,日子就沒了。


    她跟她爸約定了半個月的時間, 或者說,她跟組織討要來了半個月的時間,在距離限定期限還有一天的時候, 她去跟她爸見了一次麵。


    那天是周一, 智衡全天的課,顧文熙跟她爸約好了下午四點在九安茶館見麵。


    還是之前的那個包廂,她是下午三點五十到的,但是她爸比她來的還早。等她一走進門,她爸先抬頭打量了她幾眼, 然後毫不留情的做出了點評:“你怎麽還吃胖了?”


    聽到這話後,顧文熙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從小到大就沒發過胖,而且是怎麽吃都不胖, 身材一直是她引以為傲的地方, 所以死都不會承認自己胖了, 麵不改色的坐到了她爸對麵的椅子上, 淡定的回:“不可能,肯定是你看錯了。”


    陶建樹:“不信你自己去對著鏡子照照,臉都要成圓的了。”


    顧文熙忍無可忍:“老陶同誌,你今天喊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這不是一名革命老同誌對待嚴肅任務時應有的表現。”


    “老陶同誌?”陶建樹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點著顧文熙的鼻尖氣極敗壞的說,“人家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你這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爹,你就膨脹吧,從體型到思想,繼續膨脹。”


    “我才沒膨脹呢!”顧文熙不滿道,“哪有你這樣當爹的,一上來就說我吃胖了?”


    “那你吃胖了還不讓我說?”陶建樹還覺得委屈呢,“你小時候你媽就為了讓你多長兩斤肉,什麽好的都先緊著你來,我跟你哥天天吃的都是糠咽菜,你倒好,什麽好吃的都吃了,就是不長肉,白浪費那麽多東西。現在更好了,小時候怎麽都喂不胖,找了個男朋友還沒到倆星期就被喂胖了,你說這要是讓你媽知道了,她心裏怎麽想?”


    顧文熙:“我媽肯定特別高興!”


    陶建樹白了她一眼:“恩,高興,白菜都被豬拱了可不是高興麽,改明兒我去看你哥的時候也得好好跟他絮叨絮叨這件事。”


    一提起哥哥,顧文熙的心裏就會難受。她哥比她大七歲,曾經也是一名緝毒警察,後來被派去雲南邊境臥底,但是在跟毒販子接觸的過程中卻不幸染上了毒品,戒不掉,最終痛苦的選擇了自殺。


    她永遠也忘不了她哥自殺前的樣子。正是因為哥哥的死,才激發了她心中對毒販子和毒品的痛恨,之後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決然的參加了特招,走上了一條既艱難,而且還永遠也看不到頭的路。


    但是,她不後悔。


    沉默片刻,顧文熙低聲說道:“我都好幾年沒去看我哥了。”


    陶建樹安慰道:“放心吧,我每年都會替你跟你哥解釋情況,他不會怪你的。”


    她悶悶的“恩”了一聲,歎了口氣,說到了今天的主題:“我明天就會行動。”


    陶建樹問:“那個臭小子那邊你已經安排好了?”


    顧文熙:“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陶建樹:“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小子,那臭小子也喜歡你,但說句狠心話,你們倆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任務,他有他的未來,你們兩個互不牽扯,是最好的狀態。季小唐可能不會對你下手,但是他一定會對智衡下手,就好比兩個月前的那場網絡暴力事件。你們兩個斷的越幹淨,智衡就越安全。”


    顧文熙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


    陶建樹:“你明白就行。”


    顧文熙不想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了,直接問道:“韓爽那邊怎麽說的?我去了之後該怎麽配合她?”


    “她說她現在還沒掌握任何一家製毒工廠的具體地址,需要你配合她從季小唐那裏打開突破口。”陶建樹分析道,“抓毒抓源、抓贓,原來傳統毒品盛行的時候,秦眉是從金三角販毒,所以在內地的工廠少,藏得還深,我們掌握不了證據,但現在是新型毒品的天下了,原材料不需要再從金三角進販了,隻要化工條件達標,自己加工製造就行,而且‘消愁’的需求量還這麽高,所以工廠的數量一定不會少,要真是能把這些製毒工廠的位置給套出來,什麽都好說了。”


    顧文熙沉聲問:“這些工廠,現在全部歸小唐負責麽?”


    陶建樹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嗬,季小唐可比他媽出息多了,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守業更比創業難,秦眉是打了江山,但她當初再厲害,也就是華中這片,現在季小唐更出息了,販毒鏈直接橫貫南北,馬上就要跟俄羅斯接上線了,出國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陶建樹越說越氣,顧文熙卻越聽越難受,不由攥緊了雙拳,指甲蓋深深的嵌入了手掌心裏,但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沉默了好長時間才鼓起勇氣問道:“他吸毒麽?”


    陶建樹知道自己女兒還對季小唐抱有一份複雜的感情,婉轉的說道:“我曾告訴過你,他就是‘消愁’的第一位體驗者,‘消愁’的前身,是他用來治療心理疾病的藥物。”


    顧文熙眼前猛地一黑,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棒,這顆腦袋又暈又疼,閉上眼緩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勁兒,而後抖著手從從兜裏拿出來了煙和打火機,迅速點上了一根。


    陶建樹不由蹙起了眉頭,又變成了一位老父親:“以後別再吸了,你都要成老煙槍了!也不看看自己現在多大了,年輕的時候能作,身體吃得消,現在還作,身體吃得消麽?”


    顧文熙沒理會她爸說的話,一言不發的將這支煙抽完了,而後啞著嗓子說:“我這幾天隻要一出門就有尾巴。”


    陶建樹:“季小唐的人?他這麽快就找到你了?”


    “比你想的還要快。不過你放心,剛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尾巴甩了”顧文熙無奈又困惑的說道,“我那天在汽車站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的人甩了,而且之後我也很小心。上一次他能找到我可能是因為韓爽向他透露了我的信息,但這次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西輔這麽大,找一個人相當於大海撈針,他怎麽可能在短短兩天之內就把我找到?”


    陶建樹也想不通季小唐為什麽會這麽神通廣大,詢問道:“會影響你的行動麽?”


    顧文熙:“不會。我的計劃裏麵反而需要哪些尾巴。”


    陶建樹蹙起了眉頭:“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顧文熙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我的通緝令撤銷了麽?”


    陶建樹無奈道:“你跑了三年,袁浩坤都化成灰了,哪有這麽容易?”


    顧文熙不但沒委屈,反而欣慰的說了句:“那就行。”


    陶建樹實在是搞不懂她想幹什麽,又問了一遍:“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麽?你不說組織上怎麽配合你行動?”


    顧文熙看了一眼腕表,發現智衡快下課了:“具體行動計劃我晚上再發給你吧,現在我趕時間。對了,我還需要幾張公安部下發的紙質通緝令。”


    陶建樹好歹也是特情處處長,在崗十幾年來製定過無數條收網計劃,安查過數不清的臥底,也算是個運籌帷幄的老江湖了,所以一聽這話他大概就明白她想幹什麽了:“你有多大把握?”


    “我不敢百分百的保證一定能成功,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順利淺到季小唐身邊。”顧文熙道,“但是之後我就不敢保證了,因為我不確定韓爽黑沒黑。季小唐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我去了他也不可能把製毒工廠的地址告訴我,所以我的任務隻能是配合韓爽行動,但如果她黑了,我也隻能認栽。”


    陶建樹沉默片刻:“如果她真的黑了,不光是你認栽,我也要認栽,整個組織都要跟著認栽,十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言及至此,他長歎了口氣,語氣滄桑的說道,“蓁蓁,不是爸爸不相信你的判斷,也不是我狠心一定要逼你跳火坑,真的沒辦法了。三年前你的身份暴露之後,秦眉一口氣肅清了集團內的所有特情人員,我們是真正的損兵折將,整個行動十幾條鏈全斷了,徹底窮途末路!隨後整整三年,隻安插進去了一個韓爽,她現在就是組織唯一的希望。說句不好聽的,我們不是不能懷疑她,而是不敢懷疑她。我知道你心裏委屈,憋屈,但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顧文熙看著她爸的滿頭白發和焦灼無奈的目光,心裏突然特別難受。


    為了這件案子,太多太多的人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獻進去了,她真是無法想象,如果最後的結局是以失敗告終,會對她爸造成多大的打擊。


    深吸了一口氣,她目光堅定的看向她爸,一字一句的說道:“老陶同誌,你放心吧,韓爽她不能黑,如果她真的黑了,你還有我,我會陪你堅持到最後一刻。”


    陶建樹的眼眶瞬間就酸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遮擋住了含淚的目光,壓抑著哽咽說道:“最後一刻,一定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到時候我陶建樹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嫁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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