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上神是在一間醫務室中醒來的, 屋內靜悄悄的,除了牆上鍾表秒針計時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一點聲響。


    胸口沉悶的疼痛讓白岐忍不住咳嗽,嗓音沙啞的像是菜刀刮生鏽的鐵板一樣難聽。


    白岐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 目光打量四周可視野中一片不聚焦的模糊。


    白岐蹙眉,憑借著視線中的大致輪廓摸索著從床側桌上摸到一副眼鏡, 戴上後世界頃刻間清晰了。


    從布局上白上神認出自身現在所呆的環境,醫務室雖小, 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從牆上的橫幅和標誌, 他不難猜出此地不是普通醫務室。


    ‘小七。’白岐召喚豬隊友。


    ‘……在。’一條筷子粗的碧色幼蛇艱難的從窗縫中爬進來。


    伸出手讓黑七爬上自己掌中,白上神向窗外張望,‘這裏是哪?’


    ‘部隊。’附身軟體生物的黑七累的氣喘籲籲。


    白岐蹙眉,‘記憶……’


    白岐話音未落,醫務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撞開, 一個身著軍裝,肩帶兩杠三星的中年男人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白上神眼疾手快的將黑七塞入被窩,處變不驚的望著男人。


    “小彬,你傷哪了?”邱榮濤關切的上下打量白岐。


    ‘溺水。’查看了原主資料的黑七小聲提醒。


    白上神會意, 秉著多說多錯的鐵律他以不變應萬變, 打算先糊弄過去再說,“嗆了一口水, 不礙事。”


    見白岐的確隻是氣色差一點, 其他的都很健全, 邱榮濤鬆了口氣, 但跟著又大發雷霆。


    “一群兔崽子,我前腳剛出門開兩天會,後腳他們就大鬧天宮了!”


    “得虧你沒事,你要出了點事杜博眀非得一炮轟了我的老窩。”


    不明情況的白上神靜靜聽著邱榮濤大發脾氣,他試圖回以一個招牌的微笑,但卻以失敗告終。


    白上神眼神微暗,什麽情況?


    邱榮濤先罵手下的兵,後又對白岐噓寒問暖,拐彎抹角旁推測因。


    邱榮濤是個人精,白上神更是個道行頗深的老怪物,哪會聽不懂他的話中含義?


    “我不告狀。”


    一句話堵的邱榮濤臊紅了老臉。


    應付走邱榮濤後,白岐倒回床上躺平,‘原主記憶。’


    章彬,二十三歲,一個剛讀完博士從國外回來的醫生,正兒八經的海歸鑲金大夫,智商一百九,情商負數的天才。


    章彬祖宗三輩都是醫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三代。


    章彬智商碾壓所有人,但情商底,又患有先天麵神經麻痹,簡稱麵癱,‘高高在上’的模樣很不討人喜歡,人緣特別差。


    但也有瞎了眼偏愛‘冰山’一款的妹子追過他,可都被‘鋼鐵直男’的原主虐的吐血三升。


    在國外讀完博士的章彬拒絕國外的高薪留用回國,原定計劃是到章父醫院任職,但卻被在部隊工作的舅舅杜博明截了胡。


    杜博明以‘曆練’當借口,坑蒙拐騙把章彬忽悠來,正洋洋得意時,半路殺出個邱榮濤。


    章彬的‘大名’邱榮濤早有耳聞,聽說他來部隊就職了,於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上門請杜博明喝酒。


    幾杯白酒下肚,杜博明稀裏糊塗的將剛到手的‘寶貝疙瘩’無償轉贈給了邱榮濤。


    對於章彬而言跟誰都無所謂,看到調令後利落的收拾行囊跟著邱榮濤去了719特殊部隊,徒留捶胸頓足悔不當初的杜博明一人。


    章彬性格孤僻,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用他的原話來講則是‘智商120以下都是未進化的猴子,他不和猴子浪費時間’。


    來部隊半月,便在醫務室窩了半月,兩點一線,打卡上班。


    同班一個醫護兵怕他悶,讓他去外麵走走,熟悉一下基地的環境。


    章彬去了,哪知不認路的他直接闖到人家的訓練區,路過一個水潭時被人一腳踹到水中。


    不懂水性的章大天才,猝。


    ‘……’白上神。


    “死的真幽默。”


    ‘同感。’無言以對的黑七。


    白岐下床,在屋內徘徊一圈後才在裏間找到一麵鏡子,看見的宿體的模樣。


    個不高,因常年宅在屋中不見陽光皮膚白的像用牛奶泡過一樣。


    身體偏瘦,在陽剛壯漢集中營的部隊裏顯得有點弱不禁風。


    五官柔和,雖不是女性化的柔美,但也沒有大部分男性的犀利和硬氣,再配上一副眼鏡,妥妥的一男版‘林黛玉’。


    宿體的顏值白上神還算滿意,但……


    白岐用手扯下僵硬的嘴角,清秀柔和的五官瞬間變得有點猙獰。


    “廢了。”白上神歎氣。


    ‘你可以和原主一樣走不苟言笑的高冷人設。’黑七寬慰他。


    ‘本上神是一個溫和體貼又講道理的神。’白岐。


    ‘……’黑七。


    是啊,真是太講道理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用拳頭來講道理。


    就白渣渣狗都嫌的人品,在上神界絕逼是可止小兒夜啼哭的存在。


    ‘原主的遺願是什麽?’黑七岔開話題。


    ‘沒有。’麵無表情的白上神。


    通常人死前的遺願都是生時求而不得的執念,可當別人都在人生的路上拚搏時,章彬剛出生便站到無數人一生都得仰望的高度。


    況且,章彬又是個貨真價實的真學霸,許多人可望不可及的東西,他輕而易舉便能得到。


    白岐摸上心口,‘剛剛,他殘留的意識和我打個招呼後就走了。’


    ‘……’黑七。


    白上神若有所思,‘有時得到的太多,人生反而失去樂趣了。’


    對原主章彬來講,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在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妥妥是一個人生大贏家,順風順水沒有挑戰,枯燥無味。


    ‘天才果然個個是奇葩。’羨慕嫉妒的黑七。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腦袋小心翼翼的從門縫中鑽進來。


    白岐回頭,鏡片後的眼睛和門外的青年撞在一起,嚇的他瑟縮一下,後腦勺‘砰’的磕在門欄上。


    “……”像是看傻子似的白岐。


    青年疼的呲牙咧嘴,但在白上神直勾勾的注視下很快又轉作尷尬。


    “呃……我來,是向你道歉的。”


    ‘踹原主下水的勇士。’黑七提醒。


    “我叫許丞偉。”青年做自我介紹。


    許丞偉是個剛參加完選拔進來的新人,719的老兵都還沒認全。


    今早他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他被逼到絕境退無可退,原主這時亂入被他當作‘貓’,於是便誤傷了原主。


    聽完許丞偉顛三倒四的解釋,白上神回到床上坐下,一雙平淡漠然的眼睛盯的許丞偉心裏發毛。


    來道歉前那些老兵告訴他新來的軍醫是個殺傷力負五百的小菜鳥,隻要態度誠懇點,再套路一下肯定可以得到原諒的。


    可現在被‘小菜鳥軍醫’盯著,為毛有種被變態隊長‘溫柔關懷’時的毛骨悚然呢?


    原主剛來不久,又總窩在醫務室不出門,因此許丞偉從未見過他。


    但聽一起訓練的老兵說,隊裏新來一個軍醫,是海歸,還是個博士,但人又冷又傲很不好相處。


    而且長的白白嫩嫩的,像朵無害小白花一樣一拳能打碎且拚不起來的那種。


    如今正麵看見真人。


    又冷又傲不好相處?的確有點。


    白白嫩嫩?是很白,很嫩。


    但……無害??


    第六感一向很準的許丞偉本能覺得眼前人絕不是一朵無害的小白花。


    “說完就出去。”白上神自認為語氣很隨和的趕人。


    望著床上冷淡的‘小白花軍醫’,許丞偉噎了一下,“我是來道歉的。”


    “嗯,我不原諒你。”白上神平靜回答。


    “……”許丞偉。


    一句‘不原諒’說的坦坦蕩蕩,擲地有聲,讓許丞偉想套路都找不到突破口,最後隻能垂著腦袋懨懨的離開。


    ‘不教訓他一下?’黑七問。


    即使許丞偉不是故意的,但到底是他‘害死’的章彬,白岐借用了章彬的身體總得替他出口惡氣。


    ‘有的是機會。’白上神回道。


    ‘我是醫生。’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讓聽懂了的黑七抖了抖。


    在部隊這個地方,磕著碰著,傷筋動骨太常見了,而且是個人誰還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


    辦公室內。


    邱榮濤再杜博明的咆哮中陪著笑掛斷電話,然後癱回椅背上鬆了口氣。


    今天他去軍區開會剛回來,就聽說‘章彬’讓人踢水裏昏迷不醒,嚇的他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那可是他從杜博明虎口裏奪來的食,且又是老章家獨苗苗,寶貝疙瘩,如果出了事他可承擔不起。


    去看了白岐確定人真沒事後,坐立不安的邱榮濤怕杜博明聽到風聲,於是打電話去探探風聲。


    雖然被逮著一頓臭罵,但好歹確定他不知道,剛到手的‘王牌軍醫’不用還回去,被罵他也美滋滋的。


    邱榮濤承認自己無恥,但一切都是為了手底下的那群兔崽子啊。


    ‘章彬’敢和閻王爺搶人的本事他可早有耳聞,這種人才必須得留住。


    喝了一口茶壓壓驚,邱榮濤得目光停在桌上未拆封的文件袋上。


    算算時間那個小子也該回來了吧?


    想想白岐‘如花似玉’白嫩嫩的小臉。


    再想想攆雞追狗,野的像一隻控製不住的猴子的某人,邱榮濤頭疼的捏捏眉心。


    ‘頭發又得白幾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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