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以後, 籃球比賽日期將近,楊帆這幾天一直在體育館裏緊急訓練,等集訓告一段落, 他出來恢複正常上課的時候, 驚聞兩個爆炸性消息。


    第一, 他因為數學隻考了9分,而榮登全班倒數榜首。


    第二,靳芳芳居然跟班主任申請了文轉理。


    靳芳芳的心思他雖然知道, 但實在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決絕,或者應該說孤注一擲, 畢竟, 她在陳央眼裏,還僅僅是個隻有兩麵之緣的陌生人。


    “你不覺得你太衝動了嗎?”


    趁著放學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楊帆忍不住主動找到她問。


    “這是我的事情。”靳芳芳自顧自地整理課桌, 把理科要用的教材一本本裝進書包裏, 連頭都沒抬。


    她要走,楊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那你爸媽呢, 他們對你要求那麽嚴格, 會輕易答應你文轉理?”


    靳芳芳回頭, 定定看著他,帶著一抹譏誚:“他們隻要求我考試保持在年級前五, 至於我喜歡文科還是理科, 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伸手拂開楊帆, 指尖相觸,在楊帆的掌心帶起一絲舊日的懷戀,但很快,他的桎梏就被她輕易掙開,漫不經心的,毫無情緒的,掀不起半點漣漪的,輕輕推開。


    她收回自己的手腕,隻留楊帆的指尖在虛無的空氣裏徒勞地抓了抓,生硬而不帶半點留戀的說:“謝謝你初中三年給予我的照顧和幫助,但是陳央這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怎麽,怕我傷了你的心肝寶兒啊?”楊帆不屑地哼笑一聲,眼裏的哀戚那麽明顯,卻又倔強地想用玩世不恭來掩飾。


    靳芳芳對他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低眉垂眼著不說話,仿佛連他的冷嘲熱諷都沒興趣反駁。


    “嗬……”


    她這個態度,楊帆也頓覺自己可笑可悲。


    “孟肖總說是我負了你,哪怕明明是你甩了我,也都說是我進了高中以後開始遊戲花叢,不知檢點導致的,活該我咎由自取。”


    他姿態閑適地靠在身後的課桌上,雙手向後支撐著身子,一副散漫不羈的樣子,自嘲般笑了一聲:“難得你有這麽一個全心全意相信你的朋友,你可得把尾巴藏好了,千萬別讓她發現!”


    這話似乎終於刺激到了靳芳芳,她抬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悅,還有對他毫不遮掩的嫌惡。


    這種反應讓楊帆有了一絲陰謀得逞的愉悅,愉悅之後,又覺心酸,連自己都生出一股自嫌的負麵情緒。


    不過話說回來,她向來高傲,所有的喜好厭惡,總是表達得清晰直白,不藏匿,不掩飾,也不會考慮由此給別人帶來的傷害。


    以前不懂,以為這是她獨有的率真,與眾不同的真性情。


    直到無意中看到那些寫滿‘陳央’這個名字的日記本,才知道這麽個清高自傲的人,也會因為與某個人不期然的擦肩而激動不已。


    也會用淡定自若來掩飾內心的悸動澎湃,更會因為能與他僅僅並肩一刻,嚴苛要求自己,每次考試始終保持在年級第二的位置。


    那一瞬間,他什麽都明白了過來。


    什麽狗屁率真,真性情,她之所以在他麵前這麽肆無忌憚,根本就是因為……


    他這個人,於她而言,無關緊要,一文不值!


    所以才不必費心去虛與委蛇。


    楊帆輕扯了下唇角,擠出一絲淡笑,側過眼睛看她時,表情又變得輕蔑:“出於初中到高中的同學之誼,我提醒你一句,陳央可不像我,好色之徒不經誘惑,追他,你得下點兒功夫。”


    靳芳芳動了動眸子,濃密的睫毛輕微撲扇,嬌美動人,看過來的眼神卻又冷淡驕矜。


    楊帆有種受虐般的著迷,微笑著幫她更進一步的解釋:“他跟陸綿的關係……可不一般。”


    學校裏追陳央的人不少,關於他周圍的人際關係早被公之於眾,陸綿這位鄰居青梅的存在也早眾人皆知,算不上是什麽秘密。


    所以顯然,楊帆這麽刻意的說出來肯定不僅僅隻是字麵意思,靳芳芳隻稍稍思忖,便懂了:“你是說陳央喜歡……”


    後麵那個人的名字,出於嫉妒,她不想說出來。


    忽地想起那天她潑奶茶的時候,女生慌得手忙腳亂的樣子,她下意識皺眉,不禁又問:“那她呢,她對陳央是什麽心情?”


    “這我就不知道了。”楊帆聳聳肩,猶豫一秒,才說:“或許……連她自己都還沒搞清楚呢吧?”


    話題聊到了靳芳芳感興趣的點上,她終於願意朝楊帆這邊靠近了一些,帶著探究和引導的意味問:“她不是挺喜歡你的嘛?和那些迷戀你的女生一樣,喜歡看你打球,賣力的幫你們搞啦啦隊,聽說校園卡上貼的都是你的照片,你最近和她不也走得挺近的……”


    “所以呢?”楊帆突然打斷她,雖然還是笑眯眯的表情,但眼裏的怒意已經開始藏不住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和她一拍即合,同時幫你掃清兩個障礙?”


    靳芳芳不說話,泯滅了眼裏那抹希冀的神采,坦然直率地迎上他質問的眼神,表情依然是無懼默認。


    楊帆無語地點點頭,用舌尖抵了抵腮幫,氣到想笑。


    他腰部一使力,雙手往前一推,整個人從桌麵上彈了下來,靳芳芳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似乎已經猜到他要拂袖而去。


    楊帆一氣之下走到教室後門,想起從明天開始她便不在這個教室上課,想起以後再想見她遠了路途不說,連借口也沒有。


    終歸有些不舍地頓了腳步,回頭,眼神裏一貫偽裝出來的戾氣被濃濃的柔情所融化,他難得露出一絲卑微,無奈地打著商量般問她:“咱別鬧了,好不好?”


    靳芳芳默然淡淡睨了他一眼,眼裏的情緒高深莫測,晦暗不明,沉默半晌之後,頗為讚同地開口道:“這次我是認真的,的確不能再跟你鬧了!”


    她動動嘴皮,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足夠將他一掌推進萬丈深淵。


    一顆炙熱滾燙的真心,殷殷切切捧到人家麵前,卻毫不憐惜地被一腳踐踏在地。


    求而不得的單戀,所有的付出等不來一絲回應,所有的痛楚也博不回一點憐憫。


    實實在在,覺得太苦了。


    從舌尖,都滲到了心裏。


    ……


    考試結束一個多星期,各年級的成績排名都已經出來了。


    高二年級第一名,不用說,又是陳央隻手在握。


    “不過這次的全校第二名嘛……”‘周圍有’喜滋滋拿著年級排名表,在講台上眉飛色舞的賣關子。


    “肯定是靳芳芳啊,從高一到高二,哪次考試不是她緊緊追在我們陳央後麵?”周凱樂猜都懶得猜。


    結果他話音剛落,‘周圍有’終於拋出後麵一截話:“……也在我們班!”


    別說周凱樂,連懶洋洋撐著下巴叼著筆的陸綿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來了興趣:“第二名也在我們班?誰啊,這麽爭氣?”


    他們這一屆,年級第一的陳央,第二的靳芳芳,都巍然不動地經曆了多少次考試了,這陡然聽說第二名換了人,而且名額就在他們三班,多新鮮多稀奇的事啊。


    全班都跟著炸開了鍋,紛紛議論之聲猶如一時飛進來十幾群蜜蜂,嗡嗡嗡地吵得人腦仁兒都疼。


    ‘周圍有’不耐煩地敲了一下講台:“安靜!”


    等大家聞聲噤若寒蟬以後,又麵色一鬆,朝教室外招招手,笑容滿麵道:“進來進來。”


    這時候所有人才發現教室外麵還站了一位女生。


    等那個女生應聲款款走向講台,下麵仿佛一潭死水瞬間又被燃燒沸騰了,議論唏噓,喧鬧嬉笑的聲音不絕於耳,甚至有調皮大膽的男生還起哄般吹了幾聲口哨。


    ‘周圍有’朝打鬧聲比較厲害的幾處瞪了瞪眼睛,慢慢的,教室裏才恢複安靜。


    輕咳了幾聲,‘周圍有’才帶著滿臉喜色,用仿若撿到寶的慶幸說道:“從今天開始,靳芳芳同學就是我們班的一份子了!”


    在所有人都是一副錯愕茫然之中,他又笑著半解釋半交代道:“她之前學文,現在又轉到理科,轉科換班級,一切都是陌生的,所以在生活學習上肯定會遇到不可避免的困難,希望大家以後對新同學能友愛互助,多關心照拂一下。”


    靳芳芳微微鞠躬,彎起唇角笑靨如花,柔聲細語地自我介紹:“我叫靳芳芳,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話落,全班響起熱情激烈的掌聲。


    於班主任而言,全校第一第二的優等生同時收入囊中,可喜可賀,於學生而言,聲名赫赫的校花校草同室爭輝,八卦獵奇,可觀可歎。


    總之從誰的角度出發,靳芳芳轉到三班都算不上是壞事。


    按照老規矩,每次月考之後,學生的座位都要重新安排。


    為了激發學生的鬥誌,‘周圍有’最常用的就是‘按名次自由選擇換位法’,顧名思義,就是先把全班學生都趕到教室外麵來,然後他從第一名開始叫名字,叫到誰,誰進去,所有位子任選。


    這樣一來,你考的越好,供你選擇的座位就越多,考得越差,選擇性就越少。


    大家對‘周圍有’這種做法很不讚成,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不過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敢明著抗議,私下裏就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規則誕生——


    以優帶次,扶貧濟困!


    也就是相互間關係好的,提前商量好,名次靠前的先進去,除了占好自己的座位,順帶還可以幫自己理想中的同桌占個位子,若是有其他人來了,小聲提醒一句‘這裏有人’也就行了。


    陳央他們這一窩四個,主力分別是陳央和紀妍春,陳央帶周凱樂,紀妍春帶陸綿,然後整體座位基本靠後,根本不會有人羨慕提前來搶。


    他們四個,以往都是靠這種不離不棄的辦法,保持不被拆散。


    然而這次,因為第二名靳芳芳的到來,出了一點小意外。


    陳央第一個進來之後,按照慣例直接就坐到了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緊隨其後的靳芳芳想都沒想,跟著他來到旁邊,在周凱樂原來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陳央愣了愣,撓了下鼻尖小聲道:“你……能不能坐別的地方?”


    “嗯?”靳芳芳側目過來,水靈靈的大眼睛裏一片懵懂無辜。


    眼看著外麵陸陸續續又被叫進來了幾個學生,陳央有點著急的解釋:“這裏有人了,我們私下裏……可以自己選擇同桌。”


    靳芳芳眼眸微動,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友善的點頭,笑道:“好吧。”


    然後起身,朝後轉了個彎,坐到了他的後麵,紀妍春的位子上。


    陳央:“……”


    他能幫同桌占位子,總不好連後排的位子都要占了不讓她坐吧,他沒這個權力,也做不出這麽霸道無理的事。


    陳央無奈,急躁得朝窗外張望一眼陸綿和紀妍春她們。


    陸綿和他還在冷戰期,一直到現在都沒說過話,他隻好低頭在‘四人幫’的qq群裏@了一下紀妍春,說道:【你的座位被人占了。】


    紀妍春發了一個抓狂的表情:【誰啊,這麽大膽子?】


    陳央回:【新來的。】


    陸綿冒出來罵了一句:【瀉特!】


    周凱樂貪圖美色,開始偏心校花道:【人家新來的,也不懂咱這遊戲規則,可以諒解的,綿哥你戾氣別這麽重嘛?】


    紀妍春著急的問陳央:【現在後麵肯定是不能坐了,你前麵的座位還空著嗎?】


    陳央回:【還空著。】


    結果下一秒,又改口:【……現在有人了。】


    陸綿又冒出來罵了一句:【法克!】


    周凱樂受不了她了,發了一個嘰裏呱啦罵人的表情:【你要不會寫這些單詞,就不要裝逼的用英文罵人,ok?】


    陸綿爽快地回了一個ok的手勢表情,又發了幾個字母:【ojbk!】


    周凱樂嚐試著拚了一下,發現這個單詞很陌生,按標準的音標拚不出來。


    紀妍春也沒看懂。


    陳央:“…………”


    他並不想懂!


    因為前後都坐滿了人,等紀妍春進去的時候,唯一的選擇就是與陳央他們隔了一個過道的另一組。


    陳央和陸綿都是坐在靠裏的位置,周凱樂和紀妍春中間隔了一個過道。


    於是陳央和陸綿之間是兩個座位一個過道的距離。


    前所未有的遠!


    紀妍春剛坐下來,就收到了來自陳央私發的qq消息。


    她點開一看,飽含濃濃責備與埋怨的一句——


    【你下次能不能考好一點?】


    紀妍春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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