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家是永平府的百年望族,榮大老爺去年又升了工部侍郎,因此就連知府老爺也要給榮家幾分薄麵。


    老太君過壽,除了公事纏身無法回來的大老爺,所有兒孫皆匯聚一堂,外加特地前來道賀的各路親朋,府裏已經整整熱鬧一天了。


    晚上家宴,雪茶站在老太君身後,累的腿肚子隱隱打哆嗦。


    “老太君,您身子乏了吧?”


    老太君喝了兩盅酒,正在興頭上,“不乏不乏!今兒個高興。就是覺得有些涼了,你回房幫我取件披風來吧。”


    雪茶鬆了口氣,總算可以出去透透氣了,二夫人的眼神兒都快把她紮成篩子了。


    應了聲,一路回了老太太住處,找了件繡著鬆鶴延年的披風就出來了。


    卻不想,在一處窄路上被一人堵個正著。此人長了一雙桃花眼,搖著把扇子,笑咪咪的望著她。


    “雪茶姑娘,我前段時間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沒考慮怎麽樣。二少爺請自重,老太君還在前麵等我呢。”雪茶暗惱,想繞開他,偏偏又被他一揮扇子攔住了。


    “別急著走啊,我可是天天想著你呢。若是跟了我,我抬你做姨娘,獨寵你一個如何?”


    雪茶小臉氣的漲紅,一把推開了他的扇子,“二少爺願意寵誰就寵誰,我才不稀罕當什麽姨娘!”


    “誒!你這丫頭,簡直不識抬舉!等爺從老太君那要了你,容不得你願意。”二少爺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麽,邪笑道:“難道你是看中了大少爺?別做夢了,即便他願意,大伯母又怎會同意?她可是一心指望著他高中呢。”


    雪茶頓時被他氣的眼底發酸,忿忿的看著他,“你再胡說!當心我告訴老太君!”


    “你一生氣更好看了!告去啊!你覺得老太君會覺得自己的孫兒有錯,還是會覺得是你在勾引我?小爺我不怕!”


    他調笑的同時,竟伸出手去要抬她下巴,被雪茶一扭頭躲了過去。


    “二弟!老太君找了你半天,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躲懶,還不趕緊過去?”從不遠處走來一翩翩男子,正是剛剛談及的大少爺。


    二少爺頗具意味的瞧了大少爺幾眼,搖著扇子不屑的離開了。


    “沒嚇著吧?”


    雪茶低著頭行禮,“多謝大少爺解圍,我得趕緊走了。”


    “雪茶!”少女體態玲瓏,皓齒雪膚,大少爺心裏一動,忽的叫住了她。“母親說要給我選個房裏人,等過段時間,我親自向老太君要你過來,你看如何?”


    “多謝大少爺,我不願意!”說完,雪茶就抱著披風跑了,像後麵有狗在追一樣。


    大少爺愣了許久,她竟然不願意?


    雪茶一路飛跑,在壽宴外麵平複好了心緒才進去,細心的把披風給老太君披上。


    老太君拉著她的小手,“這孩子,隻顧著給我拿衣裳,自己怎麽不知道多穿一件?瞧這小手冰涼的。”


    大夫人附和著,“這是丫頭心裏有您,怕耽誤了事兒,讓您著了涼。”


    老太太不住的摩挲著雪茶的手,心裏滿意,這些年沒白疼她。


    三夫人也說:“還是老太君調|教有方,瞧您房裏的幾個丫頭,哪個不是這般可人疼?”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二夫人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可不是招人疼嗎?連長相都是拔尖兒的。老太君不用擔心雪茶姑娘凍著了,您是不知道有些人啊,天生血熱按耐不住,就算摸上去是冷的,內裏卻是燥的慌,不信你瞧瞧她這小臉,紅潤水靈,可比您幾個兒媳婦和孫女康健多了。”


    二夫人這一頓夾槍帶棒,頓時讓熱絡的席麵冷了下來,各人都從這話中品出了些滋味兒,老太君心生不悅,奈何場合不對,便按下話頭轉而說別的了。


    二夫人繼續吃著她的飯,她可不在意剛才那一出別人怎麽想,光是看雪茶的小臉刷的慘白就夠她樂的了。死浪蹄子,昨晚睡前二老爺居然對她說,想讓她去求老太君,把雪茶收到房裏當妾,呸!做他的春秋大夢!


    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到壽宴結束的,伺候老太君睡下後,她和蟬衣歇在側間。


    “雪茶,你沒什麽事兒?你得防著點兒二夫人,我看她以後少不得要難為你。”蟬衣有些擔憂她的處境,她們再受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丫鬟,命運都在別人手裏。


    “我沒事兒,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耳邊傳來蟬衣均勻的呼吸聲,雪茶睜著眼毫無困意。她要防的何止一個二夫人?這府裏她絕對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想辦法盡快脫身!


    她從小就被買進府裏,在老太君院子裏長大,一直兢兢業業老老實實,雖然偶爾不免冒失,但老太君很喜歡她。她一直盼著等到了歲數就向她老人家求個恩典,嫁個鋪子裏的夥計或是什麽人,出府過安穩的小日子。


    府裏的那幾個主子她絕對不能招惹,不論哪個對她而言都是巨大的火坑,況且府裏的事見的多了,她老早就告訴自己將來絕對不給人當妾!


    然而現在看來,嫁給下人這條路也堵死了。她是主子看上的人,誰敢娶她?就算是有大膽的娶了她,仍舊是人家的奴婢,又能守的了她幾日?


    雪茶心急如焚,可惜內宅極少能接觸到外男,不然還能再想想別的法子。


    上午,蟬衣陪老太君在佛堂裏念經,雪茶拿著個雞毛撣子漫不經心的掃灰塵。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清朗的調笑聲。


    “兩位美人兒姐姐,有日子不見了,想我沒有啊?這兩朵珠花拿去,你們兩個一人一支,我姑奶奶在嗎?”


    其中一個小丫鬟回道:“在呢,好像在念經。”


    “哦,那無妨,多謝姐姐,我進去等。”說完,男子就邁步朝房門走去。


    另一個小丫鬟這才氣咻咻的說道:“理那破落戶幹什麽?準又是來打秋風的。”


    之前答話的那個哄著她,“他不過就是嘴上欠了些,其實也沒怎麽樣。快別說了,讓蟬衣姐姐知道咱們嚼舌頭該罰咱們了。”


    吳弦見大門開著,直接走了進去,卻見一個俏生生的姑娘正站在屋裏專門等著他似的,看的他直發毛。


    “雪…雪茶姑娘好,我來給老太君送壽禮。”


    “老太君在念經,等一等吧。”


    “好。”吳弦應了一聲,規規矩矩坐下,眼神半點兒不敢亂瞧,即便和他同處一室的是榮府最漂亮的女人,他卻看都不看一眼。


    雪茶給他上了一杯茶,“表少爺喝茶。”


    “有勞。”他有些慌亂的伸手,恰好與她剛放下茶杯的指尖碰上,瞬間像被夾子夾了似的抽回了手。


    雪茶擰起了秀氣的眉頭,怪的很!


    這一表幾萬裏的表少爺據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家裏落魄到如此田地,獨自帶著年幼的妹妹過生活,但紈絝習氣猶在,恐怕也就比二少爺好些吧。


    瞧剛才那幕就知道,見了姑娘就姐姐妹妹叫的甜,就是對蟬衣他也敢如此。


    但怪就怪在,他對自己從來不這樣。雪茶自認長的並不凶,甚至可以說一點威嚴都沒有,更從沒有對他疾言厲色過,他怎麽單單敬重她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雪茶邊幹活邊想事情,突然一個不注意,小腿撞在了堅硬的岩石盆景上,盆景沒怎麽樣,她的小腿卻痛的要命。


    她痛呼一聲,忍痛坐到了椅子上,褲子太薄,估計是磕傷了。


    與她一桌之隔的吳弦身子一頓,還是不看她,“你還好吧?”


    雪茶咬咬牙,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清俊的側臉,他是她唯一能接觸到的外男,雖然為人不怎麽樣,但總比二少爺好。雖然落魄但身份還在,顧忌著老太君別人也不敢拿他怎麽樣。加上上頭沒有公婆,真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選。


    不過她要再看一看,看他這副樣子到底是不是裝的,若是品行沒的救,她也是不能嫁的。到最後實在沒的選,她大不了一頭碰死,好過被人家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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