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江曉特別忙, 一邊負責國貿專業大一學生的各種瑣事,一邊複習孫院長給的資料。


    她原本以為隻需要弄清楚兩個課題加上自己的論文就可以了,結果仔細看了才知道,孫院長的論文批注裏,還有許多她要自己去找的文獻。


    在圖書館泡了半個月, 整個人都憔悴了。


    顧廷禹實在看不下去,想帶她去吃頓好的, 總算是在六點之前把她從圖書館裏揪了出來。


    兩人就在學校對麵的商場吃火鍋。


    “你把自己弄得這麽辛苦,是想以後賺錢養我?”顧廷禹開著玩笑, 又在菜單上加了一份牛肉,“要多吃點,看你瘦成什麽樣了。”


    兩人坐在同一邊,她笑嘻嘻地抱著他膩歪, “我覺得瘦了好看呀, 你不喜歡麽?”


    “本來也沒幾兩肉。”他又加了幾個青菜, 按下服務鈴,“再瘦點兒我就不愛抱了, 硌手。”


    “……”真是一點都不會講話的耿直男。


    話說到了現在, 她也沒從他嘴裏聽見過一句喜歡, 恐怕這輩子都和這個詞無緣了。不過反正她自己也沒說過,不虧。


    江曉轉過身劃開手機, 歎了一口長氣。


    刷微博刷得正帶勁, 突然聽見一個略微熟悉的女人聲音:“廷禹?”


    江曉頓時覺得頭皮一麻, 猛抬頭看過去。


    果然, 正是金微,穿著一身藕粉色的呢子大衣,紮著馬尾辮,妝容精致,二十七八歲的人看上去像十七八歲。


    不過這次金微旁邊站的,也算是個熟人。


    嗬。嗬嗬。


    “任老師,你好啊。”江曉朝那個熟人微微一笑。


    “好巧。”任迦南對她點了點頭,看向顧廷禹,“這位是……”


    江曉答:“我老公。”


    顧廷禹站起來和他握了一下手,“你好,我是顧廷禹。”


    “任迦南。”對方也報上名字,“你好。”


    “廷禹也是我朋友。”金微看了一眼任迦南,笑得很開心,“既然這麽巧大家都認識,要不……就一起吃?”


    江曉和任迦南皆是一愣。


    顧廷禹倒很鎮定,把服務員喚過來,“我們要加菜。”說完他指了指這桌空位,“請坐。”


    “你好,你就是江曉吧?”對麵的女人笑道,“我是金微,廷禹應該跟你說過。”


    江曉點點頭,反應很淡,“嗯,說過。”


    對金微的印象分-1。


    自我介紹就自我介紹,非得拉上顧廷禹的名字,是想強調一下他們倆之間那段算不上過往的過往麽?就像無形之中的炫耀,讓她很不舒服。


    於是她直接忽略掉金微,問任迦南:“任老師,這位金小姐是你女朋友嗎?”


    任迦南很淺地笑了笑,“不是,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麵。”


    “噢。”她懂了,“相親嗎?”


    任迦南點點頭,“是的。”


    “這樣啊。”


    江曉指尖輕輕劃著桌麵,默默地唏噓。


    任迦南的才貌,放在現在的經濟學院乃至整個臨海大學都算是一等一的了,不知道金微抽哪陣風,和人家第一頓飯就要拚桌……


    心疼任老師一秒鍾,對金微的印象分再-1。


    服務員把鍋底端上來了,江曉拽了拽顧廷禹的袖子,“你去幫我調蘸料。”


    “好。”


    顧廷禹在生人麵前本來就話少,剛才一直沉默著,可是這會兒對江曉說話,僅一個字就能聽出來溫柔很多。


    金微似乎驚了一下,目光不自覺跟著他直到拐角。


    “金小姐,還好我老公跟我說過,你們倆從小關係就挺不錯的,不過也隻是普通朋友。”江曉抿了一口茶,笑眯眯道,“不然看你這樣子,我一定會以為你看上他了。”


    金微也笑了笑,可有點僵硬,“江小姐說笑了,我怎麽會呢。”


    江曉端起茶壺給她添茶,“所以我是開玩笑呀。”說完又給任迦南添滿杯,“任老師千萬別介意噢。”


    任迦南表情依舊溫和:“沒什麽的。”


    心裏卻在想著,老孫這位新弟子恐怕了不得。乍一看單純無害,肚子裏還有點彎彎繞。


    其實江曉的單純無害,隻是對於顧廷禹而已。


    因為她相信他。


    她相信他,卻不相信金微,尤其是見了這一麵之後。舒藝的直覺果然沒錯,一個眼睛裏總是裝著自家男人的女人,怎麽能不防備呢。


    顧廷禹拿著兩碗蘸料回來,任迦南問金微用不用幫忙,她說自己吃火鍋不要蘸料,於是任迦南便獨自去了。


    金微主動和顧廷禹說話:“廷禹你也真是的,結婚居然不通知我一聲,你讓我知道,就算在美國也得趕回來參加婚禮呀。”


    江曉低著頭用筷子攪蘸料,恍若未聞。她等著看顧廷禹的反應,再決定今天晚上讓他睡哪兒。


    “曉曉還在上學,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所以隻請了自家親戚。”顧廷禹一邊說著,一邊在桌子底下握住江曉的手。


    江曉抿了抿唇,覺得尚可。


    “哦,也是。”金微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臉上掛著大家閨秀式的雍容微笑,“不然以你們家的條件,還真是寒酸了些。”


    “金小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當時隻是覺得沒必要的人就沒請,所以規模小了些,其他東西可一點都不寒酸。”江曉挽住顧廷禹的胳膊,裝模做樣地歎著氣,卻笑得格外甜蜜幸福,“我讓他別鋪張浪費,車子不用那麽好,禮服不用那麽貴,五星級酒店也沒必要,你也知道我隻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兒,不習慣那樣,可他就是不聽,說一定要用最好的。沒辦法呀,拗不過他。”


    車子很好禮服很貴這是實話,人很少也是實話,不過當時隻是因為兩個當事人都很敷衍,但是大人們為了麵子不願意降低檔次。


    顧廷禹默默地聽著江曉胡說一通,眉梢挑了挑。


    沒想到平時溫吞吞的兔子咬起人來居然這麽可愛,他也就由著她,什麽都不說。


    “是這樣麽。”金微表情有點尷尬,看了顧廷禹一眼,對方眼裏卻隻有身邊那個小姑娘,而且是她從小到大,從沒見過的溫柔。


    於是連假笑都笑不出來了。


    直到任迦南回來,三人之間的氣氛才恢複正常。


    江曉倒是一直很樂天的樣子,把麵前的盤子端起來,“我先下這個啦,我最愛的土豆片。”


    顧廷禹皺著眉給她挽袖子,“小心點兒。”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江曉胳膊往上抬了些,“你把那盤牛肉放一半進去。”


    顧廷禹依言照做,一副老婆指哪兒就打哪兒的架勢。


    任迦南看著兩人之間甜而不膩的互動,也不自覺流露出幾分羨慕,“江同學和顧先生感情可真好。”


    “任老師你還是喊我名字吧。”江曉笑道,“你這樣我聽著別扭。”


    顧廷禹麵無表情地懟她:“嫌我老的時候沒覺得別扭?”


    “……”這是一句有顏色的話。


    江曉瞪了瞪他。


    “知道了,你眼睛大。”顧廷禹語氣無奈,夾著些微縱容和寵溺,舀了一勺肉放進她碗裏,“能吃了,嚐嚐。”


    任迦南也給金微舀了一勺,她猶豫一下,還是接了,“謝謝。”


    江曉抬頭看了看他們倆,有點好奇:“任老師,你跟金小姐是家裏介紹的麽?”


    “我不叫你江同學,你還要叫我老師?”任迦南抬了抬眼。


    江曉笑,“本來就是老師呀。”


    “我是幫人代課的,隻代到這個月底,你也叫不了多久了。”任迦南說,“真算起來,你以後可能要叫我師兄。”


    金微低頭吃著肉,手突然頓了頓。


    “也對,你可是孫教授最得意的弟子。”江曉朝他舉了舉杯,“我先以茶帶酒敬你一杯,以後多多罩著我啊。”


    “一定的。我回頭給你列個表,告訴你老孫最喜歡吃哪幾家的早餐。”任迦南舉杯和她一碰,“老孫這個人吧,雖然看著嚴肅,其實挺好哄的。”


    “好啊好啊。”江曉一興奮,早就忘了自己本來要問什麽了。


    快要吃完的時候,服務員端著一個很大的托盤走過來。


    “恭喜各位被選為今天的幸運顧客,這是小店免費贈送的湯品。”


    四個小碗,依次放在每個人麵前。


    江曉低頭一看,很短促地笑了笑,隨後皺起眉頭,把湯推給旁邊的男人,“喏,你的。”


    雖然是她喜歡的紫菜蛋花湯,可惜上麵漂了一層蔥花。


    顧廷禹沒說話也沒問,仔仔細細地把那碗的蔥花挑幹淨了,再放到她麵前,“好了,喝吧。”


    對麵的任迦南看呆了。金微更是麵色蒼白,滿臉的不可置信,仿佛是竭力隱忍著什麽,連嘴角都在微微發顫。


    其實江曉自己也有點怔。


    她剛才那一推,隻是表示自己不想喝而已。可沒想到這個鋼鐵傲嬌直男居然會給她挑蔥……


    在她看來,這就像讓他親口對她說一句“我喜歡你”一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發什麽愣?”額頭被敲了一下,江曉聽見顧廷禹低低的聲音,“再不喝要涼了。”


    江曉咬著筷子,眼睛酸脹脹的,卻忍不住翹起嘴角。


    如果不是麵前有兩個電燈泡在,她一定撲上去狠狠地親這個男人一口,然後撲倒他。


    這波見情敵,不僅不虧,簡直大發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顧廷禹突然跟她說:“離金微遠一點。”


    江曉正在扯著指甲上的倒刺,一聽他這話,用力過猛,疼得“嘶”了一聲,“怎麽?怕她跟我抖出什麽當年你們倆之間不可說的故事?”


    “沒什麽不可說的。”顧廷禹看她一眼,“我是怕你,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不會的。”江曉對自己超級有信心,“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也知道她對你有意思,所以呢,不可能被她騙的,放心吧。”


    顧廷禹輕歎了一聲,“算了。”


    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


    天已經黑了,還隱約有要下雨的征兆,風一陣一陣的,發出恐怖片裏那樣嗚嗚的響聲。


    任迦南穿過大半個臨海市,把金微送回了家,看著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那麽俏麗動人,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遭遇了二十多年以來最大的挫敗。


    剛到家,他母親就一路跟著他問:“怎麽樣啊這個?挺好的吧?”


    任迦南點點頭,笑容卻不太走心,“挺好的。”


    “那我跟微微她媽說。”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


    “媽,您就別管了。”任迦南徑直上了樓,“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怎麽會呢?”母親堅持,“我兒子到哪兒不是被姑娘追著跑的?好不容易有個門當戶對你又看得上的,可不能錯過了。”


    “媽。”任迦南站在台階上揉了揉太陽穴,“這次聽我的,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母親頓了一下,輕歎,“那你答應我,好好跟人家談噢,不準再敷衍了。”


    “好。”任迦南扯了扯唇,那也得人家願意,“我上樓洗澡了。”


    “哎,周姐做了夜宵的,你不吃啦?”


    “不吃了。”


    任迦南一頭把自己紮進樓上起居室的沙發裏。


    一會兒想著新項目進展的瓶頸,一會兒又想著今天晚上那道毫無留戀的背影。他還不能完全確定,這種陌生的感覺到底是因為她和那些熱絡殷勤的姑娘們不一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心底忽然生起一陣煩躁,他無聲地用手掌抹了一把臉。


    手機響了,任迦南偏過頭一看,是微信消息。


    金微:今天晚上實在不好意思,因為太久沒見到廷禹了……我跟他隻是朋友,希望你別介意。下次,我請你吧?


    沉墜墜的心情貌似稍微舒坦了一點。


    他單手拿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敲:好說。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吧。


    金微:嗯,你想吃什麽?


    任迦南:海鮮?有忌口嗎?


    金微:我都行的。


    任迦南:好,明天下午我去研究所接你。


    數公裏外,躺在床上的江曉兩隻手枕在腦後,微微皺著眉,“你說我任老師……我師兄和金微,他倆有戲麽?”


    “跟你有什麽關係?”嗬,師兄,聽著可真香,“你一定要躺在我的床上想別的男人?”


    “是想別的男人跟他的女人,多嚴肅的事情,你這人就知道吃醋。”江曉辯解道。


    “怕的就是他倆有戲。”顧廷禹難得回她一句正經話。


    江曉錯愕,“為什麽?”


    “你猜。”


    “……”神經病。


    顧廷禹輕笑一聲,把她扯進懷裏。


    江曉慌忙抵著他胸口,“你幹嘛?今天不行……我們說好了的,休息日你給我忍忍。”


    “這麽激動,到底是你想還是我想?”男人伸手關上燈,“閉嘴,睡覺,再提一句師兄,休息日延後。”


    “……”關心一下還不行麽,人家可是答應要給她老孫攻略的親師兄。


    宇宙超級大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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