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因由來被人稱道的除了那副天賜容貌,還有堪比計算機般精密計算的大腦。


    以至於,她選擇從事數據分析師這份工作時,大家非但不意外,反而覺得再合適她不過了。


    可今天,在紐西島的天空中,薑晚因的計算機大腦,第一次死機了。


    幸而她還知道自己正飄著呢,在戚越輕輕抱了她一下後,轉而飄過來握她的手心時,薑晚因已經回過了神。


    薑晚因在防風鏡後麵的眸子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好似若無其事的男人。


    是偶然,還是故意?


    這個問題,直至薑晚因第二天同戚越去潛水時,都一直在心底徘徊。


    薑晚因這人有些好麵兒,你說要人戚越根本不是那意思,她就去貿貿然問,會不會顯得她太自戀了。


    薑晚因自覺丟不起這人,所以,決定先觀察觀察。


    若是戚越真…真對她有那個意思……


    薑晚因忽地心頭一跳,可很快麵容卻冷了幾分,好看的丹鳳眼微微眯了眯。


    若是戚越真對她有那個意思,她可得好生打消他的想法。


    畢竟,她薑晚因最討厭理還亂的麻煩。


    ***


    一男一女出現在紐西島的某處碼頭上,男俊女美的模樣,瞬間吸引了一批眼球。


    可這對男女雖然看著好似情侶,但卻一人各自提著一個行李箱,前後行走,距離差了兩米之多。


    這在心理學中,被稱為禮貌距離,也可以說是人和人之間的安全距離。


    難道是吵架了?


    可瞧見兩人臉上同是風平浪靜的表情,也不是太像。


    走在前頭的薑晚因,有些懊惱自己走的快了些,這讓她觀察戚越,還得回個頭,很不方便。


    罷了,也不急在一時。


    不敢回頭的薑晚因,全然不知,身後看著她背影的戚越,眼神難得流露出一絲放肆的貪戀,隻那絲貪戀,最終還是被深深的克製掩蓋。


    待薑晚因和戚越走到出海遊艇附近時,薑晚因駐足,左右張望了下,又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似乎在對哪家遊艇是自己提前預定的。


    薑晚因本是右手拿著手機,左手拿著行李箱,結果手機上好像沒有預定記錄,薑晚因愣了一下,才想起,潛水是她好朋友簡曼幫她預定的,她自己手機上沒記錄,但她的計劃本上有寫是哪家。


    薑晚因順手就將左手邊拿著的行李箱放在一邊,掏出揣在牛仔褲左邊褲兜的牛皮小本,本子上還掛著一個黑色中性筆。


    雖然現在科技極其發達,但薑晚因做計劃,還是喜歡寫在紙上,仿佛過了紙,她才比較有實質感。


    此時兩人就站在碼頭沿邊堤岸上,兩邊皆是戲水的遊客,一陣陣鹹濕的海風不住鑽進薑晚因和戚越的鼻尖。


    隻是忽然,一個排球從薑晚因麵前的海水躍出,又快又準地迎麵向薑晚因襲來。


    戚越眉頭微蹙,長腿瞬間邁出,隻是到底他同薑晚因之間存了一些距離,快不過排球的速度。


    不過好在,薑晚因忽感不對,抬起頭,就見一個排球照著她麵門而來,她身體快過思考,手一抬擋臉,快速一閃。


    排球擦過她身子而過。


    薑晚因和戚越,同時眼神一鬆。


    隻是,薑晚因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戚越眼裏滲著一絲怪異。


    薑晚因先前因躲排球,擋住了臉,戚越隻當她護臉,畢竟這個女人,容貌確實難得。


    可剛剛排球躲過後,薑晚因卻快速摘下掛著白金鏈條的眼鏡,左看右看,發現沒有一絲損傷後,才是真正鬆了口氣,重新戴回了臉上。


    眼鏡比臉還重要?


    戚越盯著薑晚因那張別樹一幟的古典東方美人臉,眼瞼微眯。


    但忽然——


    “咕嚕咕嚕……”


    戚越薑晚因似是想起什麽,同時臉色一凝,朝著薑晚因身後看去。


    薑晚因扭頭,沉靜的麵容難得變色,瞳孔微縮,抬腳就追了出去。


    原來剛剛薑晚因確實躲過了排球,可身邊的行李箱卻沒躲過。


    恰好薑晚因左邊是個斜坡。


    行李箱被排球擊中後,順著斜坡快速下滑了去。


    而薑晚因並不是擔心行李箱有所損壞,才快速追了出去,而是——


    斜坡下半段,有個不高點的小孩。


    薑晚因一邊追著行李箱,一邊衝前麵小孩喊道。


    “前麵的小孩!快讓開!”


    因為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薑晚因把著急地她會的語言全都說了一遍,可那個小孩依舊無動於衷,蹲在地上不知道玩什麽。


    薑晚因這回真急了,她那行李箱是為了防水防摔專門定製的,夠重不說,關鍵材質夠硬。


    她是真怕把那小孩給撞出個好歹來。


    然而即使薑晚因心裏再急,她的速度,卻追不上行李箱下滑的速度。


    薑晚因藏在鏡片後的眸子微縮。


    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闊別多年,她好像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無力的感覺。


    下一瞬,薑晚因心髒狂跳,胸腔一悶,透不過氣的感覺瞬間直達大腦和咽喉,連呼吸都是急促困難。


    薑晚因眸光頓滯,下意識捂住心髒的位置,嫣紅的唇微張,試圖讓空氣進入身體,神色漸漸痛苦。


    但腳步卻是不停,隻她一邊跑著一邊喘著氣在身上找著什麽。


    隻是找了一圈未有發現,她才忽然抬頭將眼神落在行李箱裏。


    呼吸有片刻的窒息。


    那…那個東西,在行李箱裏。


    薑晚因捂住心髒的位置,眉眼劃過一絲痛苦,而腳步卻宛如掛了兩塊沉鐵,又鈍又累。


    明明近在咫尺,她隻要快點…快點……


    就可以挽回。


    可她的腿腳卻好似不知她的心情急迫。


    完全不聽她使喚。


    感受到腿腳的無力,薑晚因貝齒重重咬了下唇,眼裏的痛苦更甚。


    又…又要重蹈覆轍嗎?


    有那麽一瞬間,薑晚因的眼神空了。


    似乎感覺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人生都在周而複始地重複感受痛苦。


    明明她不想的,她不想的!


    躁狂的情緒再一次在薑晚因心頭翻江倒海,生生想把她吞沒。


    可就在薑晚因奮力同躁狂抵抗時,她身邊突然竄出了另一個身影。


    長腿修長迷人,背影肩寬腰窄。


    躍動的迷彩線條,像一陣風劃過薑晚因眼前,一下子擊潰薑晚因眼中翻湧而出的情緒。


    急速野性卻帶有安心的力量。


    眼見行李箱快接近前頭蹲在地上的小孩時,周圍趕不及上前的行人,不由驚呼掩麵,不忍見一會要發生的血腥一幕。


    這其中卻有一個穿著藍色襯衫微胖的卷發女人,驚恐地朝著那小孩奔去。


    “小朗,快走!”


    可蹲在地上的小孩依舊無動於衷。


    卷發女人的速度同樣快不過行李箱下降的速度,而行李箱已然滑到了小孩身後,隻需稍稍往前,行李箱就會把小孩撞倒。


    卷發女人“啊”的出聲!


    滿臉驚恐。


    似乎可以想見一會會出現多麽令她崩潰的一幕。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忽地出現,半蹲在小孩旁邊。


    長手一撈,瞬間環住小孩的腰。


    紐西島的陽光熱烈而耀眼,為手臂上的小麥色肌膚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澤。


    宛如那戴在軍人胸前的鍍金勳章。


    需要仰望。


    需要帶著敬畏之心。


    而一旁薑晚因的行李箱沒了阻攔,快速滑落平地,穩當停靠。


    安安靜靜,仿佛不知自己方才引起了多大的騷亂。


    卷發女人似是小孩的母親,腿一下子癱軟在地,又著急勉力爬起,踉蹌兩步,朝著戚越跑去。


    難得地,戚越嘴角上翹到了一個明顯的弧度,輕輕摸了摸懷中懵懂無知的孩童的後腦勺,仿佛是在安慰他。


    待卷發女人靠近後,戚越輕輕讓懷中小孩轉身,懷中小孩一見那卷發女人,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輕輕從戚越的懷中掙脫出,立馬撲進卷發女人懷裏。


    卷發女人見孩子落到了懷裏,整個人才全然放鬆了下來,抱住小孩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捋著,嘴裏輕聲念叨。


    “沒事了,沒事了,小朗,沒事了,別怕別怕。”


    見狀,戚越嘴角那絲明顯的上翹弧度,越發放大,顯然他現在心情很好。


    隻是看著卷發女人和小孩的相處模樣,不知怎的,他眼神微微凝滯了幾分。


    而方才的所有均是落在了慢了一步的薑晚因眼裏,包括,戚越微笑的側臉。


    戚越摟過小孩的瞬間,薑晚因的窒息感也跟著一起消失。


    隻是未有消失的,是心跳的砰砰砰。


    薑晚因抬了抬眼皮,看向那個背著光卻站得筆直笑容溫暖的寸頭男人。


    光芒透過他的身軀一點點落在薑晚因身上,就連手指都能感受到陽光輕撫的炙熱。


    薑晚因抬了抬手指,看向手心的陽光,輕輕眨了眨眼,目色仿佛有著初見的驚詫。


    人生若是圖畫。


    薑晚因曾以為她的人生一定是一張黑色的圖畫。


    唯有黑色,黑的沉悶。


    光暈和色彩皆是離她而去。


    可有一天,她卻發現,光暈是在的,色彩也是在的。


    隻要有人能去拿起畫筆,黑色的圖畫也能點綴出星星。


    而那個名叫“戚越”的男人——


    他拿起了薑晚因的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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