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三鯉皺著眉, “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在錦鯉樓花了多少錢?”


    “多少?”


    “五百大洋。”


    榮三鯉說:“這還不算這個月要支付給他們的工錢,有些賬單也還沒結完。如果臨時離開,東西必然無法轉手,酒樓押金也拿不回來, 我們等於要損失至少五百大洋,去到新地方還要找落腳之處, 重新置辦生活所需,你知道要花多少錢嗎?”


    顧小樓語塞。


    榮三鯉擁著被子慢慢坐起來, 看著他說:“小樓,我不是不支持你的想法,但是無論做什麽都是需要本錢的。如今我們好不容易開起這家酒樓,有了進項, 貿然離開又要坐吃山空, 能堅持多久呢?你答應過我會學著變成熟, 可我並沒有看到你的努力。”


    她越說顧小樓的腦袋埋得越低,白皙的耳根變得通紅。


    榮三鯉不想逼他認錯, 低聲說:“這樣, 你要是真想離開, 就拿出一個計劃來,寫清楚如何處理這些東西, 如何找到新生計。隻要能說服我, 我就跟你走。”


    “真的?”


    顧小樓欣喜地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期待。


    榮三鯉微微一笑。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要是說服不了我,我們還是要留在錦州,繼續守著這家酒樓的。”


    “我一定會努力的!現在就去算賬!”


    顧小樓興奮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跑,跑到門邊時又回頭端起那碗粥,扯來一把椅子放在床邊,囑咐榮三鯉記得喝,這才離開房間。


    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榮三鯉無奈又好笑,搖搖頭躺下,突然對他生出點期待。


    要是顧小樓真能想出什麽妙計,兩人去個陌生地方過安靜日子,其實也不錯。


    隻是可惜……那麽多仇恨、那麽多羈絆,哪裏是說斷就能斷的?


    榮三鯉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來後燒熱水洗澡洗頭換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才踏出房門。


    大堂裏黃老頭夫婦在賣粉皮,顧小樓站在櫃台後,抱著一個算盤對著賬本打得劈裏啪啦響。


    榮三鯉跟大家隨口打了個招呼,就來到櫃台邊,笑吟吟地問:


    “在算什麽呀?”


    “租子、桌椅、鍋碗瓢盆……算算能退多少錢。”


    顧小樓為防別人聽見,特意將聲音壓得很低,說完還問:“咱們這段時間賺多少了?”


    榮三鯉道:“也就堪堪收支齊平,本都沒回來。”


    “是嗎……”顧小樓撇撇嘴,略顯遺憾地繼續算賬,嘴裏說:“三鯉你能不能多出些新菜?你看前段時間生意都被他們給搶光了,一出個遊龍在野,生意馬上就回來不少。”


    榮三鯉答應了,倒不僅僅為了讓他好做計劃,也是為了酒樓。


    遇事得兩手準備,先不管霍初霄那邊到底怎麽樣,酒樓既然開起來了,就要用心經營。


    看菜譜學新菜不算難事,現在還有劉桂花幫她打下手……對了,劉桂花。


    她想起二人之間的約定,回頭喊了聲桂花嬸,讓她隨自己來到後院,單獨說話。


    “做菜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


    劉桂花目光閃爍,兩隻蒼老的手糾結地抓著自己圍裙。


    “這個……他答應是答應了,就是……”


    “就是要你把菜譜告訴他,是吧?”


    榮三鯉一語中的,劉桂花央求道:


    “老板,好娘娘,他畢竟是男人,家裏的頂梁柱,我們家都是他說了算的,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跟他講呢?你幫幫忙行不行?他知道了也沒事的,不會到處跟人說。”


    榮三鯉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早知道這對夫妻之間,劉桂花處於絕對的弱勢,從來都不敢自己拿主意,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她還是如此。


    “桂花嬸,你也是人,幹得活不比他少,怎麽隻有他是頂梁柱呢?這個家明明是你們兩人撐起來的。”


    “老板說笑了,我哪兒有那本事。”劉桂花說:“他力氣大,煤都是他搬的,粉皮也是他蒸的,何況他是男人啊,家裏沒了他那還得了?”


    榮三鯉搖搖頭。


    “這件事我是不會讓步的,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是為了這根頂梁柱放棄工錢,還是跟他好好商量,每月多為你兒子賺一塊錢學費。”


    她說完拍拍她的肩膀,就去大堂了。劉桂花獨自站在原地,本來還因她的話有點生氣,但是仔細一想,就猶豫起來。


    年歲已過半百,男人一直是她的天。出嫁前是父親,是兄長,出嫁後就是黃老頭。


    黃老頭脾氣倔,有主意,她記憶裏自己好像從來沒反抗過,也沒想過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每個月一塊大洋啊,足夠兒子在滬城多吃一個月好飯菜了,他們真的要商量嗎?


    榮三鯉的到來似乎給她麻木的生活注入一股新力量,劉桂花翻開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連成片的老繭,陷入沉思。


    自從顧小樓答應榮三鯉提出的要求後,就整天抱著算盤和賬本,纏著她問東問西。


    問到價格後又馬上往商店裏跑,來來回回無數趟,以至於榮三鯉買菜時路過家具店門口,都被掌櫃拉進店裏悄悄問,錦鯉樓是不是馬上就要關門了。


    她忍俊不禁,編了個謊,說顧小樓也想自己開酒樓,所以才如此積極。


    掌櫃半信半疑,她並不在意,買好東西就回錦鯉樓。


    常家飯莊已經取消早上的鮮蝦雲吞供應,利潤實在太低,廚子也懶得起那麽早伺候客人,隻保留汆蝦丸子。


    不過這幾天抽中蝦丸子的人數越來越少,自己花錢買又貴,有人懷疑常魯易悄悄調低了中獎概率,漸漸的不去他家吃。


    光從客流量上看,兩家目前算是打平手。但常魯易這麽多年生意不是白做的,早就積累下一批出手闊綽的老顧客,或在政府上班,或自己做生意,請客宴賓都到他家來吃,占了他家一半的利潤。


    常家飯莊可以靠著這筆利潤吃香喝辣,錦鯉樓卻隻是堪堪收支齊平,仍是落了下風。


    榮三鯉決定在菜色上下功夫,先積累口碑,求個物美價廉的好名聲,再來考慮搶生意。


    這些天霍初霄沒有再露麵,不知是有事在忙,還是給她時間考慮。


    從那天離去前說得話看,後者的可能性很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能因為他的到來就放棄原本已經步入正軌的生活。


    榮三鯉暫時不去想他,專心琢磨菜譜。


    曾祖父走南闖北多年,留下許多看文字描述就讓人垂涎欲滴的菜,可惜不是每樣食材錦州都能買得到,買得到也要考慮成本和食客消費能力。


    到永樂街上吃飯的要麽住在附近,要麽在附近做工,不是做小生意的商販,就是工廠裏的工人,或是政府裏的小職員,經濟水平不算太富,也沒窮到吃不起飯。


    平時一兩個人來下館子,肯定不會點大菜,要是有一道菜既下飯又味美,裏麵有肉有菜,價格還實惠,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她照著這個標準去找,還真找到一道合適的,當即就去買所需食材,自己琢磨著炒出一盤,品嚐之後信心滿滿,準備往菜單上加內容。


    翌日早晨她親自去采購,采購內容裏加了許多新菜食材。顧小樓還在忙著做他的計劃,隨她一起來的是劉桂花。後者看見那些菜後,猜出她要上新,忍不住問:


    “老板,這回也讓我來幫你行不行?”


    每月一塊大洋啊,勾得她晚上睡覺都睡不好,翻來覆去腦子裏都是明晃晃的銀元。


    榮三鯉問她有沒有跟老頭子商量好,她又不吱聲了。


    “桂花嬸,不是我不幫你,你什麽也不肯做,分明是不想讓我幫。”


    “可你每天自己炒菜,也怪辛苦的不是?你手那麽好看,被油燙了怎麽辦?”


    劉桂花用老頭子教得話拐著彎兒勸她。


    榮三鯉抿唇笑笑,提著手裏的小籃子說:


    “沒事,你明天再不答應,我就去找大廚好了,他應該很樂意多賺這一個大洋的。”


    她的話瞬間擊垮劉桂花的心理防線,恨不得現在就衝回去找老頭子想辦法。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買完菜,準備回去時,一扭頭撞上了同樣來買菜的常魯易。


    常魯易穿一件綢緞長衫,戴包邊瓜皮帽,挺著堪比六月懷胎的大肚子,笑眯眯地打招呼。


    “榮小姐,多日不見,最近生意可好啊?”


    仔細算算,兩人自從錦鯉樓開張後,似乎就沒說過話。


    榮三鯉也笑,嗓音清越,“還行,多謝常老板手下留情,沒讓我們喝西北風。”


    這是他手下留情嗎?分明是她步步緊逼啊!


    常魯易在心中腹誹,麵上依舊笑得慈祥。


    “哈哈,都是鄰居,大家一起發財嘛……對了,你店裏那位貴客怎麽不來了?”


    “你也說是貴客了,怎麽可能天天來?我就是個小老板,哪裏管得了別人家的事,全靠緣分罷了。”


    榮三鯉換了隻手提籃子,衝他們告別,臨走前叮囑買菜的小販把菜送到酒樓去。


    看著她們的背影越行越遠,常魯易忙扭頭問小販:“她都買了什麽菜?”


    小販也是跟常魯易打過許多年交道的,笑著搓搓手。


    他不耐煩地摸出十幾文銅板,丟到對方的白菜堆裏。小販一一撿起,才把榮三鯉買的菜報給他聽。


    常魯易聽完發現都是些很常見的菜,沒什麽稀奇的,像之前的甲魚、黃鱔、野豬肉,一概沒有。


    她這次又想做什麽?


    他琢磨不透,匆匆買了菜,回家跟媳婦商量。


    這邊榮三鯉一回酒樓,顧小樓就興衝衝地跑出櫃台,手裏拿著一遝紙,眉飛色舞地對她說:“三鯉,我做好計劃了!”


    榮三鯉喲了聲,將菜籃子交給劉桂花,把他帶到自己房間,坐下道:


    “說來聽聽,什麽計劃?”


    顧小樓坐在她對麵,攤開那些寫滿字的紙,興致勃勃。


    “你看,我們現在在中部,平州在北邊,我設想得是咱們乘車南下,一直到羊城,那裏也是你的老家不是嗎?”


    “嗯,然後呢?”


    “在我們出發之前,先找個人來接手酒樓,比方說對麵的常老板。咱們的押金連同租金一起是兩百大洋,打個折,一百轉給他,實在不行就五十大洋。這就是從地上撿錢啊,肯定有人願意租的。”


    “接下來呢?虧得錢怎麽辦?”


    “我們把店裏的東西都賣掉,才用了一個月,可以說是全新了,打九折賣出去,至少能收回來兩百大洋。再有咱們店裏的這些幹貨油糧,賣賣又有幾十上百。”


    他算得有點誇張,但是榮三鯉沒點破,繼續微笑傾聽。


    “咱們清完庫存後,已經隻虧一百五十大洋了,而這一百五十大洋呢,從這上麵賺。”


    他抓出一張紙,推到她麵前。


    榮三鯉垂眼掃了掃,抬頭問:“錦山茶葉?”


    “沒錯!”


    顧小樓的表情十分得意,介紹道:“我特意找人問過了,錦山茶葉馳名中外,南方北方都愛喝。但是由於路遠,等送到粵城後,在本地賣一百文一兩的茶葉,起碼漲價到五百文。所以我想,不如利用這個機會把虧本的錢補回來,或許還能發筆財……”


    他掰著手指頭給她數,“你看,一兩就賺四百文,一斤就是四塊大洋,十斤四十,一百斤四百。我們運個兩百斤過去,那不就有八百大洋了嗎?填完虧空還賺幾百呢,是不是?”


    榮三鯉看著他充滿信心的臉,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出了聲。


    顧小樓頓時愣住,宛如被人劈頭蓋臉地潑了盆冷水,心裏一下涼了半截。


    “你笑什麽?”


    榮三鯉擺手,“沒什麽。”


    “騙人,你就是在笑我蠢。”顧小樓氣呼呼地把紙拍在桌子上,“這些都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你要是覺得哪裏不好就說,憑什麽笑話我?”


    榮三鯉也知道自己反應有點大,收起笑容,坐直身體道:


    “你想知道哪裏不好?我來問問你,首先你從哪裏買到兩百斤茶葉?”


    “茶葉店裏沒有嗎?”顧小樓試探地問。


    “新茶還未上市,你覺得誰家會屯那麽多陳貨?”


    “那……那我們就多跑幾家茶葉店,大不了去茶葉廠,四舍五入湊一湊,應該就有了吧。”


    “好吧,就算能買到,我們要怎麽運到粵城去?”


    “咱家有車……”顧小樓本來回答得理直氣壯,說到一半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聲音弱了下來。


    榮三鯉說:“我們就一輛小福特,坐兩個人加幾件行李都嫌擠,還要運兩百斤茶葉,你這是在難為它。”


    顧小樓心虛地低下頭。


    “還有,開車去粵城,你知道油費要燒多少嗎?”榮三鯉說:“咱們上次來錦州的油,是從府裏拿的,沒花錢。可是去粵城就要自己掏錢買了,洋人開的加油站,一升要四角大洋,你賣茶葉賺得錢未必夠買油。最最關鍵的是,政府有規定,私家車每月最多買六升汽油,我們要想攢夠去粵城的油,恐怕要等十幾年。”


    顧小樓被她打擊得體無完膚,抱著腦袋直發愁。


    “怎麽這麽難……我以為我什麽都想到了……”


    榮三鯉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沒關係,你繼續做新計劃,肯定不會再犯這些毛病了。”


    顧小樓懊惱地趴在桌子上,滿臉沮喪之意。


    “我都準備了那麽多天,才做出這個計劃,沒想到全是漏洞……再做又能有多好呢?半斤八兩罷了。”


    “可是如果你永遠不做,那我們就要永遠留在錦州了呀。”


    榮三鯉抱著胳膊,腦袋微歪,“你希望我被他帶走嗎?”


    當然不!


    顧小樓再次點燃鬥誌,坐起了身,一把抓過那些紙揉成團。


    “我現在就去準備新的。”


    “等等,先幫我買個東西來吧。”榮三鯉摸出一塊大洋,遞到他麵前,“菜籽油快用完了,你幫我去買點,二十斤就行。”


    顧小樓回頭看了眼大洋,沒有收,說了句我自己有錢,就大步跨出房門。


    榮三鯉不禁笑了笑,收起大洋放開菜譜,最後看了一遍,打算大顯身手。


    顧小樓出門後,先把自己那份異想天開的計劃書塞進爐灶裏燒了,然後出門直奔糧油店。


    糧油店自家有個小磨坊,今天似乎在榨油,滿街飄香,聞一聞都是享受。


    他一邊朝那兒走一邊琢磨事情,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悄悄接近錦鯉樓。


    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在全店人麵前出洋相,接著好幾天沒露麵的常清廷!


    他又想搞什麽鬼?


    顧小樓就近躲到一家店裏,用對方擺在門口賣的木桶擋住身軀,隻露出一雙眼睛。


    常清廷來到錦鯉樓外,並不進去,而是招了招手,口中低低地吆喝一聲。


    跟著就有一個跑堂跑出來,兩人交頭接耳一番。


    他點點頭,給對方幾枚銅錢,轉身離開,朝常家飯莊走。


    他們之前收買過對方的雜役,套取信息,難道常家人也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他們?


    顧小樓心裏一沉,皺眉想了想,把買油的事暫時擱到一邊,快步追上去。


    常清廷與雜役達成協議其實沒幾天,那天出完洋相後,他發現自己對榮三鯉了解太少,才選擇找人合作,獲取有關她的消息。


    這女人又美又夠勁兒,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卻比許多舞廳裏的妖豔女人都令他難忘。


    如此稀有的寶貝,又正好在他家門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怎能不把握機會?


    他一邊走,一邊幻想等自己掌握了她的把柄或弱點,讓她拜倒在自己的西裝褲下時,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


    “常先生。”


    氣息空靈雋永,好似冬天的一片霧,涼涼吹到人身上。


    他回過頭,展顏笑道:“小樓兄弟,有什麽事麽?”


    顧小樓自從發現他偷看榮三鯉洗澡,麵對他時就沒有過好臉色,不是揍就是罵,今天卻格外的好脾氣。


    “常先生,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常清廷記著他那一棍呢,哪兒敢跟他單獨待著,想都沒想就婉拒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約,現在就要出門,還是改天吧。”


    他說完想走,顧小樓堵住他的去路,冷冷地問:“哪怕我跟她吵了一架?”


    吵架?


    常清廷豎起了耳朵,裝出關切模樣,“你們為什麽吵架?”


    “觀點不合。”


    “什麽觀點?跟我說說吧,我開車帶你喝杯咖啡怎麽樣?”


    顧小樓對他心中那點兒貓膩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為了談清楚信息,保護榮三鯉,點頭答應。


    常清廷回家把車開出來,顧小樓則到店裏跟黃老頭夫婦打了個招呼,就坐上他的車。


    按照一直以來的習慣,他坐在後排。常清廷卻力邀他坐到副駕駛位上來,親自探身幫他搖上玻璃窗,收回手時,胳膊有意無意地從他胸膛上蹭過,感受到青年剛剛發育成型的肌肉。


    這手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結實富有彈性。尤其是顧小樓喜愛潔淨,即便寒冬臘月也要天天洗澡,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兒,比洋行裏最貴的香水都好聞,是絕佳的催情劑。


    常清廷玩過舞女也玩過伶人,一向是葷素不忌的。並且跟榮三鯉一樣,顧小樓在他眼中也是上等貨色。若說榮三鯉是怒放的玫瑰,張揚而明豔,那顧小樓就是幽藍色的冰川,散發著神秘氣息。


    當然,這座冰川的脾氣有些火爆。不過如能在床上降服他,必定能獲得更大的成就感。


    常清廷一路都在美滋滋的幻想,把顧小樓帶去自己與狐朋狗友常去的一家咖啡店,要了間隱秘的包廂。


    進門時,他看顧小樓的眼神,已經從警惕變成蜂蜜般黏糊糊的。


    顧小樓特地等他進門後才走進包間,不動聲色地反鎖上門,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榮三鯉下午炒出幾盤新菜,當做贈品送給來吃飯的食客,征求他們的意見。


    經過稍加改良後,她搬出推新菜用的招牌,鋪上紅紙,托著下巴想菜名。


    一個響亮的菜名,是財源滾滾的墊腳石,能為酒樓引來客人的關注。而曾爺爺是走樸實路線的,例如上次的遊龍在野,在菜譜上的大名為臘肉炒鱔段。


    直觀是夠直觀,可滿大街都是這樣的菜名,還這麽叫的話,就太不出眾了。


    這次該叫個什麽好……


    她坐在後院冥思苦想,不知不覺天黑了,客人都走光,大廚與雜役自動按時收工,黃老頭夫婦也準備回家,過來打招呼。


    她應了聲,習慣性地喊顧小樓關門,黃老頭卻說:


    “小先生不在,今天一下午都沒看見他。”


    顧小樓不在???


    榮三鯉仔細回憶,發現自己最後與他見麵是讓他去買油,忙跑到倉庫看,油桶空空如也。


    這家夥去哪兒了?


    顧小樓平日沒事情幾乎不獨自出門,也不熱衷交朋結友,隻喜歡黏在她身邊。


    都天黑了還不回來,將他撿回家這麽多年,這種情況頭一次發生。


    榮三鯉越想越緊張,懷疑他在外出了事,被人打劫什麽的,忙去自己的臥室翻出一把手電筒,純銅外殼,重得可以當榔頭砸核桃,既可防身又可照明。


    她拿在手裏就要出門,劉桂花問:“老板你出去找他嗎?一個姑娘多危險,我們一起去吧。”


    榮三鯉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不怕遇見流氓,但家裏留個人照應著總是好的,萬一她前腳走,顧小樓後腳就回來了呢。


    “你們今天多留會兒,等我回來再走行不行?我給你們算加班費。”


    “不用不用,你去就是,我們保管看好家。”


    兩夫妻受了她不少好處,很樂意幫她忙。


    榮三鯉點點頭,打開手電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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