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晚給林幸精挑細選了三門主課老師,一個教數學、一個教語文、一個教外語,每人每天教兩個小時,都是有幾年教齡,年紀又不很大的老師,經驗有,也能跟小朋友互動,非常有親和力,林幸也很喜歡他們。


    教林幸上課之前,徐溪晚特意先單獨交代了三位老師,“我們家孩子沒有基礎,可能接受能力差一些,學東西比較慢,希望老師們別催她,孩子學到哪裏算哪裏,我不著急,也不強求她能學得多快,希望幾位老師對她也多一些耐心,盡量以鼓勵為主,老師們能理解我的意思麽?”


    “能能能,徐小姐您放心,我們幾個心裏都有數。”


    幾位老師嘴上這麽答應,後背冷汗都要冒出來。以前不認識這位徐小姐也就罷了,現在津嶺的教育界還有幾個不知道眼前這位徐小姐的?


    前段時間,就因為那個實驗小學的校長不長眼,放任自己侄女給這位徐小姐的孩子穿了小鞋,結果呢?五十歲的人了,眼看著還有幾年就能退休,硬生生被人抓住證據送上了法庭,判了十幾年來著?還沒收了非|法所得。他老婆在家當了多少年的富太太了?臨老趕上這麽一遭,沒辦法,吃喝無度的主,哪還有錢呢,賣了房子才把罰款交上,現在帶著剛上高中的兒子擠在出租屋裏呢,據說天天以淚洗臉,托了多少關係也沒用,那兒子也是個不學無術的主,沒了老子就算完了。哎,判了十幾年,那老頭能不能活到出獄那天都是個問題。


    總之,這一家子算是家破人亡啦。


    那那個欺負孩子的侄女呢?據說也被抓進去了,不知判了多少年,反正出來再想當老師是徹底沒戲了。


    該!許多平常被這兩個人欺壓得狠了的家長算是揚眉吐氣,啐道,讓他們以前仗著手裏那點權力作威作福呢?蒼天有眼,這叫惡有惡報!


    這話讓徐溪晚聽了得笑話死。


    蒼天有眼?蒼天從來都無眼。自己的仇自己報,被人欺負了忍氣吞聲地算了,指望著惡有惡報?這樣的人活該被人欺負一輩子。


    總之,這幾個老師知道了徐溪晚的本事,對林幸也不敢不好了,根本就是求著哄著林幸學,生怕林幸一個不痛快去跟徐溪晚告狀。


    他們被徐溪晚這麽一通提點,還以為林幸是什麽了不得的混世魔王,已經做好了艱苦奮戰的準備,沒想到去教她時才發現,林幸是個相當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會笑得甜甜地叫老師好,也會主動倒水給老師喝,讓老師休息一會兒再講課。


    這哪是什麽混世魔王?簡直就是貼心小棉襖啊!三位老師一節課下來,不約而同地想,家教這麽好的小姑娘,大概真的被實驗小學那個李老師欺負得太狠了,她家長才氣不過要連校長一塊整治。


    連續教了幾天,老師們發現,林幸這孩子其實挺聰明的,不像徐溪晚口中的“接受能力差”、“學東西慢”,相反,她的腦瓜相當靈活,很會舉一反三,老師教一個拚音的聲母韻母讀法,她很快就把這個拚音的其他聲韻搭配讀法都掌握了,學算術和外語也是一樣,比老師們遇到的大多數小孩接受能力都強。


    可是林幸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她太不自信了。明明是自己會的知識,她遇到了題目,總要磨磨蹭蹭寫很久,寫完之後還要抬頭跟老師確認,得到老師的肯定才敢繼續往後寫。


    這是長時間被身邊的人否定才形成的性格,老師們對教育孩子有一定的心得,卻不是心理專家,也不清楚怎麽扭轉林幸這樣的個性,隻好平常上課時多跟她互動,她答對問題時多多誇獎她,慢慢培養起她的自信心。


    這個方法很有成效,漸漸的,林幸上課時敢主動發言了,遇到不懂的也能鼓起勇氣問老師,因為她發現,這三個老師人很好,從來不會罵人,也不會露出厭惡的情緒,而且當自己答對問題時,他們對自己的認可是真心的。


    林幸第一次知道,學習原來是這麽有趣又有成就感的事。


    連保姆都察覺到了林幸的轉變,很明顯的一點變化就是,從前自己問林幸中午想吃什麽,林幸總會說,“阿姨做的我都喜歡吃!”現在,保姆問她,她已經能清楚地說出自己想吃什麽,保姆向她推薦她不太想吃的菜時,她也能堅定地拒絕。


    當然,也不全是老師的功勞,這其中,徐亦晴的功勞也不小。


    徐亦晴被徐溪晚收留了一次,說以後會常來,果然沒有食言,隔三差五的,逮著機會就往徐溪晚家跑,找林幸玩耍,順便蹭吃蹭喝。


    “你不用上學?”有天晚上,徐溪晚終於忍不住問徐亦晴。


    “我家好幾個老師呢,該教的都教完了,等九月份一開學,我直接去津嶺大學報道就行。”


    徐家最小的女兒,一輩子衣食無憂,所謂上學,也不過是打發一點時間,拿個文憑,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她不需要繼承徐家的家業,也不掌握徐家的未來,沒人會在乎她的學業是否優異,連她自己也不怎麽在乎。


    徐亦晴就像養在徐家的一隻金絲雀,以後的命運,多半是和另一個權貴家族的繼承人聯姻,來交換徐家需要的利益。


    這事原本與徐溪晚無關,與徐溪晚無關的事,徐溪晚向來不關心,這天,她卻破天荒地多了句嘴:“人得有能力才能有底氣。”


    可惜徐亦晴尚且年少,不明白這話中的分量,笑嘻嘻說:“姐,這你就錯了,底氣從來和能力不沾邊,來源於你身後的家世、權力、財富,在津嶺,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可又有幾個能成功呢?兜兜轉轉多少代人,藏在津嶺深處的永遠是那幾個家族,從來沒變過。”


    徐溪晚不辯駁,隻是笑。


    有能力的人任何時代都是稀少的,津嶺不缺的是自認為又能力的人。


    其中的差別,徐亦晴不會理解。


    徐溪晚提醒這一句已超出了自己的底線,自然不會再多說一句。


    總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徐亦晴去徐溪晚那裏,比回徐家回得還勤。


    徐亦晴和林幸不是同齡人,但她自己本來也是個沒長大的性格,十五歲了還跟小孩似的,和林幸能玩到一塊去,她還帶了好多自己的遊戲機、遊戲碟來和林幸一起玩。有段時間徐溪晚每天一回家就能看到倆小孩坐在地板上打遊戲,仰著脖子,眼睛眯在電視上看,恨不得把臉都貼到屏幕上去。


    這樣下去,還沒等林幸重新回學校上學,她就得帶上小眼鏡。


    徐溪晚不得不限製林幸和徐亦晴,尤其是林幸的玩遊戲時間,每天最多隻能玩一個小時,而且必須坐在沙發上玩,不能坐到電視機跟前去,徐溪晚順便還沒收了徐亦晴的遊戲設備。


    “拜托啊姐姐,這都什麽年代了?哪有小孩不玩遊戲的?”徐亦晴表示嚴重抗議,“一小時哪夠啊?連超級瑪麗都玩不完!對不對小幸?”她蹭蹭林幸的肩膀,畢竟兩人是一塊玩耍了好幾個月的戰友,徐亦晴絕對相信林幸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可是,林幸雖然戀戀不舍,卻在徐亦晴的熱切目光中,乖乖把手柄交給了徐溪晚,“晚晚不要生氣,我不玩了噢。”明明她眼裏對遊戲機的留戀都衝出眼眶了,上交手柄的動作卻果斷幹脆,一點猶豫都不帶。


    在林幸心裏,晚晚是最重要的,晚晚是永遠正確的,晚晚不讓她玩,肯定是有道理的,遊戲機雖然很誘人,但林幸心裏有個天平,天平的一頭沉沉地壓著徐溪晚,另一頭,任多少個遊戲機放上去,也不能撼動徐溪晚的地位分毫。


    “林幸你這個小叛徒!狗腿子!”徐亦晴氣鼓鼓地去捏林幸的小臉蛋。她的小臉終於被保姆阿姨的好廚藝養出了一點圓潤的弧度,臉上軟軟嫩嫩,手感極佳,越發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娃娃,徐亦晴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幹,光是坐在沙發上捏林幸的臉都能捏一整天。


    當然,前提是徐溪晚允許。


    春天過去,天氣逐漸炎熱,津嶺盛夏高溫難耐,整整一個夏天,林幸都沒怎麽出門,要麽跟著老師學習,要麽和徐亦晴在家裏玩拚圖、玩航模、玩積木,有時打一會兒遊戲。


    跟徐亦晴相處的時間長了,林幸早比去年活潑很多,也更貪玩,有了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樣子。


    林幸的學習依舊很用功,自信心有了,小腦瓜又聰明,她的學業突飛猛進,六月份的時候,老師們跟徐溪晚說,以林幸現在的基礎,就算直接念二年級都完全沒問題了。


    老師們以為徐溪晚會對這個超越預期的結果感到高興,沒想到徐溪晚看起來竟然很不滿,“老師,我說過,小幸底子差接受能力慢,就是要讓你們慢慢教,不要讓她一下子學習太多,造成壓力。”


    “徐小姐,我們也想慢慢教,可小幸她真的很聰明,我們已經教得很慢了,是她本身學習速度快……”老師們欲哭無淚,哪有這樣的家長?學生太聰明難道還是老師的錯不成?


    “哦?”徐溪晚很意外,“這我倒是沒有想到,抱歉,錯怪幾位老師了……”


    “沒、沒關係……”


    “那就拜托老師們就按照小幸的進度接著往下教吧。”


    “好、好……”


    時間一晃到了九月,秋老虎甚是厲害,天氣炎熱依舊,徐亦晴老實地滾去津嶺大學報道,而林幸也滿了七周歲,可以念一年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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