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承央殿內點起了盞盞琉璃燈, 卓影替邢辰牧換好藥,就如之前那般, 在殿內支起了一張軟榻準備休息。


    邢辰牧白日裏睡得多了,此時並不覺得困倦, 見他擺弄那軟榻便歎出口氣道:“阿影何必如此麻煩?你上來與朕一道睡不是更——”


    卓影淡淡的目光掃過,邢辰牧識趣地將後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隻是小聲嘀咕,“朕那日也不是故意扯著傷口的, 這不是看阿影來了有些激動嘛......”


    “聖上除了背上的兩道箭傷, 手臂及肩上也有劃傷, 無論您以何種姿勢下床, 總難免牽扯到這幾處傷口,所以您還是少活動為好。”


    卓影顯然已經詢問過太醫, 得到了十分詳細的醫囑, 邢辰牧便也隻能道:“朕會注意的。”


    “聖上見著屬下不需要激動。”邢辰牧是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一朝天子,何曾被人如此看管過,卓影到底是狠不下心, 過了好一會兒他偏開頭又補充道, “屬下日後會一直陪著您。”


    邢辰牧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立刻追問道:“當真?”


    “欺君乃是死罪。”會一直守護在邢辰牧左右的話, 卓影曾經為表忠心也說過許多次, 但這一次, 兩人心中都清楚其中含義已經完全不同了,聽在邢辰牧耳中這便等同於一句情話。


    他略一思索,問道:“那阿影從前答應過朕的話,是否也都算數?”


    卓影敏銳地察覺到了邢辰牧語氣中的期待,雖不清楚他在期待什麽,但還是如實道:“屬下答應聖上的,自然都會做到。”


    邢辰牧等的便是他這一句:“你曾說待除了叛軍,朝堂安穩後,會陪朕出宮。如今正是時候,朕想借著養傷之名,微服南下,到民間走走看看,體會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各朝皆有天子微服出宮體察民情的記載,但對卓影來說,宮外危險重重,雖說亂黨已除,但影衛軍目前人數有限,又未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無法保證邢辰牧的安全,加上出宮遊曆路途奔波,邢辰牧箭傷未愈,近來顯然不是好時機。


    若從影衛統領的角度出發,他該勸邢辰牧三思,可如今對著邢辰牧這期盼的目光,他竟一時說不出任何有違對方意願的話來。


    許是他實在沉默得太久,邢辰牧垂下眼瞼,略顯失落道:“朕也知近來影衛軍中無法抽出太多人馬,朕此時提出微服出宮實在有些任性了,若阿影覺得不妥......那此事便延後再議吧。”


    話雖如此,可兩人心中都知曉,錯過了此次,改日要再尋機會放下朝政離宮數月絕非易事,但若是大張旗鼓地帶著大臣擺駕出巡,勞民傷財不說,縱然到了民間,也無法真正體察民情。


    “聖上想體察民情,在鑾城也可,南下路途奔波,往返需要數月,您若離宮。朝中事務又該如何?”卓影問道。


    “關於這點,朕已經想過了。”邢辰牧察覺到卓影態度上的鬆動,立刻趁熱打鐵道,“當初朕封王兄為永安王時,王兄還在裝病之中,這永安王空有虛名,在朝中卻是無任何實權。王兄能謀善斷,才高八鬥,總不能真讓他在王府做個閑散王爺,借著這次機會,朕想封他為輔政王,朕外出期間,他可全權替朕打理朝政。”


    卓影這才明白,邢辰牧對出宮一事並非臨時起意;“既然聖上早已經決定,隻需下道聖旨便可,屬下不會抗旨,又何須來問屬下的意思?”


    “朕可以下令讓影衛統領護送朕出宮,可朕心中希望的,是朕的阿影願意陪朕出宮遊玩,若阿影不願意,那便作罷吧。”


    卓影再次陷入沉默,他不想掃邢辰牧的興,加之這機會確實難得,仔細思索了一番後他道:“微服出宮本就不宜大張旗鼓,護衛人手影衛軍中倒勉強能調出,隻不過聖上的身體......”


    “今日太醫來時朕已經問過,傷口恢複得不錯,再過幾日便可正常活動,隻要動作不太過劇烈,不會有問題。”邢辰牧生怕卓影依舊不放心,便又補充道,“朕並沒有特定想去的地點,也不需趕路,沿途不會太辛苦,何況還有你跟著,你若覺得該休息朕便休息了。”


    卓影聞言微微彎了彎唇角:“可屬下覺得現下聖上就該休息了。”


    “阿影......”邢辰牧放柔了聲喊道。


    卓影拿這樣的邢辰牧實在沒了辦法,最終妥協道:“您好好養傷,若真恢複得好,您又能說服王爺幫您處理朝政,那屬下自然願意陪您一道去民間遊曆。”


    永安王精通醫術,對邢辰牧也是真心愛護,若連他都能同意此事,至少表示邢辰牧的身體能夠承受此次出行,真是那樣,卓影想自己也沒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畢竟從自己內心出發,他同樣渴望能與邢辰牧同遊。


    有卓影這句話,邢辰牧整個人都興奮起來,真算起來,這還是他二十年來頭一次能離宮那樣久,也是頭一遭南下,更何況還是與心儀之人一塊……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上前抱住對方轉上一圈,他有預感,此次出行,將會是他與阿影間縮近距離十分關鍵的一步。


    見邢辰牧高興得像個孩子,卓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半晌才出聲提醒道:“那聖上現在是否願意休息了?”


    “好,阿影也早些休息。”


    ###


    這日邢辰牧連睡夢中都帶著笑意,可他也並未睡太久,由於擔心熟睡後翻動身子扯到傷口,近兩日他都刻意保持著淺眠,再次睜眼時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趴得久了實在難受,他朝卓影那頭看了一眼,見對方似乎還睡著,便想小心地下床透透氣,誰想他不過剛慢慢將一隻腳挪下床,便聽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淡淡道:“聖上想做什麽”


    邢辰牧霎時頓住了動作,有些驚恐道:“阿影你沒睡?”


    “睡了。”因著初醒,卓影的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喑啞,隻見他坐起身,隨手扯過外袍披上便向床榻走過去,“若是聖上醒了屬下都察覺不到,那有賊人入侵時,又該如何護聖上周全?”


    邢辰牧這才想起卓影敏銳的洞察力,一時啞口無言,難得地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卓影站到床榻前,蹲身又問了一次:“聖上可是起夜?”


    那姿態仿佛隻要邢辰牧點一點頭,他便會立刻取來夜壺親自伺候對方。


    邢辰牧趕緊搖頭,這種事有專門的太監負責,若是讓卓影來,他恐怕......


    “聖上臉色有些發紅,是不是不舒服?太醫說近幾日傷口都仍是有感染的風險,需得十分注意才是。”卓影將微涼的手掌貼上邢辰牧染上赤色的臉頰,感覺確實微微發熱,立刻道:“屬下這就去傳太醫。”


    “等等,朕沒事,隻是趴久了有些不適,想稍稍換個姿勢。”邢辰牧揮散腦中那些旖旎念頭,盡量維持著往常的語氣道。


    “真的?聖上傷口若實在疼痛一定要與屬下說。”卓影頓了頓,“屬下知曉您想出宮,但不論如何還是該以龍體為重。”


    “真的不疼,傷口已經結痂了,隻是有些微癢意。”沒想會引起卓影的誤會與擔憂,邢辰牧從臉頰上拿下他的手掌握著,“阿影不信可以檢查。”


    卓影跟太醫學了如何上藥及包紮傷口,聞言便真去查看了傷口,見幾處傷口表麵確實已經開始結痂,這才安心。


    仔細算算,從前日午膳至今,邢辰牧已經趴了近二十個時辰,期間除了如廁,幾乎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確實辛苦。


    卓影便道:“聖上實在趴得難受,屬下抱您起來坐一會吧。”


    “好。”許是剛剛想到了那事,邢辰牧此時聽到“抱”字,心湖莫名又起了浪花。


    “聖上您別使力。”卓影交代完,便伸手托在邢辰牧的腰腹部,將他小心地抱出床榻外,又扶他重新坐回床上。


    直到往他腰部墊了軟墊,確認好不會碰觸到傷口,想要退開身時,卓影才察覺邢辰牧的左手仍環在自己腰上。


    “聖上?”


    邢辰牧此時靠著床頭而坐,卓影則是從床外探身伏在他上方,雙手撐在他兩側維持著自身的重量,出聲提醒時微微側了頭,恰好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晨曦初照,透過薄薄的紙窗與殿內的燈火一同渲染出一室金黃。


    兩人靠得太近,近到卓影甚至能清楚分辨出邢辰牧的每一根纖長睫毛。


    也不知是誰的呼吸先亂了調,卓影腦中閃過某種預感,可還不待他反應,便見邢辰牧的眸色驀地變了,下一刻,他隻覺唇上觸碰到柔軟又略微濕潤之物,原本環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到了後腦,有些霸道地讓他貼得更近。


    邢辰牧的舌尖在卓影唇上摩挲,卻並不急切探入,像是在引誘一隻不諳世事的小老虎慢慢走入圈套般,充滿了耐心。


    可惜他並未得逞,“小老虎”掙脫了他的控製,飛快地退開了身。


    卓影的腦中早已經一片空白,他睡醒後還未來得及戴上半麵,此時雙頰便肉眼可見的迅速攀上了緋紅。


    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可試了幾次也沒成功,最終他走到軟榻旁戴回半麵,逃也似的離開了內室。


    那動作快得邢辰牧甚至來不及阻止,隻聽外頭傳來一句“屬下去替聖上傳早膳”。


    接著便是殿門被打開又合上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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