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東郊的老君廟隻供了位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就是老子, 道教的創始人, 道教把他神話並尊為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乃道教三清之一, 而三清是最高的天神,分別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靈寶天尊,地位還在玉皇大帝等諸帝之上。


    全國各地都有老君廟,這屬於道教建築。但是老早之前人們就沒那麽多講究了,但凡是座廟子,管他裏麵供的是誰,統稱為菩薩,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跑來求菩薩保佑,比如一般性的,求長壽、求健康、求功名、求發財,奇特點的是求姻緣, 而據說有些地方求子也去拜老君。


    裴振亨原就不信求神拜佛保諸事的唯心主義這一套,眼下,他進了趟老君廟後, 更加反感了。


    “我基本上見廟不入, 就算是入了也不會去燒香,隻當個旅遊景點隨便看看,因為聽說很坑,卻哪裏知道竟然這麽坑!”


    他抱著三根一米長、十多公分粗的高香一步一頓,遲遲走不完那二十級台階。


    而已經走到下麵廣場上的楊小武卻動作麻利的撕掉了高香上的塑料包裝紙, 已經準備要點香了。


    偶一抬頭, 看見他站在最後一步台階上沒動了, 就衝他招手催促道:“振哥,你動作快點啊!咱們搞完了好早點下山去,後麵的活動還多著呢!”


    裴振亨於是慢吞吞的走過去,無動於衷的望著楊小武點香、撲火、拜神……又碎碎念道:“一根高香居然要888塊,三根就是2664塊。我們兩個都燒,六根高香統共便是5328塊。小武,你這不是在燒香,你這是在燒錢。”


    對於目前所有財產隻有六千多塊人民幣的裴振亨而言,一下子燒掉五千多塊,他心痛得要滴血。


    雖說買香錢不是他出的,但是人情債已經欠上了。欠債就得還錢,所以,這不是在燒香,這是在燒他的心。


    “安啦安啦!振哥,這話你都說了不下五六遍了。”楊小武的耳朵早已被裴振亨罕見的嘮叨折磨得夠嗆,苦著臉勸道:“我不是說了嗎?咱人生就幹這麽一回。跟男人的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一樣,僅此一回,好了伐?”


    “怎麽比喻的你?!”裴振亨習慣性的一拍他腦門,“那能一樣嗎?”


    “是是是,還是有點不一樣。”楊小武沒什麽誠意的附和道。


    “都怪你剛才老是打斷我。你要不打斷,我就跟那個廟祝把價錢講下來了,最多一千塊,小武你信不信?我打賭,一千塊絕對能將這幾根香拿下來!”


    “你還好意思提這事兒呢!”正在插高香的楊小武當即扭頭瞪視著他,“振哥,我給你連番使眼色,你故意裝看不見!”


    裴振亨正色道:“男人買東西討價還價並不掉份兒好不好?小武,你的消費觀念有問題。”


    “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楊小武低聲嘟囔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振哥,廟子裏不能講價好嗎?”


    “怎麽?這還搞得跟醫院一個樣兒了?”聞聽這說法,裴振亨嗤之以鼻。


    “你又來了!振哥,你不懂寺廟道觀裏的規矩,就千萬不要亂講話。”楊小武神色肅穆道,“你可以不信鬼神,但是請你一定要對它們心懷敬畏之心。”


    裴振亨愣了瞬,一時竟找不到話反駁。


    終究肉疼大過對神鬼的敬畏,須臾,他換上副溫軟的口吻,說:“要不這樣,小武,咱不講價了,咱燒一根就得了。我好像看見別人燒高香都隻燒的一根啊,我這就還回去兩根吧。”


    說罷,裴振亨轉身就要走回售賣香燭的攤點。


    “呸呸呸!”楊小武慌得拉住他,“燒高香要有誠意,沒誠意幹脆一開始就別燒。那些人不懂規矩,咱不學他們。”


    見裴振亨還猶豫不決,他麵一沉,壓低聲音道:“振哥,菩薩法力無邊,你說的任何話、做的所有事,他統統都知道,更何況這裏還是他的道場。你要是再口出不敬之詞,小心咱倆求福不成反造業!”


    說話間,楊小武幹脆扯過裴振亨夾在腋下的香,三兩下就撕掉了塑料包裝紙,然後遞還給他,一徑催促著趕緊把高香燒了。


    包裝拆了就不能再退,裴振亨隻得認命的接過高香一一點燃,然後將明火左右擺滅。跟著學楊小武那樣,麵對正殿裏的老君像,雙手舉香與額相齊,再躬身敬禮。然後用左手將三柱香分插入香爐裏,最後行叩拜禮。


    完事後,裴振亨起身,轉身就要往廟門走。


    楊小武卻一把拉住了他,“振哥,來都來了,求個簽吧。”


    “求什麽簽?我說了我不信這些。”


    “姻緣簽,事業簽都可以,你想求什麽就求什麽。我聽說這老君廟有點靈,求簽的人多著呢。走吧走吧,我們也去試一試。”


    說著,就拖著裴振亨往正殿去。


    “小武,我真不信那些。”裴振亨反拽住他的手,有些無奈,“你自己去吧,我到廟門外麵去等你,順便抽根煙。”


    他不想楊小武再在自己身上花這些冤枉錢,故而這一回說什麽都執意不肯。


    楊小武早猜出他的心思,一笑說:“求神拜佛其實都隻講究個心誠則靈。而且求簽免費,解個簽又不貴。我已經找廟祝打聽過了,說是隨緣。”


    “隨緣你懂嗎?就是說給不給錢以及給多給少,全看你的心意。你想給十塊也可,一百塊也不見得那解簽師傅就能將一支下下簽胡說一氣,硬掰成是上上簽,所有一切早在你搖簽的時候都注定了的,明白?反正總之,都隨你便。”


    一聽這麽說,裴振亨這才願意挪動腳步。


    兩個人重新來到供奉著老君像的正殿。


    進大門左手邊的陰影裏,一束發盤髻、著青色道袍的道士端坐在一張幾案後麵。他左臂彎裏挽著浮塵,下巴上留了一縷飄逸的胡須,乍一看有那麽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那張長桌被塊黃色綢緞完全覆蓋,上擺著幾個竹子做的簽筒,筒中插滿了刻字的簽。簽子乃是用木片做的,顏色陳舊卻表麵光滑,可見年深日久,捏摸的人多了。再一旁,則擱著幾把已經拆開的佛香,有紅色的香塵碎屑散落在黃綢上。


    楊小武雙掌合十,衝那道士不倫不類的道了聲阿彌陀佛後,便徑直去抽取了三支佛香塞到裴振亨手中,很有經驗的道:“你先去給太上老君上三柱香,然後跪在老君像前手拿簽筒抵在額頭,一邊心頭想著所求之事,一邊就開始晃動簽筒,直到有簽從筒中跳出來,你再對著老君拜一拜就完事了。”


    裴振亨無可無不可的照著他的話去做。


    人跪在蒲團上朝老君像磕了個頭,然後跪持簽筒默禱一番,便抱著簽筒使勁兒搖了幾搖,很快就落下一根簽來。


    楊小武興奮的跳過來搶先將簽撿了起來,裴振亨也不理他,就當現在不過是在逗這少爺開心,他按部就班的對著老君又拜了一拜。


    那壁廂楊小武一臉好奇的正在辨認簽上的字,片刻後念念有詞道:“騂馬逍遙任君行,莫愁峻嶺白雲深。雖然他處多勞碌,異日歸家有萬金。”


    他雙目炯炯的看向裴振亨,大喜道:“振哥,你快聽聽這簽文的意思,好像是根上上簽吶!”


    裴振亨嘴角上翹,“你好像很懂?別把討好竇大哥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在裴振亨看來,廟內香火要旺,僧道會不會揣摩人心很重要。


    凡求簽者,多為“祈吉祛凶”這四字而來。掌握了信眾的這種心態,對症下藥,想不旺都不行。


    所以,所謂靈驗的寺廟,簽文大多是好話,再不濟也是個模棱兩可走中庸之道的說法。隻為讓你愁眉緊鎖的來,開開心心的回去。


    而世事也很神奇,當你精神上勝利了,居然諸事頗順。


    老話,心態很重要。


    “肯定是,你信我。我這就去請師傅解簽,絕對跟我判斷的沒差!”楊小武當即轉身就要走,忽的想起一事,扭頭問:“振哥,你剛剛求的是什麽?事業?家庭?還是諸事平安順遂?”


    “沒什麽,你隨便問吧。”


    楊小武就徑直去找那道士解簽文了。


    很快,裴振亨便隱約聽見那壁廂道士也在問:“求什麽的?”


    楊小武說了什麽他沒聽清楚,隻身慢條斯理的從蒲團上站起來,先撫平了弄皺的褲子,這才握著簽筒朝那邊走過去。


    便正好聽見那道士在說:“婚姻屬於先苦後甜的格局,雖然剛開始兩人之間會備受考驗,但是不要灰心,也不要有怨念,問題不出在當事人本身。所以隻要努力過日子,且安心等待,終究會守得雲開見月明,並有驚喜的。”


    他心說,果然都是好話。努力的人百分八十以上都能將日子越過越好,這種命不需要算。


    但是,也不知道怎麽的,聽了那道士的話後,胸腔裏那顆漂泊不定多年的心竟有種奇異的安寧。


    也許,這真是根上上簽……


    不過很快,一股怪異感油然而生。


    裴振亨不滿的看向楊小武:“你八卦我的婚姻?”


    “哈哈哈……振哥,你不是說問什麽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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