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裏, 滿妙全身被縛, 雙手反剪著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一張淩亂的沙發上。她披頭散發, 雙目紅腫得像金魚眼,滿麵的淚痕。


    因為嘴巴被膠布封住不能說話,她不住衝著鏡頭猛烈搖晃腦袋。


    整個身體也都掙紮得十分厲害,那張禁錮她的沙發被她凶猛的動作帶動,在客廳裏移動了起碼足有三十公分。


    還有她那雙不肯眨一下的淚眼努力圓睜著,就像一頭竭力想要保護幼崽的母狼,看著麵前人的眼底,迸射出的光芒凶悍而淩厲。


    裴振亨認得那地方。


    正是他曾經借住過一段時間的楊小武那套位於江南花園的公寓。


    他瞬間明白了楊小武的意思。


    他是想留下滿妙清白的證據。


    忙撥過去:“傻子,你……”


    但他的話尚未說完,楊小武的手機就被人搶了,也可能是掙紮中掉在了地上。


    電話裏各種乒乒乓乓的聲音, 都很響,裴振亨根本分辨不清。


    他隻聽見了那邊反反複複的、越來越縹緲的大吼:“振哥,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好, 隻要你人平安就好。


    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去。


    翹首以盼秦博成為階下囚的陳銳麵對裴振亨的請托無話可說, 都是為情所困的人。


    盡管內心失望至極。


    他親自操刀,寫了數篇混淆視聽的新聞稿:


    [物競天擇前老總風流成性,再添豔史]


    [富豪公子哥兒因妒生恨,任性火燒上市公司]


    [拴得住身體拴不住心,禁錮虐戀為哪般?]


    [一把火斷送數年自由身, 色字頭上一把頭]


    ……


    楊小武被陳銳描述成戀上離異熟女的癡情公子哥兒, 因不滿情人提出分手, 並意欲與老情人舊情複燃,而將人綁架成禁臠,且企圖跑到物競天擇報複情敵。因未找到人,便火燒情敵辦公室發泄怨氣。


    新聞中配上數張滿妙和秦博在一起的曖昧照,皆是從前楊小武偷拍來交到裴振亨手上的,沒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這樣有圖有真相的新聞,成功將楊小武毀滅物競天擇集團總部財務資料的真相掩蓋。


    燕城國際機場邊檢口。


    秦博怡然自得的瀏覽完畢所有物競天擇最新鮮的新聞,最後目光定在一張圖片上---神色萬分憔悴的滿妙被滿好扶著從江南花園解救出來。


    他得意非凡。


    不過一個電話就搞定了。


    誰會想到是他導演了這一切?


    離任審計已經沒辦法做了,他現在已經不必著急逃亡澳洲,要不要打道回府?


    其實,還是喜歡祖國的。


    誰人不喜歡自己的國家呢?


    社會福利再完善、教育資源再優良、氣候再舒適、環境再優美……一切一切再好,也都比不過自己的國家待著坦然、舒心啊。


    沒有歸屬感。


    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秦博猶豫著要不要掉頭離去,但抬眼一看,前麵的人已經過了邊檢,都排了這麽久的隊,還是先出了國再說。


    他遞上自己的證件。


    片刻後,工作人員道:“先生,您已經被限製出鏡。”


    秦博驚出了一身冷汗。


    心道,難道是為了銀行貸款的事情?


    通過將資產反複抵押又層層借貸,他在國內的資產其實早已資不抵債,不過尚未東窗事發。


    但對方何時起訴的啊?都沒有被催債,更遑論收到法院傳票了。


    秦博在候機廳門口徘徊,終決定還是先買機票飛深圳,再想法子轉香港,然後經由香港飛去澳大利亞,從此……


    一輛警車呼嘯著停在他身旁,下來的人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摁住。


    “還好趕上了,不然還得千裏追蹤。”領頭的人慶幸道,“押上車去!”


    秦博掙紮著抬頭,惶惶叫道:“你們做什麽?為什麽抓我?警察抓人是要講證據的!這是法治社會!”


    “就是帶你回去看證據的。”


    “但我到底犯了什麽罪?!”


    “你涉嫌謀殺周富民和周蕾,一個已遂,一個未遂。一個是你的嶽父,一個是你的妻子。秦博,你的心可真黑!”


    秦博驚恐委頓。


    一個月後~庭審。


    “審判長,酒瓶和酒杯裏都檢驗出了大量氯化鈉。死者本來就有心髒病史,平時得少吃甜鹹食物。當晚死者飲用了大量含有氯化鈉的烈酒,這是導致其心髒病突發的主要因素。”


    “嫌疑人當晚帶去的白酒,很烈,酒精度數高。據諸多證人證實,死者周富民喜喝白酒和烈酒,且往往一飲而盡,十分豪爽。整杯酒水囫圇下肚,自是不容易嚐出異樣來。”


    “死者用過的酒杯和嫌疑人帶去的酒瓶上,都隻檢驗出了嫌疑人和死者兩個人的指紋。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嫌疑人秦博乃是有計劃的故意謀殺了周富民。”


    ……


    “我叫徐飛,以前坐過牢。出獄後找不到工作,就在社會上鬼混。有一回去茶樓打牌認識了桑達,後來越混越熟悉。是桑達叫我開車去撞死那個女人的,說事成之後給我一百萬。我從沒聽說過這麽多錢,而且我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麽多錢,自然爽快的答應了。”


    “但是那天晚上出了點意外,有輛越野車一直擋在我前麵,阻了撞那女人的道。後來搶道時,我不小心先撞上了那輛黑色的越野車。”


    “其實我也怕死的,我已經收了20萬的定金,有了錢我自然不想去坐牢了啊。當時我就靈機一動,踩死油門抵著那輛越野車一起衝向了沃爾沃,造成交通事故的假象,情況就是這樣。”


    “誰知道女的沒死成,可能車子好吧。不過我還是得到了五十萬的封口費,桑達還跟我說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我心裏其實發虛。我沒殺過人,但看桑達的意思好像不把人弄死不甘休。我當時就勸了他兩句,他說不殺那女人了,有個姓裴的男的,他早看不順眼。”


    ……


    “審判長,我們已經拿到了醫院的監控視頻。桑達曾在同一天時間裏出入過306號和505號病房。306號當時住的是徐飛,505號當時住的是周夫人。而在桑達進入505號之前,犯罪嫌疑人秦博一直待在505號沒出來。”


    “徐飛的銀行賬戶裏的確收到了兩筆巨款,一筆20萬,一筆30萬,時間和金額都與他的口供吻合。”


    ……


    “我在衛生間裏偷偷聽到他對人怒吼---你怎麽不把她撞死?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弄了一個爛攤子?”


    “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但我聽見他稱呼我老公---姐夫。我那時才知道,從前的傳聞原來都是真的,秦博真的結過婚,他以前的妻子叫桑彤。那想來,他吼的那個人就是桑彤唯一的弟弟桑達了。”


    “自從得知秦博找人想撞死我,我十分後怕又心灰意冷。我看過以前的新聞,那上麵說桑彤死於車禍,可是她死的時間和秦博向我求婚的時間太接近了,我一度懷疑他的妻子根本就是……法官,我實在不敢說出口。桑彤死得太慘了,我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跟桑彤一樣!”


    “秦博他毒殺了我爸爸,又想撞死我。我想,也唯有慣犯,才會視人命如草芥!”


    “我也是後來看新聞才知道他從前叫李明,他參與陷害了物競天擇現任董事長裴振亨。這麽一看,前因後果已經串聯起來了。”


    “秦博是想要繼承我們父女手中上市公司的股票。我和爸爸跟他的關係當時已經公開鬧僵,爸爸不想他繼續做總裁了,而我也想跟他離婚,誰知道他竟然這麽狠心。為了財富地位,這個人能做到喪心病狂、滅絕人性!”


    ……


    裴振亨做夢也沒有想到,他以為自己對秦博無可奈何了,哪裏想到竟這麽快就能看到他被繩之以法,他更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在法庭上對著公眾說出自己受過的莫大冤屈。


    盡管,僅有口供是不可能翻案了。


    但是,隻要說出來已經有人相信,這就足夠了。


    他滿意了,寬心了,放下了。


    “我後知後覺才明白,原來那天我看到的不是秦博與女人在地下車庫親熱,而是他親手掐死了桑彤。”


    ……


    “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本庭宣判,被告人秦博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


    孩子?


    楊小武的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嘴角往兩邊緩緩裂開,像笑又不像笑,十分難看。


    漸漸的,他眼眶泛紅,眼中也開始閃現淚花。


    裴振亨聽著那聲音很難受,想要找個宣泄口,幹脆開罵:“你他媽這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啊?聲音很難聽知不知道?想哭就好生哭,要笑就大聲點!”


    楊小武便抿唇一笑,也罵:“那個傻幾把,想跟我鬥,她可嫩得很!”


    這莫名其妙的話聽得裴振亨愣了下,沒好氣道:“你精神錯亂了?正好,我找律師往這方麵給你辯護。繼續保持這種狀態啊,等到醫生蓋戳了精神病鑒定結果,你再恢複如常。”


    楊小武極有氣勢道:“我才不幹那種沒種的事情!”


    很快,他裂開嘴,開心的說:“她懷上了,我有種了,真好。”


    裴振亨:“……”


    “我早就想要她給我生個兒子,可總也不成。她以前流了好幾次,醫生說胚胎很難落地生根了。所以出事前,我就把她押到我那屋子裏使勁兒做。為怕她還是懷不上,我還吃了藍色逍遙丸,灌滿他娘的子宮。都這樣還播不了我的種,我堅決不信這個邪!”


    裴振亨:“……”


    “她說分手,她說要跟秦博遠走高飛,她說得那樣決絕,以為能騙過我。哼,扭過頭去,那淚水就花花的流。要真的不喜歡我,怎麽會跟蹤我?怎麽會跑來破壞我和其他女孩兒的約會?傻幾把。”


    “……所以說,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唉,振哥,反正我無藥可救了,這牢房又不是第一次坐,我沒什麽不習慣的。可她不一樣,她是個女人,長得水嫩又漂亮,不該將花樣的年華消磨在監獄裏。”


    “……你的年華就不是花樣的?”裴振亨咬牙切齒。


    “我自然不是啊,我還是一個花骨朵,都沒開呢。嗬嗬,三年後出獄,才花開正豔。”


    三年後你出來,就三十一歲了,小武。


    “滿妙在做什麽?”


    怎麽沒來看他一眼?


    楊小武怕失望,沒問這句話。


    他很快就要從看守所轉移到監獄裏去了,到時候他就沒法再看她一眼了。


    她不是他的家屬,她沒有資格來探監。


    嗬,想多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想來看他。


    “你問今天嗎?滿好陪著她做產檢去了。一早聽說她有點不舒服,孩子動得厲害。”


    “對對,你們多囑咐她不要亂動!多聽醫生的話!振哥,麻煩你們幫我多照看著她點。她是高齡產婦,又好不容易懷上。”


    “用得著你說?”


    “她……那她有沒有提起過我?我,我那天對她很粗暴,傷到她了……”


    “說你是傻子,你還不信。你以為滿妙不知道你的意圖?她早在那天晚上你捆綁她的時候,就知道了你想要幫她消滅罪證了。”


    “是,是嗎?”楊小武隱隱激動,“我以為那天她眼裏的是恨意。”


    “對,恨你自以為是!恨你自作主張!恨你自作多情!”


    “嗬嗬。”


    “滿妙她讓我帶話給你……”


    “是什麽?!”


    “她說她要洗盡鉛華等一個人出獄,從此以後與他好好過日子。”


    楊小武愣了愣,下一刻熱淚滾滾,喉嚨裏又發出那種難聽的嗬嗬的聲音,突然抓住裴振亨的肩膀,又哭又笑的問道:“振哥,她真的這麽說?!”


    “對,她洗心革麵了,她不再玩了,她說她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你了。為此,她已經托我在桐鄉鎮上盤了個小賣部,說這樣能離你近些。她預備孩子出來後就帶著娃娃到桐鄉鎮上去生活,一邊做點小買賣,一邊等你出來。”


    “所以,你好好改造吧,爭取早日出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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