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就請到晉江文學城來找我, 麽麽噠  薑瑜心裏有底了,馮三娘應該是對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對,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 誰家要做法事, 誰家要驅邪,都少不了他, 他晚上經常要外出,馮三娘這個枕邊人不可能不知情。說不定很多時候還要馮三娘給他打掩護呢, 至於原主,應該是不清楚, 否則馮三娘就不會是這種態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 薑瑜也不再說話了。


    她沉默地吃過飯,洗了澡, 乖乖地回了房, 吹滅了燈, 躺到了床上,閉目假寐起來, 等著周老三行動。


    不知過了多久,天黑了, 整個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隻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鳴唱,主屋那邊終於傳來了動靜。


    堂屋的門咯吱一聲輕輕地被推開, 周老三拎著個包袱, 領著周建設, 父子倆摸黑出了門,馮三娘拿著油燈,站在堂屋的台階上,給周老三披了一件外頭,小聲低語:“小心點,早點回來!”


    “知道了。”周老三壓低嗓子說,“你夜裏警醒點,要是有人上門找我,就說我去田裏守穀子去了。”


    說完,父子倆一前一後地出了門,馮三娘歎了口氣,舉著油燈回了屋。


    不過她這會兒顯然還沒睡,說不定一直都不會睡,直到周老三回來為止。自己這時候出門,但凡弄出點什麽動靜,就會被她發現。


    薑瑜腦子轉了一圈,想了個主意。她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細細的縫,然後蹲下身,在土泥地麵上扣了一塊泥,舉起來,輕輕一拋,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戶上。


    啪的一聲,又累又餓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嚇醒,翻身爬了起來,抱著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麽東西?”


    她這番動靜馬上驚動了馮三娘。


    馮三娘重新點亮了油燈,起身,穿過堂屋,推開了周建英的房門,溫聲問道:“建英,怎麽啦?做噩夢了?”


    周建英抱著腿,瞪了馮三娘一眼:“你怎麽來了?我爸呢?”


    馮三娘打了個模糊眼:“你爸有點事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快睡吧,別害怕,我在這裏守著你。”


    趁著兩人說話的功夫,薑瑜悄悄從房間摸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然後弓著身,躡手躡腳地打開籬笆門,離開了周家。


    這一耽擱,門外已經沒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過沒關係,反正王曉打聽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準備在北鬥山上的一個破道觀進行祭祀活動,她直接往那兒去就行了。


    薑瑜加快了腳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後就是北鬥山,這座大山綿延幾十裏,山腳下坐落著好幾十個村莊。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幹道隻有一條,非常好找。不過這大晚上的,她又沒來過,要找上去,還真不容易,最好的辦法還是借東風。


    薑瑜小跑起來,等走到山腳下時,終於跟上了大部隊。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間緩緩地移動,應該就是周老三他們無疑。這束火把為薑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與大部隊保持著兩三百米遠的距離。


    前方,村長沈天翔黑漆漆的臉繃得緊緊的,領著十幾個壯漢,打著火把,邁著矯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觀在北鬥山臨近荷花村這邊的山窩處,那裏有一塊平地,道觀就建在平地上。聽村裏的老人說,這座道觀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後來破四舊,就把道觀給搗毀了,道士們也還了俗,回了家,這個道觀自然衰敗了下來。現在隻剩下一些坍塌的牆壁和破損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裏看起來頗有些陰森恐怖。


    不過看到這些,周老三卻倍覺親切。他小的時候身體不好,前麵兩個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擔心他也養不活,就把他寄養到了道觀,這一養就是15年,直到他18歲才回家。


    在道館呆了那麽多年,周老三對道館的感情還是蠻深的,看到這些就覺得親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騙村子裏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裏邊多少有點打鼓,在這個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給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這個原因,之所以選在這裏進行祭祀,也是因為道館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曉,也免得被人傳了出去。


    進入道觀之後,周老三先把包袱裏的道袍拿了出來,鄭重其事地換上,然後淨了手,親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隻的神像扶了起來,抬起袖子將上麵的泥擦掉。


    虔誠的做完這一切,周老三轉身朝沈天翔點了點頭。


    沈天翔馬上讓人把雞和臘肉拿了出來。


    周老三跪下來把神像前麵的地麵擦幹淨,又去摘了幾片南瓜葉子過來,鋪在地上,再把雞和臘肉放到了葉子上,嘴裏不停地念叨:“祖師爺,見諒,見諒!”


    擺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團成一團,放在潮濕的地上,虔誠地跪了下去,閉上眼,嘴裏念念有詞。


    看到這一幕,村民們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經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沒見過這種陣勢,更別提跪了,見周老三毫不猶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紛紛望向村長。


    沈天翔二話不說,什麽都沒墊,直接跪在了冰涼的泥土地上,他帶了頭,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來。


    周老三是個沉得住氣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依舊閉著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張開合攏又張開,飛快地念著禱詞。


    薑瑜凝神聽了一會兒,確實是祈求風調雨順的禱詞。


    不過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兩碼事,所以她也判斷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對不對。但她能感覺得到,空氣中沒有任何的靈氣波動,連靈氣都沒引動,如何將訴求傳達給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這招隻能蒙蔽無知的村民們。就像他傍晚時跟周建設所說,不下雨了,是他祈禱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夠,神明嫌棄他們不夠心誠。


    周老三裝模作樣地念了十分鍾的禱詞,一揮拂塵,站了起來,端著一張臉,肅穆地說:“神明已經聽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願,會保佑咱們的!”


    沈天翔一行跟著站了起來,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後大家沉默著舉起火把,沿著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們剛一走,躲在旁邊的周建設就跑了出來,搓著手,興奮地笑了:“整隻老母雞,哈哈哈,好久沒吃雞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剛要碰到雞時,忽然,一顆鬆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嚇得周建設差點跳了起來。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處張望:“什麽人?”


    回答他的是山裏呼呼的風聲,像是狼哭鬼嚎一樣,讓人心裏忍不住發怵。


    邪門了,周建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手再次伸向了那隻雞,剛碰到雞屁股時,一顆尖銳的石子又飛到了他的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設齜了牙。


    “什麽人在搗鬼?給老子出來!”周建設色厲內荏地喝道。


    還是沒有動靜,周建設站在那兒,心裏開始打鼓,嘀咕,該不會是神明不允許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這種想法,就刹不住車了,周建設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頭,然後就對上神像瞪得圓溜溜的眼和紅紅綠綠的臉,在幽暗的夜色中顯得頗為猙獰。猛一看,極為嚇人,周建設駭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這地方太邪門了,他心裏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著幾步之遙的雞和臘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沒吃雞肉了,這麽多好東西,就這麽扔在這兒,便宜了山裏的動物,太可惜了。


    周建設內心掙紮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兩聲,兩顆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設下意識地抬頭尋向石子飛來的方向,然後就看到一個張大的黑影從樹林裏掠過。


    “媽呀,有鬼!”周建設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哪還記得雞肉和臘肉。


    他一走,薑瑜立即冒了出來,將手裏的大芭蕉葉丟到山下,然後提起雞肉和臘肉,抄了旁邊的一條小道,飛快地往山下跑去。


    雞和臘肉已經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須趕在周建設之前先下山,否則這場好戲怎麽演!


    肚子裏有貨,又吸收了靈氣,薑瑜簡直是神清氣爽,可周家這會兒卻是一片烏雲慘淡,因為周建設受傷了。


    還沒走到周家,薑瑜就聽到院子裏傳來馮三娘傷心的哭聲。


    薑瑜走進去時發現,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還沒開夥,周老三蹲在屋簷下,皺著眉抽煙,馮三娘邊哭邊忙前忙後,就連周建英也紅著眼端了一盆渾濁的水出來。


    “這是怎麽啦?”薑瑜問道。


    馮三娘抹了一把淚,傷心地說:“建設他被打穀機弄傷了,胳膊上劃了好大一個口子。”


    這個時候農村都還是那種腳踩的老式打穀機,村裏的兩台打穀機都是雙人打穀機,兩個人踩,然後一左一右站著另外兩個人負責把稻穀分成一把一把的,遞給踩打穀機的人,俗稱遞把子。


    周建設幹的就是遞把子的活兒,不知道是昨晚嚇了一大跳還是沒睡好的緣故,今天幹活的時候周建設老是走神,遞著遞著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穀遞進了打穀機裏。打穀機卷起稻草就往裏拽,周建設沒反應過來,直接被卷了過去,若非踩打穀機的那個人反應快,把他拉開,就不是劃傷那麽簡單了,隻怕周建設的整條胳膊都要廢。


    死裏逃生,周建設嚇得腿都軟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裏,連自己的手臂被打穀機的鐵皮給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都沒察覺。


    還是旁邊幹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應過來,叫來了沈天翔。


    經過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見這周家父子。遞把子多輕鬆的活兒,周建設這麽大個人了都幹不好,還鬧出這種事故。心裏再不耐煩也沒法,沈天翔還是就在旁邊幹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設送去衛生院縫了十幾針,又讓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聽說兒子出了事,嚇得扔下鐮刀就跑去了衛生院。


    衛生院很小,藥物缺乏,沒有麻醉劑,醫生沒打麻藥就給周建設縫上了,疼得周建設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可把他給心疼的。


    好一通折騰,快到中午時,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幫助下,把周建設扶回了家。當時馮三娘正在做飯,米還沒下鍋,就看到父子倆一身是血地進來,嚇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設的傷是這麽來的,薑瑜很是無語,這家夥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打穀機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鬆手嗎?


    他一出事,這個所謂的家恐怕又要低氣壓一陣了。幸好她換了個養牛的活,可以借著幹活的名義早出晚歸,不受影響。


    雖然不待見周建設,不過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薑瑜關切地問馮三娘:“那他好些沒有?”


    馮三娘又抹了把淚:“疼得叫了好久,剛睡著,建英才打了水過去給他擦身體。平時有空,你也多幫幫忙。”


    薑瑜無語,真想摳開馮三娘的腦子看看裏麵究竟裝了什麽東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設的親妹子,給他打水擦身體洗腳還說得過去,她這個繼妹可是跟周建設沒半點血緣關係,兩人又都是十幾歲這個敏感的年齡,合適嗎?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兒與周家的關係也不是這個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這個便宜媽不靠譜,反正再過兩年就擺脫她了。薑瑜懶得跟她扯,轉而道:“我去幫你做飯吧,周叔幹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餓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馮三娘就不提這一茬了,打起精神進了廚房,先把米下了鍋,想了想,她又去櫃子裏拿了隻雞蛋出來,看見薑瑜,解釋了一句:“建設受了傷,給他吃隻蛋,補一補。”


    薑瑜吭都沒吭一聲,她連雞肉都吃上了,還稀奇一個雞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飯,照樣是南瓜多,米飯少,馮三娘把僅有的那點米飯都盛在了周建設碗裏,然後讓薑瑜給周建設端過去。


    薑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說:“我怕我會流口水!”


    馮三娘被她的直白驚呆了,愣了一下,召來周建英把飯給周建設端了進去。


    吃飯的時候,周老三又說:“建設受了傷,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補補,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裏的老母雞殺一隻燉給他吃吧。”


    家裏總共就兩隻母雞,下的蛋除了偶爾給周老三父子吃一個,餘下的都拿去供銷社賣了換鹽和火柴。殺了一隻,以後上哪兒拿錢換鹽去,馮三娘有些愁,可繼子受了傷,她要不答應,別人肯定說她苛待繼子。


    “嗯,晚上就殺。”馮三娘低著頭答應了。


    隻是這些,並沒有讓周老三滿意。他扭頭看了一眼女兒:“建設受了傷,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兒又把一挑穀子掉進了水裏,還要扣公分,今年咱們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糧食肯定不夠吃。建英,吃了飯,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滿地嘟起了嘴,天這麽熱,稻草那麽紮人,讓她下田,她爸還真是偏心。


    “不要,他們倆闖的禍憑什麽要我來給他們倆收拾爛攤子?”


    周建英這時候完全忘了,她嘴裏吃的糧食也是要用公分換的。


    薑瑜坐在一旁當隱形人,這個家裏的公分多一點少一點她都不關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麽好東西,少了也餓不了她。


    再度被女兒挑戰一家之主的權威,周老三拉下了臉:“不去也可以,那這飯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這下輪到周建英不說話了。她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顆粒未盡,餓得腦袋發暈,渾身乏力,那種滋味她再也不想嚐一遍了。


    薑瑜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完了,哪想,到了晚上,這場火竟然燒到了她的頭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來,正在燉雞湯的馮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裏,小聲說:“小瑜,媽跟你商量個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腳沒你利索,今天去曬場曬穀子,把穀子翻得到處都是,別人都拿了八個公分,她才拿了六個,還被記分員給批評了。我看不如這樣吧,你跟她換換,她去割牛草,你去曬場曬穀子,這樣家裏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薑瑜瞥了馮三娘一眼,指出一個事實:“周建英比我還大一歲!”


    馮三娘絲毫沒意識到薑瑜已經動了火氣,敷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可這孩子從小沒媽,什麽都不會,也沒人教她,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咱們是一家人,應該相互幫助,同心協力才能把家裏弄得更好,你說是不是?”


    薑瑜氣笑了,這可真是親媽啊,不過是周建英的親媽吧!


    自己的女兒骨瘦如柴,她絲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換了個輕鬆的活兒,才幹一天,她就要讓人換給繼女,讓自己年齡更小的女兒去幹更重的活。


    薑瑜對馮三娘的最後一絲耐性都沒了,她揚起眉,冷冷地看著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換?”


    馮三娘看著薑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覺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換活兒是委屈了薑瑜,可在曬場上翻穀子怎麽也比挑擔子輕鬆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時候,建英回家抱著她傷心哭泣時的樣子,馮三娘心頭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繼女。建英那孩子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才去一天就曬得臉脫皮,她說服小瑜跟她換了工,回頭丈夫也會高看她們母女一眼。


    在心裏思量了片刻,馮三娘最後頂著薑瑜冷漠的視線,點了點頭:“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換吧,等秋收完了就換回來!”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換她去當長工吧,想得真美!


    薑瑜厭惡地瞥了馮三娘一眼:“我答應換!”


    馮三娘沒想到她這麽幹脆就同意了,欣喜過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說一聲。”


    說著,馮三娘就解開了圍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看得薑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譏誚地勾起了唇:“誰要換誰說去!”


    當初是村長好意替她換了這份更輕鬆的活兒,她是傻了才會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長換個重活,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長的臉嗎?這麽拎不清以後誰還會幫她?就讓馮三娘自己去吧,也讓大家看看她這個母親都是怎麽對待親生女兒的,多折騰幾次,等斷絕關係的時候,村裏的輿論才會向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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