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政不知不覺……竟是走到了清風院的門口。


    蘇謹琛六歲開蒙, 從五歲半開始, 便從內院搬了出來。蘇政回想起那日他領著蘇謹琛過來時候的情景,小娃兒才到他大腿根那麽高,抱著他的膝蓋哭道:“父親, 我不想一個人住在外麵, 父親……”


    那時候蘇的謹琛那麽小,臉白的跟個糯米團子一樣,蘇政看他一眼, 便想起周氏來,又想起她帶給自己的那些莫名的屈辱,便一把就把他推開了。而從那日以後, 他竟然不曾來過這清風院半步。


    蘇政在門口停留了片刻, 正預備離去,卻是被身後一個前來送宵夜的婆子給喊住了:“老爺怎麽站在門口,大少爺這時候還沒睡呢。”


    說話間婆子已經上前敲了院門,蘇政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問道:“是誰吩咐你送宵夜過來的。”


    “是大小姐,”那婆子答道:“大小姐還說,少爺原來不喜歡芝麻, 讓以後給大少爺送的東西裏都不準添芝麻了。”


    這些蘇政都不知道……養了一個孩子十幾年, 可對他的喜好他卻全然不知。


    蘇政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正打算離開, 卻是被阿福給瞧見了, 迎了上來道:“老爺您怎麽來了?少爺還在房裏溫書呢!”


    蘇政從來沒有來過這清風院, 蘇謹琛平常被他找過去,也多半沒有什麽好事,阿福看他的眼神,還帶著幾分防備。


    蘇謹琛已經聽見了外頭的動靜,起身來到院中,見蘇政站在門口,身上隻披了一件外袍,便開口道:“父親裏麵坐吧。”


    蘇政想了想,終是跨步走了進去。他在蘇謹琛的書房裏坐定了,才發覺這裏麵也沒比外頭暖和幾分,十二月的天氣,這房裏竟然沒有暖爐。


    “太太沒有給你院中送銀霜炭嗎?”蘇政忍不住蹙了蹙眉心,他以為自己雖然不喜歡蘇謹琛,但明麵上他還是承恩侯府的嫡長子,徐氏不該把他怠慢至此。


    蘇謹琛卻是垂眸道:“我一向嫌棄炭火氣太重,因此從來不用這些。”


    蘇政不禁抬頭看著自己這個兒子,此時他輕裘緩帶,身上披著一件白狐狸毛鑲邊的大氅,看上去溫潤如玉。他那一雙眉眼像極了周氏,讓蘇政瞬間有些怔忪。


    周氏花容月貌,二十年前跟隨她父親回京述職,被京城眾世家見過了之後,去周家提親之人便絡繹不絕。蘇政對周氏亦是一見傾心,央著蘇老太太定要為他提親。


    後來周家應下了這門親事,蘇政高興的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心心念念數著日子等她過門。婚後更是對她百般憐愛,可沒想到最後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蘇政有些頹然的低下頭,不再去看蘇謹琛一眼,撫額道:“聽老太太說,你想去書院進學,我已經答應了下來,我和玉山書院的山長尚有一些往來,等過兩日,你去我書房,取了我的名帖再去拜見。”


    蘇謹琛一直低著頭,等蘇政把話說完,他才開口道:“甑先生已經幫兒子寫好了薦書,就不勞煩父親了。”


    蘇政的心口便像梗住了一樣,壓抑的難受,過了好久才道:“你在讀書上頭,比我聰慧許多,憑你往日在京中的聲名,書院也不會不收你的。”


    蘇謹琛隻不緊不慢道:“是父親教導有方。”


    “……”蘇政呼吸一滯,竟無言以對,抬頭看著蘇謹琛,那人就站在燭火的微光中,神情淡漠,仿佛這世間之事都與他無關。蘇政終是沒有發作,隻是淡淡的舒了一口氣,又繼續道:“過幾日是雲夫人六十大壽,你同你母親和大妹妹一起走一趟吧。”


    ……


    晚上青杏服侍蘇皎月洗漱之後,蘇皎月卻遲遲都沒有入睡,白天蘇謹琛那眼神,實在不太友善,這讓她心裏很是忐忑。


    蘇皎月確認蘇謹琛沒有龍陽之好,可為什麽對於安置通房這件事情,他會這般排斥呢?他應該很清楚,像他這個年紀沒有通房的世家子弟,才是不正常的啊!


    當然……除了自己鬱悶之外,蘇皎月也覺得對不住青杏,本來是想讓她投奔一個好去處的,結果也沒投奔成,看著還在房中忙忙碌碌的青杏,蘇皎月心中委實有些過意不去。


    “兄長的心思太難猜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蘇皎月擰著眉心道:“不過青杏你放心,以後你要是有什麽喜歡的人,盡管跟我說,隻要不是什麽特別難搞定的人,我一定幫你保媒。”


    古代的丫鬟向來沒有自主權,蘇皎月能給青杏這個保證,是對她最大的優待了。


    青杏倒是一早就把這個事情給放下了,見蘇皎月一個人還在嘮叨,便坐到她床前安慰她道:“姑娘快別這麽說,我們當下人的,服侍哪個主子不是服侍呢?你想讓我過去服侍大少爺也是你疼我,這個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但現在既然大少爺不肯要我,那就讓我安安心心留在姑娘身邊罷了。”


    蘇皎月見她這麽想得開,心中也就釋懷了,隻是又感歎道:“你也知道,我和兄長生分慣了,如今我想著要對他好一些,卻也不知道要從何做起。”


    所謂無欲則剛,作為原書的男主,蘇謹琛並沒有任何弱點,而他的欲望,也隻體現在後期對皇權的集中統治上,可這些……都是蘇皎月幫不了他的。


    現在她拍的那些馬屁,也不過就是隔靴撓癢,但至少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青杏也跟著蘇皎月一起擰眉想了,忽然間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起頭道:“再過半個月就是大少爺的生辰了,不如姑娘給大少爺備個壽禮吧?”


    蘇謹琛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一,他的人設是帝王嘛,自然是最大的了,蘇皎月當時設定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不過也正因如此,這麽多年來,從來就沒有人記得過他的生日。


    而那一天不光是蘇謹琛的生日,也是周氏的祭日。


    ……


    第二天蘇謹琛去鶴瑞堂請安的時候,蘇老太太就已經知道了他不要通房的事情了。


    蘇皎月這回卻是沒攔著徐氏“告狀”,反正這事情老太太總會知道的,蘇謹琛既然回絕了,自然也不會在這事情上頭記恨徐氏,不過就是聽老太太嘮叨兩句罷了。


    蘇老太太倒是沒覺得意外,通房這件事情本就不是她想出來的,蘇政說到底是個迂腐之人,剛愎自用又以己度人,並不了解蘇謹琛的為人。


    蘇謹琛性子冷淡,原先服侍過他的丫鬟,到了年紀也都嫁人了。若說他真的在這上頭有什麽想法,蘇家那麽多丫鬟,隻要他勾一勾手指,還能有他沾不上手的嗎?不過就是看不上罷了。


    “既然你一心進學,這些事情就以後再說吧,省得亂了心性,你父親那時候就定不下心來做學問,勉強才考了一個同進士,要不是有祖上的封蔭,這時候也不知道在哪兒涼快呢。”


    蘇老太太不緊不慢的開口,見徐氏臉上不好看,又安撫了她一句道:“難為你想得到,以後等他要娶親的時候,你再為他物色一個好的也不遲。”


    徐氏的眉心都皺了起來,她可不想攤上這事兒,可她畢竟是蘇謹琛的繼母,蘇謹琛以後的婚事,難免要落在她的身上,徐氏隻幹笑道:“那是自然的,老太太您放心。”


    蘇皎月瞧著徐氏那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忍俊不禁,跟著勸慰道:“母親不用擔心,到時候還有老太太幫襯著母親呢!兄長這般鍾靈毓秀,將來必定要找一個才貌雙全、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才能配得上他。”


    一直站在廳中垂眸不語的蘇謹琛卻是皺了皺眉心,他淡淡的掃了蘇皎月一眼,見她俏生生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梳著丫髻,瓜子裏白白淨淨,瞧著還有幾分稚氣。


    小丫頭片子!知道通房丫鬟和娶親是什麽意思嗎?就跟著這些長輩們瞎起哄?


    蘇謹琛想到這裏,心中不覺失笑,神色卻仍舊冷肅。


    蘇皎月一抬眸看見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又覺得心虛了起來,隻低著頭不敢再多話。


    好在徐氏已經拿了要送去雲家的壽禮單子給蘇老太太過目,蘇老太太看過之後,皺著眉心道:“我們和雲家不是世交,以前也沒有來往過,你這禮倒是有些重了。”


    雲首輔權傾朝野,徐氏哪裏敢怠慢,這壽禮自然也是很有誠意的。


    蘇老太太便指著禮單道:“把這一麵麻姑獻壽的屏風去了,我瞧著也就差不多了,這樣的東西送過去太紮眼了,難免會有人多問幾句。”


    徐氏點頭稱是,在這些大事上頭,蘇老太太向來很有遠見,徐氏不敢不從。


    蘇老太太是聰明人,承恩侯府在京城是個什麽位置,她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一回雲家的帖子送到蘇家來,沒準還是沾了下頭站著的那位光了。


    蘇家將來能不能重新興旺起來,卻是落在了蘇謹琛的肩頭。


    若是禮備得太厚重了,倒是讓人覺得他們蘇家抱大腿的吃相有些難看了。


    “三丫頭,你和雲小姐關係不錯,到時候你跟你母親和兄長一起去吧。”蘇老太太見蘇皎月坐在一旁發愣,隻開口道。


    “啊……”蘇皎月這時候卻才反應了過來,她一個瘸子……怎麽又讓她出門了呢?可她好像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從原文設定來講,目前她和雲詩秀的關係的確是很熟的。


    況且……她還挺想讓雲詩秀當自己的嫂子的,原文中她把雲秀詩寫給了趙德春,當時還被讀者給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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