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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螢燭話劇團的劇場位於老城區中心的一座小型公園裏, 劇場建於八十年代末, 因為年久失修, 外圍的牆壁已經脫落了, 原本的紅牆露出大片斑駁的石灰色。


    雖然劇場老舊, 不過好在場地很大, 四層樓高,除了主劇場外,還有幾個大的排演室和練舞室。


    螢燭話劇團以往若有演出,會全國各地四處奔波, 沒有演出的時候便會在這裏進行話劇排練。


    一身黑色的阿迪休閑運動外套的商戒, 正站在生了鏽的小秋千邊,準備點燃一根煙。


    還不等他磕著打火機, 江醒醒拉過他的手腕, 扯著他朝劇場紅房子走去。


    “你煙癮也太大了吧。”


    “讓我哥給憋出來的, 他討厭煙味, 但凡他不喜歡的事我都不能做到,媽的。”


    商戒指尖拎著細長的白色萬寶路,隨手掛在了耳邊, 又被江醒醒摘下來, 嗤道:“流裏流氣。”


    商戒淡淡一笑:“我哥是正人君子, 我還偏就低俗下流, 你喜歡哪種?”


    “都不喜歡。”江醒醒給他理了理衣領, 將休閑外套的拉鏈給拉到了頂, 又將他的鴨舌帽簷往下壓了壓:“待會兒見我朋友,你盡量別說話,我說什麽,你點頭就是了。”


    “你怕我亂講,讓你相好不高興了?”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是我相好,我跟聞洋沒什麽!”


    聞洋是江醒醒的朋友,很早入了話劇團,年長江醒醒一歲,他性格溫和,為人勤懇踏實,是劇團裏典型的老實人,而這樣的老實人,一般也不會很帥,非常普通的長相,還微微有一點點胖,在話劇裏經常飾演中年男人的形象。


    聞洋跟江醒醒念同一所大學,一直很關心江醒醒,學生時期還經常到江醒醒宿舍樓下給她送好吃的。


    所有人都以為,聞洋會跟江醒醒在一起,雖然聞洋模樣不算出眾,但是性格不錯,肯定會疼老婆。


    甚至江醒醒都以為,聞洋對她有那麽一點點男女感情的。


    那時候她挺天真,從小到大就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對男女的感情非常憧憬,滿心以為聞洋會跟自己表白呢。卻沒想到突然有一段時間,聞洋不再殷勤地往她宿舍樓下跑,後來江醒醒才知道,聞洋和表演係的另外一個女孩在一起了。


    那女孩模樣嬌俏可愛,皮膚白,一雙水靈靈的雙眼皮大眼睛有點像蔡依林。聽閨蜜說,聞洋追了“蔡依林”三個月,天天樓下送小蛋糕,還點蠟燭表白唱情歌,把“蔡依林”給感動得淚眼汪汪,終於追到了手。


    江醒醒當時還小小地難過了一陣子呢,倒不是因為喜歡聞洋,而是她覺得自己可能永遠找不到男朋友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會喜歡臉上有疤的女孩呢。


    聞洋和“蔡依林”相處了三個月,便被發了一張好人卡。自那以後,他又追了幾個女孩,都是表演係的係花級別的女孩,別說,好人攻略還真有用,居然都追到手了。


    隻可惜,全部無疾而終,逃不過三個月就分手的魔咒。


    男生看臉,其實女生比男生更看臉,僅僅隻是對女孩好,這一點不足以真正讓女孩為之傾心,沒有魅力的男人才會一直用對女孩好,作為首自己最厲害的殺手鐧。


    當然,江醒醒和聞洋還是像朋友一樣相處,時不時同台演出話劇,聞洋對她依然不錯,像妹妹一樣關照著。


    青春時期的那點點不算曖昧的曖昧,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了。


    昨天晚上,商戒把江醒醒壓在床上嚴刑逼供,終於逼她說出了這段不堪回首的青澀往事。


    這真的是她全部全部的感情經曆了。


    商戒問道:“就這麽簡單?”


    “你還想聽什麽。”


    “就沒有男人正經追過你嗎?”


    江醒醒不甘心地撇撇嘴,還真沒有,她所在的表演係美女如雲,她臉上若是沒有疤痕,或許還能擠進“美女”那一掛去,現在有了這麽一塊殘缺的印記,還真沒有男生願意追求她。


    她性格直爽,天真單純,不像別的女孩那樣矯揉造作,男生都樂意拿她當哥們呢。


    “商戒,你被人喜歡過嗎?”江醒醒問他。


    “那可多了。”


    商戒淡淡一笑,在花圃邊停下步伐,終於還是側過臉,點燃了一直想抽的那根煙。


    “那你肯定有很多女朋友。”


    “巧了,一個都沒談成。”商戒說話的時候,還特別惡趣味地噴了她一臉的煙。


    江醒醒揮手驅散了薄荷味的煙霧,不解地問:“為什麽?”


    “我哥不讓,全給我鬧沒了,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在拉斯維加斯的私人別墅,我十八歲生日,朋友弄了百來個性感女模給我當成人禮,後來我哥出現,別墅都差點給我燒了。”


    江醒醒:......


    百來個女人,吃得消嗎。


    等等,她關注的重點好像不對,果然是因為單身太久了嗎,什麽都要往那方麵想。


    “你哥管你挺嚴的啊。”江醒醒說:“女朋友都不讓你交往?”


    商戒又將煙嘴擱她唇上蹭了些口紅,繼續說道:“他活得像個老夫子,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討厭至極。十八歲那次之後,他關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把老子憋死了。”


    “他...關你啊!這也太過分了,他有什麽權力關你!”


    “怕我出去亂搞。”商戒漫不經心地說:“越不讓老子碰女人,老子偏要碰,這次就弄個女人回去當少夫人,氣死他。”


    江醒醒:......


    弄個女人回去當少夫人,不會是說她吧?


    這時,隻聽一個清潤的嗓音道:“醒醒,你來了。”


    劇院門口,一個穿著複古歐式燕尾服的男人迎了出來。


    “聞洋哥,正排戲呢?”


    “是啊,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剛好迎上你了。”


    聽到“聞洋”這個名字,商戒揚起下頜,睨向他。


    聞洋屬於微胖的身形,五官比較扁平,輪廓並不清晰,因此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清晰分明的英俊,但是不能說醜,就是非常普通的長相,看上去也挺老實。


    “你好,我是聞洋。”聞洋對商戒禮貌地伸出了手:“我和醒醒一塊兒長大的,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


    商戒並沒有接他的手,直到江醒醒手肘戳到他,他才不情不願地碰了碰聞洋的手:“昨天你見過我,在她床上。”


    江醒醒:......


    聞洋:......


    “他是我朋友。”江醒醒一邊解釋,一邊把商戒的鴨舌帽壓得更低了:“家裏出了點事,投奔我來的。”


    “這位朋友,怎麽稱呼啊。”


    “他......”


    “姓商,單名一個慎字。”


    江醒醒望向商戒,他說出自己的假名字時,眉宇平整,那深咖色的眸子平靜如常。


    她不禁想,這哥們是演技派啊,麵不改色心不跳,謊話張口就來,還說得跟真的一樣。


    聞洋問江醒醒:“醒醒,以前我怎麽沒有聽你提起過,還有這樣以為朋友?”


    “我們認識時間不長。”商戒再次奪了江醒醒的話:“不過感情升溫迅速,現在已經達到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聞洋臉色稍稍起了變化,眸子裏劃出幾許不可思議,隻怕是沒有料到他會這樣直接表明身份,隻好道:“噢,這樣嗎。”


    “是。”


    江醒醒腦筋傷透了,這家夥,之前不是說好了待會兒見朋友的時候,能不講話就不要講話嗎!現在表演欲這麽強是鬧哪樣!


    **


    剛踏入鐵門,商戒便嗅到一股潮濕而陳腐的氣味,他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江醒醒正好趁機摸出口罩給他戴上:“這裏年代久了,是有些味道,你鼻子矜貴,聞不得這些。”


    當然,這是其一,其二江醒醒還是害怕他被人認出來,雖然現在剃了小平頭還穿了休閑裝的商戒,和過去西裝革履的總裁商戒,差別有點大,即便外貌相似,但還是很難將他們聯係起來。


    但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真被人認出來可就糟糕了。


    而商戒很配合,聽話地讓江醒醒給他戴上了口罩。


    “你以前經常在這裏演出?”商戒左顧右盼,四下裏觀望著。


    “是啊,這裏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江醒醒說:“以前這裏住了很多話劇演員,大家在一起排戲,特別熱鬧,不過這兩年走了很多人。”


    話劇舞台劇市場不景氣,尤其是近來這幾年,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人們的娛樂方式多種多樣,很少有人願意花錢來劇場看戲了。


    “待會兒帶我四處逛逛。”商戒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兒有什麽好逛的,都是老房子了。”


    商戒順手攬住了她細瘦的肩膀,將她圈進懷中,眼角微挑,笑道:“既然是你長大的地方,我想多了解了解,為我們往後的親密相處打打基礎。”


    江醒醒語滯,在家裏開玩笑膩歪就行了,當著聞洋這外人的麵,能不能別說這些肉麻的話啊!


    “哎,放開,你別這樣。”


    商戒那粗壯有力手臂,擼著她的脖子,就像揉貓咪似的,跟她鬧了一路,眼底含了笑,微笑裏盡是寵溺之色,藏都藏不住。


    聞洋看著兩人親密的姿態,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江醒醒整個人被他壓迫在沙發上,強大的男性荷爾蒙讓她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思考。


    他伸手,撩開了她襯衣的第一顆紐扣,胸部被白色小襯衣緊束,宛如被捆綁的脫兔,鬆掉一顆紐扣,便解脫一分。


    胸前迷人的風光,猶抱琵琶半遮麵,若隱若現。


    “商先生,請…請您自重。”


    他指縫間的煙灰斷掉一截,落入濕漉漉的水泥地麵,頃刻融化。


    商戒見她緊張得都快不行了,心說真是未經人事的小丫頭。


    他決定不再戲弄她,將她拉起來,替她係上襯衣的最後一顆紐扣:“逗你玩,看你緊張的。”


    江醒醒:………


    好玩嗎!


    她站起身來,四下裏望了望空空蕩蕩的天台,他把她的桌子板凳和沙發,都搬到外麵來了,果然是嫌她家太小了嗎。


    以前一個人住,倒是也沒覺得有多狹窄,現在家裏疏忽間多了一個男人,一個強壯健碩的男人,突然便覺得擁擠了許多。


    他想在外麵活動,便隨他去了。


    “我帶了盒飯回來,你餓了吧,快吃。”她給金毛喂了狗糧之後,將盒飯擺上桌,笑吟吟地說:“今天我終於說台詞了,盒飯也可以多領一份。”


    “恭喜,終於不用跑龍套了。”


    商戒肚子早餓了,當下也不嫌棄,拿過了飯盒呼嚕呼嚕大口吃了起來。看著他吃得這樣香,江醒醒突然感覺特別欣慰,很有成就感,這種感覺就像...多養了一條大狗子,而大狗子特別能吃,身體長得壯壯的。


    商戒回頭望她一眼,她雙腿交疊,小鳥依人地坐在他身邊,望著他一臉欣慰的笑意。


    “不餓?”


    “餓呢。”江醒醒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掇著飯吃,一邊吃,一邊看他。


    “江小姐,你要是繼續看我。”商戒放下了筷子:“我就要合理懷疑你是真的惦記上我了。”


    江醒醒連忙抽回目光:“哪有,我隻是看你吃飯特別香。”


    以前她總是獨自吃飯,現在家裏平白多了一個男人,竟然也添了幾分默默溫情的生活氣息,難怪她一下班就顧念著想回家呢。


    江醒醒見他將碗裏的肉片都吃光了,於是將自己的肉片夾給他。


    商戒瞥見她顫顫巍巍伸過來的筷子,劍眉微揚,毫不猶豫接過肉片,吃了。


    江醒醒見他絲毫不嫌棄,鬆了一口氣,又把自己的飯全倒給他:“你多吃一點哦。”


    好體貼的女人。


    商戒年近而立,見過的女人不少,諂媚的、清純的、聰明的......懷揣目的性的接近,總隔著一層麵紗,人是有趣的人,偏偏把自己隱藏起來,隻一味討好,乏味至極。


    他突然有些拿捏不準麵前的女人,她總有一種力量,讓他覺得很舒服,即便她懷揣著目的,他也甘之如飴。


    商戒說:“關心我啊?”


    她故作輕鬆地說:“你啊,你每天運動消耗那麽多,我是不想你餓死了,不然將來我問誰要前程去。”


    既然住在她家裏,她就得對他負責。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商戒笑了笑,三兩口吃完了飯,進了屋。


    有他的保證,江醒醒便放心,慢悠悠地吃著晚飯,腳邊的啤酒瓶子還剩了半瓶酒,她拎起來喝了一口。


    這家夥,把她藏櫃子裏的存貨都翻出來喝了個光,以後他回去了,她一定要好好找他討還才行。


    江醒醒收拾妥當之後進屋,因為沙發和桌子都被搬到外麵去,屋子裏反倒空了許多,她還有些不適應呢。


    一進門便見半赤的男人躺在她的床上,手裏拿著她的時尚雜誌,翻閱著。


    頁麵正是穿著性感內衣的女模,而他平靜無瀾的目光,審視著女模的身材,竟然還微微地搖了搖頭,翻開了下一頁。


    江醒醒不由得又想到了新聞裏麵所說的,第二人格,性癮。


    她現在無法分辨究竟誰在說真話,誰在撒謊。


    如果商戒說的是真的,她是萬萬不能讓他被抓回去的,很難想象,他那樣的男人,要一輩子呆在精神病院,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可是如果他在撒謊,那麽他...很可能相當危險呐。


    “做ai上癮,有強烈的、周期性的、連續的性衝動,如果這些需求得不到滿足,就會很痛苦......”


    她回憶著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解釋,並沒有注意到,商戒左手的無名指,再度無意識地勾動了起來。


    商戒闔上了雜誌,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平複心緒。這讓江醒醒陷入一種恐慌和緊張當中,越發覺得,這位商先生和平時電視媒體上冷漠的商先生,截然不同。


    商戒剛坐起身,從包裏摸出什麽東西,江醒醒一個條件反射火速抓起身旁的水果刀。


    商戒:“???”


    江醒醒看看水果刀,又看了看他手裏的煙盒,尷尬地笑了一下,溫馨提示:“商先生,出去抽煙哦。”


    商戒將煙盒往床櫃邊一扔,說道:“你在懷疑我?”


    “沒有,哪能啊。”江醒醒說:“我這不是削蘋果給你吃嗎。”


    “你家裏,找得到除了方便麵以外任何一件能下口的食物包括水果嗎?”


    江醒醒:......


    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說了吧。


    “我...我是有點懷疑你的,因為現在的你,跟那個商戒實在太不一樣了。”她放下水果刀,繼續說道:“醫生說你人格分裂,第二人格...唔,很好色,我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你現在住在我家裏,我不能不防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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