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聞硯送簡一去學校, 兩人都極力避開昨晚的話題,但車內封閉狹窄的空間中始終充滿了曖昧的氣息。以至於下車以後, 簡一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感覺終於能順暢地呼吸了。


    第一二節有課, 簡一直接去教室。


    彭石源已經先到了, 給簡一留了座位。


    簡一暫時把祁聞硯趕出腦海, 過去和彭石源坐一塊兒, 問他媽媽的情況。


    “她還好,就是覺得對你很抱歉。”彭石源也抱歉,簡一幫了他們, 他卻讓簡一大半夜獨自回家。


    彭石源之前忽然看到鬼, 近二十年的信仰被打碎, 後來又遇到家裏的事情, 今天能正常來上課,已經算心理很強大了。


    簡一不是很在意:“沒關係,這種事情我都見慣了。”


    事情發生的當時肯定還是有點難過的, 但他畢竟經曆的多了, 彭石源媽媽又不是跟他特別親近的人,所以真的還好。


    “她想請你吃飯。”彭石源說。


    “別別別。”簡一急忙拒絕, “她看到我又得難受, 我也開心不起來, 真沒必要。”


    彭石源看他主意已定, 便也不強求了:“那等這事處理完, 我請你吃飯。”


    “這個可以有。”簡一笑著應下來。


    “對了。”彭石源左右看看, 湊到簡一耳邊,低聲道,“你覺得,那個老太太還會不會回來?我家親戚讓我們找個大師把她收了。”


    簡一耳朵很敏感,不習慣有人貼著耳朵說話,稍稍躲了躲,拿腦袋懟著彭石源的腦袋,也低聲道:“她是個好人……也是好鬼,你們可千萬別收她。放心,我晚上就去給她燒紙錢,然後和她說清楚,她以後肯定不會去了。”


    彭石源點點頭:“我也覺得她不會害人,要不然那麽長時間,我們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唉,你說,她為什麽不去投胎轉世呢?”


    “她臨死前沒見著兒子,執念太深,入不了輪回。”簡一說起這個就生氣,“她兒子太不是東西了。”


    “你倆幹嘛呢?”坐在前排的楊梅忽然轉過頭來,一拍桌子,“靠那麽近說悄悄話,gay裏gay氣的。”


    兩人嚇了一跳,光速分開,中間簡直像隔了條銀河係。


    “別胡說八道。”簡一搓搓脖子,感覺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不是就好。”楊梅嘻嘻笑著,朝旁邊的阮白看了一眼,“這麽帥一帥哥,搞基太可惜了。”


    “姑奶奶,老師看你了,好好上課吧。”簡一強行用書把楊梅的頭轉回去。


    怎麽能懷疑他和彭石源呢?簡直太奇葩了。


    簡一忍不住朝彭石源看了一眼,彭石源剛好也看過來。


    兩人忽然同時扭頭,太尷尬了。


    簡一趴在課桌上想,果然,我就不是彎的吧?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情,純粹就是在那種極端環境下產生的一種情緒錯亂?


    可是,後來做夢的事情怎麽解釋呢?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昨晚的夢裏,全是祁聞硯,根本沒出現過女人。


    結果,他就……那什麽了。


    難不成,是因為太饑渴了?


    他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至於嗎?至於嗎?


    簡一也不知道,偷偷摸出手機開始搜“怎樣判斷一個人是不是gay”。


    結果搜來搜去,感覺都不怎麽靠譜,反而搜出一堆gay會在衛生間等公眾場合偷窺占便宜的事情,簡一更混亂了。


    手機震動兩下,簡一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


    是彭石源發的微信。


    【圓圓圓圓:你怎麽魂不守舍的?】


    【酷酷的一:我沒事。】


    【圓圓圓圓:跟你說個事,剛才楊梅向我打聽你有沒有女朋友,聽她的意思,阮白喜歡你。】


    簡一一個激靈,抬頭看了眼前麵阮白婀娜苗條的背影,情不自禁往後縮了縮肩膀。


    【酷酷的一:那你一定要告訴她,我不想談戀愛。】


    【圓圓圓圓:是不想談戀愛還是不想和阮白談戀愛?】


    談戀愛……簡一腦子裏忽然閃過祁聞硯的臉。


    真是要了命了,比撞鬼還可怕。


    簡一狠狠戳微信頭像,改了昵稱。又憤憤地想,祁聞硯真是個混蛋,害得他心神不寧,他自己卻悠然自在。


    他不知道,祁聞硯一點也不悠然自在。


    7th大樓的頂層,總裁辦公室門口,祁天手裏拿著一根造型獨特的樹枝問安琪:“祁總大白天緊緊關著辦公室的門,到底在幹什麽?莫非,老三終於開竅,想玩個辦公室y什麽的,嘿嘿嘿……”


    “閉嘴吧你。”旁邊的祁大福翹著手指看上麵新做的黑色幾何圖形,跟安琪討論了一句,“還是kuki家的技術好。”


    然後他才繼續對祁天說完後半句:“你以為三哥跟你似的?他眼裏隻有工作,才不會精蟲上腦。”


    總裁辦公室裏,祁聞硯默默從半透明玻璃牆後退開。


    對不起,大福,三哥讓你失望了。


    如果說昨晚親簡一還是救人心切,情急之下亂了分寸。那後來夢裏再對人家醬醬釀釀,就絕對是精蟲上腦了。


    祁聞硯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他好歹是活了快三十年的成年人,身邊有個真紈絝祁天還有個偽花花公子宋斯霖,戀愛的理論知識方麵,祁聞硯還是相當豐富的。


    做了那樣的一個夢,夢裏對象的正臉清晰無比,祁聞硯要說還不明白自己對簡一的心思,那他也不配站在這裏了。


    問題是,這事發生得太沒有防備了。


    祁聞硯知道,自己對簡一有心思,但這心思到底到了什麽程度,他還判斷不出來。另一方麵,簡一心裏怎麽想的,他也猜不出來。


    簡一知道祁聞硯生活中有潔癖,但他不知道,其實祁聞硯生活中的潔癖還不算嚴重。祁聞硯更嚴重的,是心理潔癖,感情上的潔癖。


    他之所以這麽多年不談戀愛,一方麵當然是沒有遇到讓他心動的人,但這也是因為有婚約在身,所以他根本就不會有那方麵的想法,不會跟人去過多接觸。


    祁聞硯從來沒跟人說過,他心裏幻想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


    是男人還是女人倒不重要,反正他自己有話語權,如果對象是簡一,家裏父母也必定滿意。


    隻是,對象是簡一,卻是祁聞硯自己從來沒想過的。兩個人之間雖然有婚約,但祁聞硯一直認定了婚約遲早會解除。


    雖然他之前跟簡一說,他們倆之間沒差距,但真到了想考慮戀愛的時候,祁聞硯就發現,他和簡一之間,還是有很大的鴻溝。


    年齡是最大的問題。


    等到他年紀大了,沒現在帥……不,祁聞硯堅定地認為自己沒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


    但簡一的見識閱曆會增長,審美品位會變化。


    從第一次見麵就能看出來,兩個人之間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思想模式,都南轅北轍。現在能相處好,是因為他們彼此都讓了一步。如果成為情侶,心態變化,就沒那麽容易相處了。要在一起一輩子,幾乎不可能。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不能走一輩子,祁聞硯寧願被罵渣男,也不想開始這段感情。


    但是……祁聞硯深深歎了口氣。


    親了簡一後,如果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他大概、也許、可能更不會談戀愛了。


    這也是潔癖。


    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真是愁人。


    祁聞硯拉開抽屜,看到裏麵有盒雪茄,是上次別人送給他隨手扔這裏的。


    他一般不抽煙,但是現在,他覺得他可能需要一點不一樣的刺激,於是幹脆拿了根出來點上。


    尼古丁還是有點用,雖然不能幫祁聞硯解決感情的問題。但能讓他暫時從感情的旋渦中掙紮出來,準備開始工作。


    祁聞硯按了開門鍵,剛好看到祁天在撩一個女同事。


    祁天拿著那根奇怪的樹枝,一本正經道:“……這是從月老家院子裏的桃樹上摘下來的,擁有這根樹枝的人,能擁有一段絕美的愛情。”


    祁聞硯:“咳咳。”


    祁天秒變臉,捧著樹枝進來,站在祁聞硯麵前,繼續一本正經道:“祁總,哥哥負荊請罪來了。”


    安琪在後麵關上門,聞言嘴角狠狠抽搐了兩下。


    “爺爺怎麽說的?”祁聞硯靠在椅背上,看都沒看他的樹枝。


    “爺爺說現在你是七森的當家人,你說了算。”祁天眨眨眼,開始打感情牌,“三弟呀,你看我們哥兒倆打小關係就好,一起長到大的情誼,你肯定不會不管的對吧?哥哥做錯了事,你想怎麽懲罰都行,哥哥絕無怨言。就是這個錢上麵,能不能通融通融……也不是我想要錢,主要你嫂子那邊你也知道……”


    祁聞硯打開電腦,開始處理郵件。


    等處理完郵件,祁天正好已經因為找不到話說,開始勸祁聞硯戒煙了:“……抽煙真的對身體不好,換做別人我就都不會說。哥哥就是心疼你,工作又忙……”


    祁聞硯點點頭:“謝謝二哥。看在二哥這麽關心我的份上,這次事件造成的影響,我就不追究了。”


    祁天麵色一喜。


    祁聞硯緊接著又道:“不過,二哥自己造成的損失,總是要承擔一點的,對吧?不然也沒法跟公司股東和員工交代不是?”


    祁天頓時臉色微僵,勉強點頭。


    “二哥越來越有大局觀了,爺爺一定特別欣慰。”祁聞硯先把甜棗給了,棒子才終於落下來,“那麽,二哥造成的損失,我替你承擔一半,剩下的一半從你每個月的零花錢裏扣。不著急,慢慢還。”


    祁天臉色大變:“不不不行……”


    “每個月扣50%。”祁聞硯說,“安琪你記下來。”


    安琪:“好的。”


    祁天:“三弟,你不能扣我零花錢,你聽我說……”


    祁聞硯:“每個月60%。”


    祁天:“少扣一點不行嗎?”


    祁聞硯:“70%。”


    祁天:“好好好,50%就50%,行了嗎?”


    祁聞硯:“80%。”


    祁天閉嘴了,祁聞硯抽出旁邊的文件翻開,和顏悅色地說:“字簽這裏。”


    祁天憤憤簽完,摔了筆:“你狠!”


    祁聞硯一點都不生氣:“二哥慢走。”


    祁天出了辦公室,看到祁大福,狠狠剜了他一眼,迎麵碰到剛才撩過的女同事也沒個好臉色。


    祁大福一愣,追上去問:“怎麽樣?三哥怎麽罰你的?”


    祁天戒備地看著他:“滾開,別想來看我笑話。”


    “說說嘛,我不看你笑話。”祁大福纏著他,“我猜你肯定被三哥罰了零花錢對不對?到時候沒錢了你不找我借?”


    祁天想了想,忽然揉揉眼睛,委屈得快哭了:“他扣了我每個月80%的零花錢!我零花錢本來就已經夠少了,兩百萬能幹什麽啊?他怎麽可以這樣狠心,三十六樓的空氣好稀薄,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等等,扣了你80%?”祁大福攔住電梯,“你沒有騙我?”


    “我騙你有好處嗎?”祁天看著祁大福擠進電梯,停止表演,“你進來幹嘛?不是說要找老三簽字?”


    “改天。”祁大福刷了卡,“他今天一看就心情不好,我去了他一準壓我經費。”


    祁天目瞪口呆,半晌怒道:“你之前不是說他今天心情很特別,才讓我來的?”


    “我就是不知道是特別好還是特別差,所以找你試試水。”祁大福溜出電梯,“謝謝二哥。”


    祁天:“……”


    總裁辦公室裏,祁聞硯正一臉嚴肅地跟安琪說:“以後,無論簡一什麽時候打電話來,一定要告訴我。”


    安琪急忙點頭答應,又看看他麵前的煙灰缸,試探道:“我最近發現了幾樣不錯的零食,你要給你家寶寶買嗎?”


    安琪跟祁聞硯多年同學,又一直做他的助理,對他比較了解。她也猜祁聞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根據以往的經驗,選了個祁聞硯每次提起來都心情不錯的話題。


    祁聞硯一愣:“寶寶?”


    安琪有點不確定:“你每次買零食,不是買給小朋友吃的?”


    祁聞硯沒女朋友,安琪不知道零食是買給簡一的,慣性思維覺得是小朋友。她喜歡小朋友,看每個小朋友都是寶寶。


    祁聞硯忽然嘴角一勾,眼底泛起笑意:“是的,寶寶。”


    “你把鏈接發給我吧。”祁聞硯拿起手機,“你知道哪裏有賣冥幣嗎?”


    “冥幣?”安琪微微疑惑,但還是道,“知道。”


    “去幫我買一點。”祁聞硯給她轉賬,“要最好的,直接放車裏。”


    安琪沒有多問,轉身準備去辦事。


    “等一下。”祁聞硯又叫住她,遞了張卡過去,“朋友開了家私人會所,送你一張會員卡。”


    安琪道過謝下樓,剛好碰到祁大福。


    “三哥心情好點了沒?”祁大福向安琪打聽。


    安琪笑道:“祁總今天心情挺好的啊,還送了我張卡。”


    祁大福:“啊?”


    這善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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