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眸女孩側身怔住, 保持著被天喰環拉住手腕的狀態, 神色訝異。


    現在的天喰環對織田咲而言是格外陌生的——更具體一點, 從出入口坍塌開始,天喰環似乎逐漸展現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一麵。


    在織田咲眼裏,天喰環是帶著拙於言詞、不善交流標簽, 沉默但可靠的前輩;就像是一個值得交托全部信任, 能夠並肩作戰、但很難融入尋常嬉鬧氛圍的夥伴。


    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倔強、強硬而執著。


    “天喰前輩, ”織田咲撐不太住慣用的營業笑容,忍不住歪樓問道,“你怎麽了?”


    感覺像是突然被帶進了‘校園王子愛上我’的片場?前輩你的人設還有霸總成分嗎?


    三年級前輩正眸色深沉探究地盯著織田咲,聞言猛地一怔。


    天喰環呆愣愣地看了看神色疑惑的翠眸女孩,視線緩緩下移, 落到對方被自己緊緊握住的手腕上——


    “織、織織織織……”藍色短發的少年以瞬間從耳垂紅到指尖, 抖抖索索開口, “織、織田,我我我……抱、抱抱歉……不不不……”


    啊啦。


    回到正常的天喰前輩了。


    雖然這麽說有點冒犯……但真的像魔法被突然解除一樣。


    織田咲莞爾:“沒關係,前輩不用道歉。能鬆開手嗎?”


    在油爆天喰環回神的瞬間, 握著織田咲手腕的掌心就已虛虛鬆開;但不知還抱著什麽固執奇怪的心情,和紅透了的主人一樣, 顫巍巍貼在肌膚上,力道輕得像拈起羽毛。


    天喰環一邊不肯鬆開手裏的織田咲,一邊又為自己冒失的行為感到慚愧和窘迫。自閉少年深深地垂著頭, 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道:“不、不能鬆開……你、你你你要走……”


    盡管長年處於自卑的頹喪狀態, 但天喰環其實是big 3中最敏銳、最理智的一個——雖然這種直覺般難以言說的領會, 經常被他默默否認掉。


    從織田咲錯身而過所說出的掩飾話語,甚至早在織田咲抱著弟弟、邀請他們分享便當時,微笑說出的字句中,天喰環下意識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和諧感。


    一定會發生什麽。


    她會放棄比賽。


    她在……騙我。


    光是這麽想著,就焦躁到無法呼吸,卻又擔憂得忍不住拚命奔跑起來。


    “你能進入下一場比賽,”天喰環執拗地握著織田咲的手腕,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聲音卻十分堅持,“雄英體育祭,對英雄生來說非常重要;你很努力地通過了預賽——”


    作為一起努力的夥伴,天喰環對織田咲這一個月來的付出了如指掌;體育祭的三輪比賽是連續進行的,如果織田咲此時離開賽場,就相當於放棄了預賽的晉級名額。


    他明確知道自己想把麵前的女孩留下來,卻死活想不出說什麽話才能挽留她。


    “有什麽事情,我可以、我可以幫忙。”天喰環笨嘴拙舌道,“我不行的話,還有通行和波動,他們很聰明,能幫上忙……請、請你不要放棄比賽。”


    你為體育祭練習了這麽久,預賽時幾乎拚上性命,不該這樣無聲退場。


    織田咲盯著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後語的天喰環半晌,奇跡般領悟了自閉少年的擔憂和焦慮;翠眸女孩彎了彎嘴角,剛想開口安撫,就被樓梯口傳來的催促聲打斷。


    “快一點。”少女粉的機車頭盔在伏見猿比古手上晃了一圈,順帶少年不耐煩且嫌棄的低嘖聲,“雄英的防火牆意外不錯——再拖下去你付罰單的錢。”


    交罰金是絕對不可能的。織田咲表情一肅,向小弟揮揮手,表示馬上解決。


    “天喰前輩,你誤會了,”織田咲盡量簡潔明了地表達自己的意思,“織田作……我哥哥,可能現在遇到了什麽難以脫身的事情;我隻是去看看情況,並不是去做危險的事情。


    “隱瞞了你們非常抱歉,但也僅僅是出於時間緊急的緣故。”


    天喰環呆了呆,把重點拉回來:“但是中途離場的話,晉級名額會被取消……”


    “我隻是個一年級啊,”翠眸女孩輕笑出聲,反手握住天喰環的手腕,語氣輕快,“英雄首秀的效果多少達到了,雖然不太好說具體的原因,但是一年級的職場體驗我是內定選手。”


    織田咲指指身後的樓梯口,“東京法務局戶籍科,青王治下scepter 4,和猿比古一個公務單位——所以,就算放棄這次晉級資格,對我的影響也不大。”


    天喰環感覺自己被套進去了,卻左右找不出織田咲邏輯中的漏洞。自閉少年絞盡腦汁,努力勸阻:“但是,但是放棄名額的話——”


    作為英雄屆的盛會之一,體育祭向來賽製嚴格。


    如果真的讓織田咲就這樣離開,作為建校以來第一例非傷、非違規棄賽事故,誰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麽;輕一點八百檢討,重一點,禁賽都有可能。


    就是因為‘家長沒來現場,我覺得他在背著我搞事情‘這種理由,百分之百不會被老師認可,我才要賽場偷溜啊!


    織田咲白斑無奈,瞬間動了一不做二不休、殺人越貨的念頭。


    配置小動物敏銳直覺的天喰環似乎感受到了織田咲的焦躁,握著小姑娘的手認真道:“我、我陪你一起吧!法不責眾!”雖然這麽說有些對不起老師們……


    ……法不責眾厲害了。我們就兩個人,你是怎麽眾起來的?


    這次輪到織田咲說不出話了:“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場比賽對三年級生很重要吧?你快回去啦。”


    ——對三年級生而言,最後一場體育祭的表現關係到畢業後事務所的選擇,和英雄首秀的重要程度不相上下。


    “畢業後的實習事務所,我已經被內定了,”自覺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天喰環語氣從容,“請不必擔心這一點。我們、我們走吧?”


    “……”哇——優等生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織田咲無語地看著突然來了氣勢的固執前輩。


    “你們說完沒?!”伏見猿比古拎著粉色頭盔再次冒出頭來,暴躁得想砍人,“到底在磨嘰什麽啊!求婚嗎?有完沒完!不走我就回去了!”


    “猿比古,”翠眸女孩拖著一隻呆呆的藍鴿子,冷靜回頭,“機車鑰匙給我。”


    慘遭多餘·伏見猿比古:“???”你在搞什麽?


    莫得感情·織田咲:“順便借用駕駛證。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伏見猿比古:“……”


    嗬,女人。


    用完就丟是嗎?


    人間可真是不值得。


    熱血上頭說出驚人言論、人生中首次翹課的天喰環,坐在黑藍色機車後座,跟著不良出身的小學妹一路飆到車站,準備買票進站時,才堪堪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這個是真嗣的,”織田咲把列車車票遞給懂事的小卷毛,“好好牽著天喰哥哥的手哦,我們要回橫濱了。”


    小卷毛真嗣用力點頭。


    “喂!阿咲!我的票呢?!”拽著織田咲袖口的逆流之河伸手,仰著臉威脅道,“都到這裏了,你不會還準備把我扔下吧?”


    ——伏見猿比古中途去教師公寓幫織田咲順了一下證件,中途差點被留守兒童逆流醬認成闖空門的盜賊;實用主義的眼鏡少年懶得多做解釋,幹脆就帶上這位留守掛件。


    渣男jk把車票塞進逆流之河手裏,摸摸他的頭:“隻是拜托你看家,我最多今晚就會回來了。”


    她畢竟還是高校在讀的學生,完全沒打算滯留橫濱。


    “那為什麽不讓這個家夥看家!”逆流之河‘刷’地指向天喰環,振振有詞,“你看!他這麽大隻,明明比我更適合看家啊!”


    看、看家?天喰環原本安安靜靜拉著真嗣站在旁邊,此時突然被吵鬧的二人組點名;少年短暫茫然幾秒,猶豫地看向織田咲。


    你當養狗狗嗎?還大隻的適合看家?織田咲內心吐槽,一邊牽著昂首挺胸的小家夥過閘機,一邊耐心道:“天喰前輩是受我的拜托,好心來幫忙的。”


    一行四人在候車的黃線外站定,翠眸女孩戳了戳麻花辮逆流之河的腦門:“不能用‘那個家夥’來稱呼天喰前輩,明白了嗎?跟著不認識的人、跑出來的討厭鬼。”


    懂事的真嗣抬頭看看牽著自己的大哥哥,乖巧軟萌地喊道:“天喰前輩,謝謝你。”阿咲說過,受到別人的幫助一定要道謝。


    社恐少年被突如其來的正太の道謝驚嚇到,顫抖著撇過頭,含糊不清開口推拒:“我、我我我是非要跟過來……幫助什麽的……說是麻煩還、還差不多……”


    逆流之河:“喂!阿咲!這家夥說他是硬跟過來的哎!快罵他啦!”


    “……”織田咲突然想把這個幼稚過頭、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塞回身體裏,“好了,拜托,你們都別說了,趕緊上車。”


    心累家長,在線逃避。


    織田家二家長之所以能識破未到場大家長的掩飾太平,完全是因為小真嗣的緣故——小真嗣雖然年幼體弱,但有一個學霸屬性的天賦,即‘過目不忘’。


    如果是其他孩子來,大概隻會根據自己的理解,來轉述織田作的囑托;但未來學霸小真嗣不一樣,他會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把對方的話複述出來。


    然後漏洞就這麽出來了——話廢體質的大家長織田作,根本不可能給出那麽有條有理、方方麵麵關照的囑托;除非,是提前想好的措辭。


    接著合理推斷——笨蛋大家長必然是遇到了一時脫不開身的事,或者說受了短時間難以恢複的傷,不得已將真嗣托送到雄英,還絞盡腦汁想了囑托、試圖掩飾真實情況。


    嘛,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織田咲把便當裏的丸子夾給真嗣,訕訕:這簡直跟她當初在雄英參加提前考試、慘烈住院一個月時的狀況差不多。


    所以說,不愧是兄妹啊。


    天喰環看了看走神自嘲的織田咲,笨拙地把自己便當裏的丸子夾給斜對麵的逆流醬。女裝小佬抱著兒童便當吃得心寬無比,見狀還還不客氣地提要求:“要那個!要章魚香腸!”


    翠眸女孩反手就是鐵掌製裁:“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一個‘個性’怎麽比她還能吃?!


    在兄弟姐妹中最受照顧的織田家老幺歪了歪頭,小心夾起自己的章魚香腸,努力試圖遞給逆流之河:“不介意的話,請吃這個吧。”要互相幫助呀。


    “……”為什麽這個小屁孩會主動給我啊?麻花辮的小家夥沉默了一會,別別扭扭道,“哦。謝謝……喂,你!玉、玉子燒吃不吃?”


    真嗣怯怯地點頭:“嗯……”


    織田咲看著拐進兄友弟恭片場的兩個小家夥,挑眉輕笑了一聲。


    女孩紅棕色的丸子頭被拆開,漫卷地垂在肩頭胸口;臨場落跑的參賽者還穿著一身雄英高校的運動服,肩頭小巧單薄,軟軟地靠在列車靠背上。


    盛午將近,過於熾烈的陽光從車窗透了進來,把織田咲的側臉映得如玉石般透明。翠眸的女孩子唇邊微微含著笑意,目光溫柔、勇敢而明朗。


    啊……現在。天喰環的心跳在這份帶著狼狽的美麗中緩緩加快,卻又喜悅得要撲棱著翅膀從胸口飛出來:我們……在逃跑的途中。


    ——從非常非常重要的比賽中逃出來,放棄了很難得到的晉級名額,不知道之後會麵臨什麽懲罰,也不知道在目的地會遇見什麽,就那麽輕易地乘上了逃跑的列車。


    真不敢相信。少年摸了摸胸口心髒的位置,幾乎要微笑出來。像是小說裏的情節一樣。


    逃跑的發起人兼家長從包裏摸出手機,起身,把便當盒放在座位上。織田咲衝一大兩小揮揮手機:“抱歉。打個電話。”


    ——半小時後,橫濱某醫院、某病房的某房門被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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