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刻意去看, 太宰治也能猜到,慣來麵無表情的好友此時必然滿臉‘???’和‘所以這又和我有什麽關係’——事實上,剛得知名單時的太宰治也是十分驚訝的。


    “恭喜恭喜,”年輕幹部誇張地空出半邊方向盤,握住織田作的手, “也許下個月就能聽到織田作先生升遷的消息了?總之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織田作把手抽出來,無語道:“……不會是我。”


    ‘格林尼治’的運營模式雖然奇怪,但好歹是連線多方勢力的平台;從不做白工的首領先生既然出手幹涉,必然是對那位繼承人勢在必得。


    無論從哪個方麵考量, 位於港黑核心層的雙黑都更合適。


    “是非常可愛的女子高中生哦——”太宰治調侃地拖長了聲音, 破有深意,“之前去雄英帶回立原道造時,我見了她一麵,繼承人小姐也姓‘織田’。”


    不會是……咲?


    織田作頓了頓,很快揮掉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阿咲是一年級生, 那位繼承人參加三年級場的比賽,想必是三年級生, 太宰不會弄錯:“我們家沒有親戚。”


    兩邊的父親都是孤兒出身, 織田媽媽的雙親在她高中時就去世了;不然,也輪不到那時剛成年的織田作去孤兒院撿妹妹。


    “好!既然是摯友的久別重逢,那我們就來聊點別的!”黑西裝的少年恢複了不著調的樣子,輕鬆愉快地打了個響指。


    織田作:“久別重逢……?”別人就算了, 一周多前不是我護送你上飛機的嗎?


    “機場木倉戰時你遺失的配.槍, 我花了好——長時間, ”一邊操控著新鮮領來的座駕蝸牛爬行,年輕幹部一邊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朋友,“——讓廣津先生幫忙找回來了。”


    織田作:“……謝謝。”真是辛苦了,廣津柳浪先生。


    “那麽現在是一個簡單的小遊戲!”港黑的年輕幹部爽快地徹底鬆開方向盤,在織田作驚愕的目光中半個身子轉向副駕駛座,麵對女人般含情脈脈道,“來吧,猜猜它在那裏?”


    織田作:“是便宜貨!可以送給你!請握住方向盤!”


    “風衣的口袋裏嗎?”蝸牛爬行的車輛開始在道路上緩緩偏轉,太宰治仿若未聞,一派閑適地摸摸口袋,“猜錯了!不過別擔心,作為好友你可以再猜一次……咦?”


    織田作:“花壇!太宰!要撞上花壇——!!”


    在熟悉的開門電子鈴聲中,藍發少年提著一袋日用品從便利店走了出來。天喰環垂著眼在便利店門口站了一會,再三確認自己沒有漏買東西,才重新抬步準備離開。


    “在五分鍾路程……便利店……買完……今天……不可回收垃圾……”內向的少年以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邊回憶織田咲離開前的囑托,邊低存在感地走在路邊。


    此時,一輛滿目瘡痍的黑色車輛從天喰環的身邊慢吞吞爬過。


    “……禁止給糖……???”英雄預備役驚訝又茫然地抬頭,看向擦肩而過的黑色車輛。


    對方正以比慢跑快不了多少的速度行駛,但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模樣,卻格外觸目驚心。


    沒問題吧……應該沒問題。天喰環這麽想著,下意識提著袋子加快了步伐:臨時執照沒有帶在身上,但委員會的係統裏有記錄,必須出手的話沒問題——


    不等英雄預備役少年做好心理建設,蝸牛爬行般的黑色車輛突然磕了藥般猛地一震,刺啦啦拖著殘軀拔高了速度!


    天喰環毫不猶豫地衝上去!


    黑色車輛的駕駛員似乎同時具備敏銳的駕駛意識,和糟糕透頂的駕駛技術,在街頭如斷了牽引繩的大型犬一般興奮奔跑。


    車上的織田作用尚好的一隻手握緊扶手,隨著車身毫無章法的搖晃撞在車門上,麵無表情、心如死灰:“你是怎麽拿到駕照的?!”


    太宰治於拉扯方向盤的空隙偏頭,給了好友一個黑手黨牌盡在不言中的笑容。


    ……大意了!這家夥前天剛過生日!


    織田作內心扶額,轉手握住車門:“總之,跳車!”雖然車上一個港黑幹部一個前殺手,但奈何兩人都是負傷狀態,目前也隻能強行脫險。


    年輕的幹部猛打方向盤避開行人,語氣遺憾:“這是我第一輛車哎?”


    織田作:“……”


    正當命懸一線的副駕忍不住要吐槽司機少年的‘初次’情結,一擊沉悶的砸落聲從兩人頭頂傳來。


    織田作神色一凝,立刻從身旁的行李袋中掏出手木倉,穩穩對準車頂——


    “你們需要幫忙嗎!”沒等兩個黑手黨展示出經曆的腥風血雨,一張年輕的麵孔從太宰治身旁的車窗上垂了下來,織田作三兩下又把槍塞了回去。


    少年的樣貌看得出十分俊秀,藍色短發隨風亂晃,發絲下還勾著兩隻牛角;


    看到駕駛座上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舉著槍的太宰治,少年的神色驚訝了一下,然後保持著趴車頂的狀態,認真重複道:“請問,需要幫忙嗎?”


    黑西裝司機若無其事地把槍扔在車前窗上,從容不迫:“不必了,狀況很穩定——”


    “砰砰——轟!”


    一路策馬奔騰的黑色轎車,終於歪歪扭扭地撞在了燈杆上。


    伏在車頂的天喰環一時沒收住被甩下車,慌亂之中還帶走了一隻後視鏡;另一邊,無辜副駕織田作踹開車門,反手拖著太宰治往車外拽。


    “沒事沒事,”年輕幹部被慣性帶得撞在前窗上,推開好友的手笑道,“哈哈,織田作你太小題大做啦,安全氣囊都沒彈出來哎。”


    織田作:“……”


    你很遺憾是嗎?


    “安全送達——那我就走了。”太宰治胡亂把另外一支手.槍塞給織田作,眉眼間的笑容不改,“有機會一起喝酒,然後,保重身體誒嘿!”


    織田作:“老實說,我覺得你會死在路上。”


    這種回歸野性的車技!


    太宰治:“不,這一點請放心,因為那太不浪漫了。”‘狼狽地死於車禍’,並不在港黑太宰治的自殺美學範疇。


    被排除在外的事故被害人天喰環收拾散落的日用品,提著袋子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更加殘破的黑色轎車,帶著黑西裝司機晃晃悠悠離去的背影。


    “他、他……?”天喰環心驚膽戰地看著轎車擦過花壇,歡騰地衝向道路拐角。


    英雄預備役少年一手便利店的袋子,一手被掛掉外層油漆的後視鏡,站在原地呆了呆,從上衣口袋裏摸出手機——果然還是報警吧。


    “啊,請別報警。”織田作趕緊攔住路見不平的牛角少年,解釋道,“不是什麽大事。”擔心歸擔心,但太宰的確點滿了‘怎麽自殺也不會死’的屬性。


    這怎麽看都是大事啊!公共安全危機!天喰環難以置信。


    “織田作?天喰前輩?”兵分兩路去超市的織田咲提這兩個環保布袋,慢吞吞從另一邊的路口拐了過來,“你們站在樓下幹什麽?”


    從東京一路到橫濱幫忙照顧兩個小家夥,天喰環已經形成了上手幫忙的下意識反應。自閉前輩趕緊把便利店的袋子換了隻手,三兩步上前,接過織田咲手裏的環保布袋。


    “謝謝。”翠眸女孩笑著道謝,轉臉看向打著石膏的織田作,就換上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哥?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還能瞞天過海騙妹妹?


    想必是歲月靜好、福壽安康啊?


    看到本該在雄英參加體育祭的妹妹站在公寓樓下,身上還穿著深藍色的運動服,織田作就知道沒能瞞過自家直覺超凡的二家長;


    謊言破滅的青年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認輸般拎起地上的行李袋,心虛幹笑:“……總之,先上去?”


    已經看破一切的織田咲:嗬。男人。


    “……不小心被卷進了藥品走私?是港黑?”


    主廚jk熟練地剃下雞腿的骨頭,皺眉,“為什麽沒人通知直係家屬?你的公司沒人幫忙報警嗎?織田作,你的社會關係真是令人擔憂啊!”


    織田作拍拍妹妹頭頂的發旋:“對長輩說話語氣好一點。”


    小姑娘的架勢簡直像在訓斥優君和克己半夜偷吃零食。


    “算了吧,織田作先生,”織田咲撇撇嘴,手上不停頓地砰嗵砰嗵拍剃下來的雞肉,“把自己卷進黑.幫爭鬥、還玩骨折了的長輩?你能不能努力變得成熟穩重點?”


    織田作被二家長小姐擠兌得得沒脾氣了,哭笑不得道:“缺席的事情我道歉——說起來,咲,你這樣跑到橫濱,沒有耽誤項目吧?”


    雖然織田作還是不太清楚體育祭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根據太宰所說,似乎是個非常正式、受關注的學校活動?


    他倒不是指望小姑娘能拿幾個項目第一名,而是考慮到,兩人三足啊、接力賽啊這種團體項目,臨時缺人大概率會給別人造成麻煩,從而對罪魁禍首有怨言……


    總的來說,織田作還是希望妹妹能有朋友的。


    “……”翠眸女孩表情稍稍一僵——穩住!織田咲!一定要穩住啊!你剛嘲笑織田作是‘不成熟的長輩’!


    要是在這個時候翻車,那家庭地位就完了!


    織田咲笑容平緩,若無其事:“沒有,隻是運動會而已。”


    兩人現在正位於織田作租住的公寓裏,半開放的廚房一年到頭也用不了幾次;織田家的哥哥靠在流理台邊,掛著一隻石膏手和主廚jk閑聊。


    主廚jk的另外一邊正煮著一鍋雞絲蔬菜粥,砂鍋蓋被咕嚕嚕的氣泡不斷頂起來——


    織田咲打濕紗布,薄薄一層覆蓋在手上。翠眸女孩側身借查看砂鍋來掩飾神色:“不過,體育祭對外開放,所以中途離場有點麻煩而已。”


    如果織田作此時留意妹妹的語氣和措辭,絕對能反應過來對方九真一假式的隱瞞,畢竟兄妹兩人撒謊是一個套路;然而幸運的是,織田大家長的注意力被其他事物吸引了。


    織田作盯著坐在灰色沙發床上的少年和小家夥,麵上不動聲色,其實腦子裏已經動蕩得在拉狗血家庭倫理劇了。


    兩個高中生大概是去了一趟大叔那邊,把遣雄英大使小真嗣安置,才掉頭趕來公寓這邊。


    見義勇為的藍色少年穿著一聲和織田咲相差無幾的運動服,被咲稱為‘天喰前輩’;天喰同學樣貌清俊,沉默內斂,社恐屬性明顯;個性什麽的,應該很強,具體不明。


    至於另一個晃著腿啃餅幹的小家夥……


    織田作的目光在逆流之河身上頓了頓,波瀾不驚地移開,靠近主廚jk低聲道:“我是開明的家長,但高中期間,還是學習為重。”


    “……”翠眸女孩切菜的手都驚得停下了,抬頭,毫不掩飾詫異地看向開明家長織田作:大兄弟?你這是什麽路數?腦、腦震蕩之類的?


    聊到這種青春期情感話題,織田作也有點尷尬,還是木著臉、硬著頭皮道:“英雄類學院學習強度很大,男朋友,咳咳,也不是說你不能找……”


    哦。沒想到啊。您想法還挺多。織田咲樂了:“因為體育祭不太好中途出來,所以天喰前輩是特意來幫忙的——織田作先生,你是少女嗎?”還說悄悄話?


    一個單身狗,竟然還關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來了?


    沒有關係還是沒定關係?織田作清了清嗓子:“我是你的長輩。”在織田大家長的眼裏,‘織田咲’永遠是六七年前,站在孤兒院門口的那個瘦弱倔強的小姑娘。


    ——順推結論:十二歲的小姑娘談什麽戀愛?同齡的男孩子都是幼稚鬼。


    好好學習、賺錢養家都來不及呢,戀愛那麽青春可愛的事情,還是交給禦茶子她們吧。織田咲搖頭:“你有空閑,不如幫忙打蛋液。我們晚上趕最後一班車回雄英。”


    “隻、隻是打蛋液,我可以幫忙。”和逆流醬一起坐在沙發上的天喰環早就感受到了流理台方向,兄妹兩人若有若無的視線。


    天真純樸的社恐少年以為,自己一個男子高中生還閑坐不幹活,肯定是被兄妹兩人嫌棄了,趕緊舉手加入晚餐準備的行列。


    扔給自家沒用哥哥一個‘好了傷員乖乖去靜養’的眼神,翠眸女孩轉眼笑容慈祥:“那就麻煩天喰前輩了。”天喰前輩可真是好人,就是有時自閉了點。


    被從晚餐準備行列驅逐,無所事事的織田作在沙發上坐下,偶爾看看流理台前配合默契的少年少女,突然有種獨守空巢老父親的滄桑感。


    和幼年織田咲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家夥晃著腿,不緊不慢吃完最後一塊餅幹;女裝小佬咬著食指殘餘的巧克力醬,微微後仰,在織田咲視角的盲點,扯出一個帶了古怪意味的笑容:


    “好久不見……織田作之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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