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柄木弔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薄衛衣, 半靠在商場地牆上,垂眼看向織田咲。


    綠眼睛的繼承人正平靜地和他對視, 胳膊上掛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袋, 裏麵裝著和那個雄英學生一起買的花茶套裝——死柄木弔就在她們身後排隊付賬。


    織田咲瞥一眼死柄木弔手裏的超市專配塑料袋,閑談般漫無邊際扯話題:“你也來搶今日份的特價酸奶嗎?我推薦桑葚口味。”


    白發赤眸的年輕人靜默了一會,當真打開塑料袋看了看,回答道:“我買了芒果口味。桑葚口味去的時候已經沒了。”老實說,他也相對偏愛桑葚口味。


    織田咲斜視:“我買到了。兩盒。”你好菜啊同學。


    死柄木弔沒生氣:“交換嗎?芒果口味也不錯, 可以試一下。”


    織田咲收回視線,四平八穩繼續道:“我拒絕。等會我就回雄英了,那邊的便利店沒有這個牌子的酸奶。”


    白發赤眸的年輕人沒有立刻回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青年雜亂的劉海已經有些長過頭了,被衛衣的兜帽胡亂壓到額頭上, 於是血玉般的眼眸被白發分割,看不清感情。


    ——織田咲接著側身的遮掩,重重擰了一把手臂內側。


    隻有他一個人嗎?還是有同夥埋伏在商場?目的是什麽?針對我一人還是另有計劃?借著疼痛的刺激, 織田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關係, 別緊張, 不要停下思考。


    想辦法聯係在附近巡邏的職英。優先避免在商場內動手, 盡量降低無謂的傷亡。再者, 不能讓麗日暴露在他的視線裏。翠眸女孩飛快瞥了一眼甜品店的方向。


    茶色短發的小姑娘對這邊一觸即發的情況毫無察覺, 安靜地站在外帶隊伍裏, 偶爾看看手裏的智能機;距離最近的安保人員站在服務台旁, 下班時間的商場人流量可觀。


    盡量拖住他。


    織田咲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努力克製住腦子裏雜亂的思緒,用尋常輕鬆的搭訕語氣開口道:“難得能在這裏遇見弔君,不如我請你喝杯果汁?”我帶殺蟲劑沒?


    死柄木弔一錯不錯地盯著抱肩而站的女孩,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這一笑若有若無,卻讓織田咲從肩膀一路涼到小腿,隻有飛快運轉的大腦還能沁出冷汗;翠眸女孩緩緩扯出一個算不上好看的笑:“……有話直說。”


    詭策什麽的果然不適合我。還是來正麵剛吧。


    “難得能在這裏遇見織田,”白發赤眸的年輕人慢悠悠站直身體,走到織田咲的身邊。青年微微彎腰,湊近翠眸女孩,語氣森然,“不如,我請你喝杯果汁?”


    車禍級別搭訕現場。跟你去我就是狗。織田咲莞爾:“多謝,不用了。我等會兒就要回雄英,相澤老師還在學校等我寫檢討。”


    “這個商場有多少平民?又有多少個英雄呢?”死柄木弔沒有理會對方的推辭,直起身來,開玩笑般緩緩開口,“啊,差點忘了,這裏就有兩位英雄生。真是可靠啊,英雄社會。”


    “多謝誇獎。”織田咲不為所動,神色冷靜,“弔君的問題我不清楚,但這裏距離雄英高校隻有兩條街區,而我校老師向來是全天候待命。”


    鬧市挑釁,誰怕誰啊。


    死柄木弔同樣不為所動:“哦。想必至少是比usj要遠的。”


    織田咲猛然抬眼,不答。


    兩人頓時陷入僵持。


    對瞪了一會兒,死柄木弔似乎有些疲倦了,眨眨泛著血絲的眼睛,像個通宵多日的網癮少年般萎靡了下去,靠回身後的牆壁上,啞聲道:“你跟我走。”


    航空事故級別招安現場。走你個頭。織田咲假笑:“學業繁忙,恕難從命。”


    死柄木弔嗤笑:“你在跟我討價還價?”


    看清楚彼此的籌碼,小姑娘。


    不識時務的小姑娘營業微笑,試圖詐出埋伏:“是的,弔君。既然大家都是單槍匹馬,真打起來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先擰斷您為非作歹的手。


    青年靠著牆壁,懶散地舒展雙腿:“不要在我麵前耍滑頭,織田咲——就算是閑著沒事出門瞎逛,我也不會做出‘單獨出門’這種沒腦子的事情。”


    織田咲目光一沉,陡然起了殺心。


    死柄木弔輕嗤:“那家可笑的甜品店的店長,不巧是我的下屬之一。看清楚眼下的情況再做決定,小·姑·娘。”


    竟然直接撞上門來。你們英雄生可真會挑地方。


    ……我看你就是個眉清目秀的家裏蹲啊!‘下屬’是什麽鬼?!翠眸女孩驚愕地看向甜品外帶處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麗日禦茶子還有三四個就要排到了。


    兩位繼承人前兩次會麵,第一次時死柄木弔是內向的偶遇青年,饒是第二次usj事件正麵對上,與其說是繼承人,他表現得更像是被父母從電腦前撕開、被逼外出運動的宅男。


    暴虐,陰沉,脾氣怪異刁鑽,甚至有些任性幼稚。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以居高臨下的平靜姿態,不緊不慢地壓迫敵人。


    ……是來自afo繼承人的宣告啊。


    織田咲稍微擺正心態,將位置從‘雄英一年級英雄生’轉向‘帝光高校校長候選人’,認真道:“如果是招攬,請容我正式拒絕;如果隻是普通的談談,可以。”


    死柄木弔淡淡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傷害商場內的平民,讓和我的同伴安全離開,不以強製手段扣押我。”翠眸女孩沒管他的反應,兀自擺明要求,“做得到的話,我們可以坐下喝杯果汁,做不到的話——


    “魚、死、網、破。”


    死柄木弔微微眯起眼睛:“不怕我反悔?”


    誰給你的膽子要求這麽多。


    “總要有一個人先擺出信任,”織田咲坦蕩道,“一直猜來猜去有什麽意思?雖然弔君看起來不像好人,但不能以外表衡量內涵嘛,萬一弔君有顆金子般善良純潔的心呢?”


    金子個頭啊。白發赤眸的青年擺出惡寒的表情,冷聲道:“閉嘴。走吧。”


    織田咲指指正踮著腳點單的茶色短發小姑娘,笑道:“我先去跟她說一聲。放心,不會暴露弔君的。”


    青年把手插進衛衣口袋,沒搭理她。


    織田咲放下胳膊,讓帆布袋順著小臂滑到手心,一步一步走到麗日禦茶子身邊。


    妹妹頭的小姑娘剛從店長手裏接過外帶的鬆餅,讓開位置,笑著迎上緩步而來的同伴:“織田桑,鬆餅已經買好啦!我們現在趕去八百萬同學家吧?”


    織田咲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稍彎腰,牽起麗日禦茶子的手:“我在這邊遇到了以前的,咳,朋友,所以可能要耽誤一會。麗日能自己過去嗎?幫我向八百萬道歉。”


    翠眸女孩的手心和麗日禦茶子相貼合,一層冷沁沁的濕意隨之緊貼。麗日禦茶子愣了愣,遲疑道:“沒問題……但是,織田桑,你真的沒有關係嗎?需要我陪你嗎?”


    織田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親昵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


    ——在兩人最靠近的一瞬間,翠眸女孩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飛快道:“兩小時。報警。”


    織田咲若無其事地離開,笑道:“不用,別擔心。”


    麗日禦茶子猛地怔住,抬頭看向笑容不變的織田咲。茶色短發的小姑娘神色幾度變換,恢複了微笑的模樣,回應道:“好的。你也路上小心。”


    在別人眼中,兩個結伴而來的小姑娘湊在一起說了幾句話,茶色短發的小姑娘接過翠眸女孩手裏的帆布袋,就彼此分開了。


    織田咲站在原地看麗日禦茶子獨自離開,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商場的門口,才緩緩鬆開緊握的掌心,走向在一旁等候的死柄木弔:“走吧。”


    青年挑了挑眉,徑自轉身,一馬當先。


    織田咲跟在死柄木弔的身後,半邊大腦打地鼠般閃現著出逃計劃,半邊大腦時刻留意周身的環境,同時還要避免跟丟了——為了防止cpu過熱爆炸,可靠jk選擇化身話癆。


    織田咲:“弔君弔君,你叫什麽?姓弔名君嗎?還是隻是假名?”


    死柄木頭也不回:“死柄木弔。”所以別再叫‘弔君’了,很惡心。


    織田咲:“弔君弔君,你多大了?看你之前出現在酒吧,應該有二十歲了?”


    死柄木弔不耐煩:“二十一。閉嘴。”查戶口嗎?蠢貨。


    織田咲:“啊,那弔君你好大了啊,讀大學了嗎?還是高中畢業直接工作?我最近也在考慮這件事,升學和就業都有各自的優勢和劣勢——”


    白發赤眸的年輕人猛地停步回頭,冷冷地看著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織田咲眨眨眼,微笑:“啊,抱歉。”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死柄木弔強行按下心中想殺人的煩躁,轉身繼續走。


    “——差點忘了,弔君是中小型非法事業組織繼承人,算高中畢業直接工作。”織田咲眼看著警報解除,自顧自繼續道,“能問薪資問題嗎?弔君應該是正式員工吧?”


    “……”神他媽中小型非法事業組織繼承人。


    死柄木·繼承人·弔忍無可忍,握拳怒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見對方真的拿出了生氣的架勢,織田咲識趣地見好就收。翠眸女孩飛快抬起左手捂在嘴上,右手靈活地比了‘抱歉。閉了。您請。’的手勢三連。


    白發赤眸的年輕人深吸一口氣,埋頭繼續走。


    大概是對織田咲這種打不能打死,說又說不過的對象產生了極致的厭煩,死柄木弔後半段路程起步飛快;體術係jk對年輕人偶爾的小脾氣展現出了十分的包容,一邊繼續無聲燃燒cpu,一邊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緊跟在對方身後。


    死柄木弔身後墜著一個女高中生,手裏提著超市塑料袋,一路不言不語。兩人從商場後門走出,穿過好幾個昏暗的小巷子,七拐又八繞,來到一家不起眼的酒吧。


    織田咲在皮卡皮卡閃爍的店牌下站定,義正言辭:“死柄木弔先生,我還是個高中在讀的未成年,酒吧這種地方——哎疼疼疼!大兄弟你別扯我頭發!”


    “閉嘴。”死柄木弔扯著小姑娘的馬尾把她拖進酒吧,同時對她誇張的演技嗤之以鼻,“禿了也不錯。”追隨前校長的腳步。


    織田咲順了順被拽歪的馬尾,剛想直言發難,轉念思及這是對方的據點老巢,隻能忍一時風平浪靜地咕噥道:“你表率一個啊。”


    白發赤眸的青年懶得理她,找了個空閑的卡座坐下,揚揚下巴示意織田咲:“坐。”


    織田咲沒在這種地方多做糾纏,老實地在死柄木弔的對麵落座。


    兩人第一次見麵是在兼職麵試的酒吧,織田咲穿著帝光的校服,笑語晏晏,死柄木弔穿著單薄的衛衣,滿臉猝死——竟然和眼下的場景重合了起來。


    青年的身形極為瘦削,亂糟糟的白發偏長,已經有不少垂到了脖頸上;和瘦到突出的鎖骨一樣明顯的,還有幹裂蒼白的嘴唇,以及陰鬱陰戾到令人生畏的赤色眼眸。


    ——像是心中有所執著的人,哪怕幾乎要被一切擊敗,也能憑著憤怒、仇恨和所有漆黑如濃墨的負麵情緒,支撐起孱弱頹敗的身體,無聲前行。


    “死柄木先生,”織田咲收斂了神色,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如果你的意願是招攬我,從而獲得帝光的勢力,那大可不必大費周折。


    “雖然我現在隻是個可有可無的繼承人,但帝光高校處於廢校的邊緣是肉眼可見的;校董們的意見並不一致,當然,實際上彼此的立場也有很大的差別。


    “我大膽猜測,你和afo的想法是,通過我獲得和校董們商議的渠道,從而獲得支持者、或者支持的資金之類的——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靠譜jk指著自己,“我隻是個繼承人啊,還是應急用的繼承人,睡會在我身上投注資源啊?個性不明,用處雞肋;老實說我的個性已經實體化了,我現在連雞肋都沒有了。


    “你何必呢?為了一個沒用的‘繼承人’,把自己暴露在雄英高校的麵前?”


    織田咲對敵人內部的資源分配產生了擔憂——同為繼承人,你就不能像我一樣兢兢業業嗎?不要求你興風作浪,好歹把酒吧經營好吧?你看這生意差的,全場就我倆。


    死柄木弔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織田咲。


    連溝通都有困難。敵聯盟藥丸。翠眸女孩歎氣,繼續措辭:“雖然這話由我說不太好,但是有限的資源應該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我還是孩子,還不足為懼——”


    “你說的話我不太明白,但也沒有必要明白。”死柄木弔打斷織田咲絞盡腦汁的勸說,微微皺緊眉頭,“織田咲,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要的,是你。”


    嗯嗯嗯?織田咲呆住。


    “不是帝光高校的繼承人,也不是什麽見鬼的雄英生。”白發赤眸的年輕人抬手,指向一臉呆滯的翠眸女孩,“——我要的,是【織田咲】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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