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一個報信的人騎著棕色馬匹靠近。


    “宴四公子帶著宴小姐將於一刻鍾後將抵達別院。”報信的士兵身穿鎧甲, 顯然是護衛隊中的一員。他沒有下馬, 而是轉身去迎接主人的到來。


    田七對身後的家丁打了一個手勢, 田家別院的廚房、客廳、客房家仆紛紛開始忙碌。


    夕陽下,盧靜月的身體站得筆直。她身穿胡服, 雙手背在身後。遠眺的目光沒有焦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忽然,她轉過身,“從四方旅舍采購食物的家丁可是回來了?”


    田七點了點頭, “飯食已經準備妥當。”


    “宴姝喜甜食, 宴四喜清淡食物, 勞煩田管家叮囑下人切勿上錯菜。”


    半月前,盧靜月得知齊國安定侯的四子宴文澤將來燕地遊學。打著相看未婚夫的旗號, 她來到鄚州。這裏是去薊城的必經之地。


    自從知道自己是齊國人, 盧靜月心中便一直有個想法, 回齊國看看。父親的身份是不可抗拒的因素,她又是女兒身,所以也隻能想想而已。


    思及父親命自己前來接待的目的, 盧靜月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常桑懶洋洋的臉。若是他能替宴姝治好頑疾,父親也能在安定侯麵前長長臉。外人皆不知, 晏文澤遊學隻是一個幌子,為妹妹治病才是他們這次出門的真正目的。


    馬車行駛的聲音讓盧靜月回過神來, 她主動走了上去, “恭迎宴小姐和宴公子大駕光臨。”


    “恭迎宴小姐和宴公子大駕光臨!”田七領著身後的家仆齊齊行禮。


    “免禮!”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年輕男子虛浮一把, 然後瀟灑下馬。


    他轉身來到馬車旁,“妹妹,我們已經到了鄚州。你要下來走走嗎?”


    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一個婉轉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來,“哥哥,你讓他們統統退下。”


    盧靜月心中詫異,這晏姝到底患有何種疾病,為何要清場?


    晏文澤對田七招了招手,然後在他身邊低語幾句。盧靜月見所有的男子全部進入到田家別院中。片刻時間,門口就隻剩下晏文澤,自己,還有馬車內的晏姝以及正在撩開車簾的侍女。


    在侍女的幫助下,晏姝輕輕地從馬車上走下來。她頭戴帷帽,層層白紗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白紗長及膝蓋,從外麵隻能隱隱看到她的身形。


    她是臉有疾?盧靜月這次沒有主動上前,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晏姝轉身麵朝她的方向,應該是在帷帽後麵打量盧靜月。


    “我猜,你叫盧靜月是嗎?”婉轉動聽的聲音此刻更加清晰,讓盧靜月便是身為女子,也好奇帷帽下的晏姝是何等絕色。


    “晏小姐大安!宴公子大安!我是盧靜月。”


    晏姝沒有去客廳用膳,而是徑直去了給自己安排好的院子。倒是晏文澤對今天晚上的食物連連稱讚。


    招待晏文澤由田七負責,盧靜月身為未婚女子並不方便出麵。


    他們一路從臨淄來到鄚州,舟車勞頓。盧靜月沒打擾晏姝休息,她寫了一封迷信給父親,連夜讓人送走。


    昨日常桑一夜都沒有休息好,直到阿喜和阿樂趕製好加了棉花的月事帶,常桑才覺得自己好過一點。不過,她依然懶洋洋的不想動。


    “公子,對麵今日開始免費送漿飲。我看呂家掌櫃的臉色不太好看,恐怕昨日虧得太多,被主人家責罵了。”李成抬頭看了一眼常桑,發現他渾然不在意。


    常桑喝了一口紅糖薑茶,淡淡地開口,“叫人盯緊我們的廚房,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入。晚上排入看守好吃食,還有水源。注意邵元之前跟你們說的防火防盜。”


    李成應聲而退,呂家就是小人,他們不得不防。


    抬頭看見映日紅的果實成熟了,常桑為了轉移注意力,讓阿喜把它們都摘下來。


    院子裏的美容植物越來越多,常桑瞧著好些植物都還沒有到開花結果的時期。現在天氣冷了,明顯植物的生長速度變緩。冬天下雪的話,是不是要給它們弄個棚子?


    “公子,果實裏麵真的有您說的那種白色粉末。”阿喜將果實遞到常桑麵前。


    常桑用手撚了撚,嘴角微微勾起,這映日紅倒也有趣,花瓣可以製作口紅,果實可以用來製作粉底。


    “之前讓你們準備的空盒子還有嗎?把這些粉末掏出來,我有大用處。”


    躺久了身體特別乏,常桑試著在院子裏走了兩圈,感覺精神好了許多。她來到房屋背後,果然在這裏看到照顧草藥苗子的楚項陽。


    “項陽公子,索性你這塊藥田不大,比如給它搭建一個溫室。這樣就不用擔心冬日霜雪凍死藥苗。”


    楚項陽聽見聲音抬起頭,他的額頭上因為忙碌沁出密密的細汗,“你哪裏來的這麽奇妙的想法?我倒是真想試試看。”


    今日的常桑看起來有點虛弱,嘴唇和臉色較往日蒼白一些。楚項陽以為他這是因為新藥店開業操心弄的,便寬慰道:“我瞧著秦緩的醫術還不錯,仁心堂的生意會慢慢好起來的。”


    久病成醫,楚項陽自己也研讀了不少醫書,可以算得上是半個大夫。


    常桑輕輕一笑,“虧了也無妨,反正都是開著玩的。”


    王大廚終於在後院背後找到常桑,他興奮地搓了搓手,“公子,我剛剛試著做了一塊蛋糕,您要不要去嚐嚐?”


    他昨天幾乎一夜沒睡,試驗了無數遍,終於把司馬邵元口中的蛋糕做了出來。


    常桑聽王大廚這麽一說,心情不由得變好,“項陽公子,等會兒再來弄,我們先去看看王大廚的最新研究成果。”說完,她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於現代化,補充道:“研究成果就是嚐試了很多遍,最後得到的結果。”


    廚房中,剛剛從烤爐中端出來的蜂蜜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宋新咽了咽口水,他從來不知道麵粉還可以製作成這樣的食物。師傅真的是太厲害了!


    用刀子將蛋糕切成四塊,王大廚小心翼翼地拿出四分之一,放在碟子上。此時,他忽然心生感慨,陶土做的碟子跟蛋糕不太搭,換成白色的恐怕會更好看。


    常桑用筷子夾起一小塊蛋糕,蓬鬆如同米糕的食物輕輕地顫了顫,金黃的糕點看起來鬆軟可口,也不知道吃下去會是何等美味。


    在大家的注視下,常桑將蛋糕送入口中。


    “嗯,很好吃!你們也都嚐一嚐,等王大廚得空給大家都做一塊。”常桑豎起大拇指,王大廚真是厲害,聽邵元說了一下,竟然研究出了蜂蜜蛋糕。


    或許是因為新鮮的事物轉移了注意力,常桑竟然沒有覺得難熬。連腹中的脹痛都不那麽難忍。


    見大家吃過後蛋糕還有剩,常桑大手一揮,“給住店的客人免費送兩份過去。”她沒有忘記,昨天邵元還從皮毛商人的手上采買了半車貨物。


    韓東原本打算今天下午離開鄚州,結果四方旅舍的美食讓他忍不住想要多住一天。


    吃過常桑命人送來的蛋糕,韓東徑直找到掌櫃阿財。


    “剛才送來的蛋糕還有嗎?你們旅舍還有哪些吃食,都給我來一份!”


    “抱歉貴客,蛋糕是王大廚今日才研製出來的。我家主人向來好客,便讓我給您送上來,這是免費的。小店還有千層餅、肉夾饃、羊蠍子、烤羊排、窩窩頭。”


    就在這個時候,四方旅舍門口來了一輛馬車。


    “把你們廚房裏的吃食都端出來,我們統統買下來。”來人是田家別院的管事,阿財之前有見過。


    韓東一聽這話,心裏可不樂意,“你好大的口氣,難道就你吃得,我們吃不得?”


    管事聞言下巴一抬,“我沒跟你說話,這位兄弟也不怕鬧笑話。”


    空氣瞬間變得緊張起來,阿財連忙站出來說好話。在大門口一直觀望的呂家管家特意從自家店鋪裏走了出來,他恨不得雙方人馬打起來才好。


    安撫好兩邊的客人,阿財對身邊的夥計使了一個眼色。


    廚房裏,王大廚一聽要把所有現成的吃食都帶走,便有點為難。烤饃和千層餅可以重新再做,可是烤鴨、羊蠍子和羊排之類的吃食,賣光了要再做至少得等大半日。


    不得已,這件事報送到了常桑這裏。


    “田家是誰來的?”常桑正在跟阿喜和阿樂說製作粉餅的事,聽了夥計的匯報臉色未變。


    “一個管事,以前見過幾次麵。”


    常桑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我出去看看。”


    等她來到前堂,這裏已經吵了起來。


    “做事也要講究先來後到,我先點的菜,憑什麽你要帶走?”


    “哼,你點的菜上桌了嗎?沒上桌之前,都還不是你的!”


    “老子今天管你是誰家的狗,我點的菜誰都不能動!”


    韓東大掌拍在桌子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這裏的爭吵已經引來了路人的圍觀,呂家管家站在最前排,笑得非常開心。


    “聽說有人要把我四方旅舍包圓了,是嗎?”常桑不疾不徐地從後麵走出來,她一貫懶洋洋的姿態大家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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