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 皺眉又鬆開,明明有許多話想說, 最後卻隻輕輕落了句:“畢竟我是你的課代表,有關老師的一些事情, 我是知道的。”


    倪央蹙起的眉心忽然一鬆, 心裏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原來隻是這樣。


    他做課代表,確實是比班上別的學生接觸她的機會多了許多, 但是這樣,還算不上熟悉啊。


    是她多想了。


    倪央和許辭一道,走到了許辭的車前。


    許辭去開車門,同一時間把他手裏那小杯的檸檬茶遞給了倪央。


    倪央動作自然地把檸檬茶的杯子接了過來, 接過來之後才發現, 他這檸檬茶一點都沒動,甚至連吸管都還放在袋子裏。


    而她的奶茶……除了有些紅豆芋圓沉在奶茶杯子底下吸不出來,讓她一直惦記著, 旁的早就被她給吸溜完了。


    怪不得他的臉生得棱角分明, 而她卻是個圓圓的鵝蛋兒臉。


    這杯檸檬茶是熱的, 倪央把自己的手心貼住了杯壁, 手指圈緊, 緊貼著杯壁, 感受著上麵傳來的溫度。


    許辭打開車門之後便側眸看著她, 然後又朝她伸出了手。


    倪央立刻把那杯檸檬茶給遞了過去。


    但是許辭並沒有接她遞過去的奶茶, 而是又伸向了相反的方向, 拽過來了她另一隻手上的奶茶空杯子, 然後轉身,徑自朝著路邊的垃圾桶走去。


    倪央站在原處,看著他清俊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手裏捧著的檸檬茶。


    她抿了抿唇,拿出了袋裏的吸管給插了進去。


    等著許辭回來,她笑意吟吟地把檸檬茶遞給了許辭:“謝謝你幫我扔垃圾,這個給你。”


    許辭垂眸看著他那杯插好吸管的檸檬茶,一隻小手正握著檸檬茶的杯身,五指纖纖如蔥,漂亮幹淨,遠比那杯檸檬茶要誘人。


    許辭沒有直接把奶茶接過來,他直接彎下腰去咬住了吸管。


    倪央看著就這麽俯身下來的男人,他個子太高,所以彎腰的時候看起來有些費力。


    許辭尚有分寸,他順著倪央的動作咬住了吸管,然後就伸手把檸檬杯接了過來。


    倪央的手裏一空,抬眼看著麵前的許辭,見他唇邊壓著一根吸管,正朝著她展眉笑著,像是剛咽下去一口檸檬茶,喉結尚在滾動。


    他這樣子……當真是好看極了。


    倪央結巴了一下,還沒等許辭說話,先冒冒失失來了一句:“不用,不用謝。”


    許辭始終含笑看著她,見她在盯著他看了好幾眼之後又垂眉下去,麵生桃花一般妍麗,他笑著回問道:“哦?”


    他鬆開吸管,又一次微微俯身,彎腰的幅度比方才去咬吸管的時候小了很多,僅僅為了讓自己的臉和倪央的臉平齊而已。


    本來許辭第一次叼吸管的時候,倪央沒有準備,心跳雖然快得厲害,卻很快囫圇吞棗一樣就過去了。


    可是這會兒他動作緩慢地輕輕俯身,讓她把他的全部動作瞧得清清楚楚。


    而他平視著她,語速輕緩地在她耳邊說道:“謝謝老師了。”


    倪央一頓,臉上更紅。


    她這是怎麽了……順序亂了啊,她該在他先道謝之後,再說“不用謝”的。


    倪央有些局促不安,她想往後撤一點兒,卻正好站在離著許辭的車不過咫尺的地方,她要往後走,就會直接坐到車裏了。


    她局促地擺著手:“不用謝啊。”


    倪央站在車與他之間,身高與體型上的差距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要被許辭罩了起來一樣,倪央悶聲說了句:“我們上車吧。”


    她現在竟然有點緊張,奇奇怪怪的。


    許辭的胳膊越過她,拉開了車門,讓倪央進去,而後他坐到了主駕駛位上,發動了汽車。


    路上倪央沒有繼續看書,許辭的話好像變得多了起來,她隨便說些什麽,他都能接起來。


    甚至連她偶爾提起很小眾的外國作家,他都像是知道許多的樣子,倪央見許辭知道這麽多,碎碎地多和他說了很多話。


    她本來就喜歡聽他的嗓音先前因為覺得許辭就是個和她爸爸一樣隻知物理不知其他的理工男。


    她爸爸倪院長寵她寵到無法無天,但是每當她想拿著書講故事給她聽,也隻是笑著,聽著聽著就開始走神,她小時候就會察言觀色,知道爸爸不喜歡這些,也就不會再纏著他。


    而現在有了能聽她說話的人,倪央在車上說的話越來越多。


    其實許辭不需要做出回應,隻要靜靜聽著,就已經讓倪央覺得心裏很是舒適。而他偶爾會說句話或者迎合、或者發問的話進來,話裏像是有把小鉤子,讓她無意間就說了很多話。


    很多時候,談話的氣氛起來了,結束就沒那麽容易了,這是倪央頭一次覺得自己像是個話嘮,她感覺自己站在講台的時候都沒這麽能扯談,從中國的詩詞歌賦,一直扯到西方的人生哲學,越扯越遠。


    倪央雖然很多時候很懶惰,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也是用上了功夫的,她的閱讀量很大,思維又跳脫,說出來的東西大多數時候毫無邏輯。


    而許辭一直在聽著,聽著倪央說了一路的話。


    她的聲音比這個世界更動聽。


    直到許辭把車開回到了a大,倪央才止住話題。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時間會過得這麽快……


    回到a大,倪央要回自己的辦公室,許辭卻沒有。


    他送她到了辦公室的樓下,而後對她說他要去圖書館一趟。


    一直等到倪央進樓之後,許辭才離開了這裏。


    倪央上樓的時候,一直皺著眉。


    她逐漸覺得自己不該讓許辭再在她這兒複習了,因為好像,好像……她越來越喜歡和許辭講話了。


    倪央不是一個很喜歡言談的人,她的能量少的要命,每天做很少的事情就會覺得累,和人說話談天對她來講,也是件耗費心力的事情。


    加上她感興趣的那些,要是和人提起,真正和她談作品的人沒幾個,卻會有許多人在她身上打上文藝的標簽。


    倪央對“文藝”這個詞無感,但是她不喜歡自己的愛好就這麽草率被別人定義。


    和許辭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她願意和許辭說這些,但是倪央覺得這樣不太對……


    雖然許辭的年齡是要比她大一些的,但是名義上她就是他的老師,師生之間還是該有一條界限在的。


    倪央紅著臉往上走,忽然就歎了一口氣。


    她還是要把握分寸的。


    但願許辭的考試能盡早結束。


    倪央邊想著,剛邁進自己辦公室在的那層樓的走廊,就看見從自己辦公室門口彈起了一團黑色的物體。


    倪央本來沉浸在亂糟糟的思緒裏,被這場景給嚇了一跳,身子猛然一滯。


    回過神來,她再仔細看了一眼,認出來那團黑色物體是穿了一身黑的劉慶宇,皺了皺眉,走上前問:“你怎麽在這兒?”


    劉慶宇在這裏蹲守了老半天了,他不安分地晃蕩了晃蕩自己僵硬的腿:“老師,我有事來求你。”


    求……這個詞讓倪央無奈笑了笑:“有事說事,別這麽誇張。”


    劉慶宇臉上帶著討巧的笑,他見倪央把鑰匙拿出來,幫湊上前想幫忙,卻被倪央躲開。


    倪央開了辦公室的門,讓劉慶宇進來,她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麵對除了許辭之外的學生的時候她一臉正經:“說吧,你有什麽事?”


    劉慶宇的視線停在桌子上的一摞紙上,他微微眯了眯眼,聽見了倪央問他的話,才抬起眼來,諂媚笑著說道:“老師,之前讓您去做校園戲劇賽的評委,您沒答應,我想著去問問別的老師,但是我社團裏的人都不願意,他們都喜歡您的課,讓我一定要把您請過去。”


    都喜歡她的課……倪央輕挑了一下眉毛:“你的社團裏有多少人?”


    “兩百來號人。”


    “上我的課的總共沒有二十人,他們是怎麽喜歡我的課的?”


    倪央說起話來的時候聲線軟,聽起來也就沒那麽咄咄逼人,像是軟著嗓子在玩笑。


    劉慶宇嘴一癟,又道:“我這意思不是說我社團裏的人都喜歡老師嗎?我們下周比賽的節目裏麵有兩場是莎翁的戲,老師讓您來做評委最合適不過了,算我求您了。”


    劉慶宇見倪央始終一副淡然的表情,心裏就有些著急了。


    他這能把倪央請過去的話都放出來了,要是倪央不去,他戲劇團的那幫兄弟不知道得怎麽奚落他。


    劉慶宇眉頭緊鎖著,他看著倪央,又央求道:“比賽就兩個半場,一場三個小時,老師您完全能把這當做話劇看,現在進決賽的,都是校園裏被篩選了一遍的優秀團隊,演的話劇肯定也能保質保量。”


    倪央本來還在思忖著要不要去,看見劉慶宇這一副推銷員的架勢,忽然有些樂。


    她一笑:“時間是什麽時候?”她怕他們戲劇團的事和她別的安排有衝突。


    劉慶宇一聽,覺得這件事靠譜,身子挺拔了許多:“老師時間沒關係的,可以跟著你的時間來的。”


    怎麽著他都得把倪央給請過去了,不然他在自己的一幫兄弟麵前得多丟人。


    “是嗎?”倪央看了眼自己對麵那麵桌子上整齊放著的草紙,目光忽然有些散。


    每個周末許辭大多是會在她辦公室的,那……


    “下周六周日,你覺得這個時間怎麽樣?”倪央的眼瞼微微垂了下去。


    “可以可以。”劉慶宇忙不迭地應了:“我這邊時間都好安排,就看老師來不來。”


    而後劉慶宇順著倪央的目光也去看著那摞草紙,看著草紙上幾個熟悉的名詞,他皺了皺眉。


    這上麵的名詞,他再熟悉不過,這一看就和去年能動學院申請下來的最好的項目有關,但是這種東西怎麽會在倪央這裏?


    心裏好奇得不得了:“老師我能翻翻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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