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本台最新報道, 國寶級畫家宋伊不僅右手食指被剁, 其中一條腿也被法國畫家歐內斯特打成骨裂。記者從n市鼓樓醫院了解到……”


    打開電視,各地方衛視的新聞報道無一例外地均報道了此次宋伊被綁架事件。


    h市的某片別墅區內,解老爺子和老伴兩人正盯著電視看著, 好似要把液晶電視給看出個洞來。


    分明前天晚上才走的, 怎麽會才到n市就出了這麽個天大的事兒來?!


    解老爺子自認為一輩子活得磊落, 問心無愧。


    誰曾想中年喪女,晚年又親眼見著外孫女受了這麽大的罪。


    總說是好人有好報,可他這輩子惟願子女平安, 竟然也實現不了。


    一口氣沒抬得起來,生生憋在胸中。痰、血、淤互結, 乃成癌毒。


    猛然間,安靜地隻有電視台主播報道聲音的客廳內, 一陣一陣地咳嗽聲傳了出來,似是要把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


    宋伊的奶奶趕緊地便拿了溫開水過來, 輕輕拍著老伴的背慢慢順氣, 幾乎不可聞地輕聲歎了口氣。


    解老爺子拿著絲綢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大半天, 等稍稍停下後,不意外看到帕子上有一攤血水,不過這次, 裏麵似乎還有結成凝塊的小血栓, 量也大了些。


    “歎什麽氣啊!趕緊地買機票咱們得去n市!”


    歇了片刻, 緩和過後, 解老爺子重重一拍沙發麵, 中氣十足。


    晚上七點十五分,n市機場,時隱之低頭看了眼時間,而後繼續看著出來的行人。


    他知道小祖宗這事兒肯定瞞不過去,本打算晚些時候再同兩位老人家仔細說,也好給個緩衝期,沒想到下午他在出期末試卷的空檔裏頭,便接到了兩位老人的電話。


    h市飛n市,兩位老人家沒做過幾回飛機,也不會買機票,到了機場忙活了半天還是一腦袋霧水,沒得辦法隻能打給外孫女的未婚夫,未來的外孫女婿時隱之。


    時隱之給兩位老人訂了機票,還一路視頻指導著兩位老人上了飛機才放心。


    又過了六分鍾,時隱之終於望見小祖宗的外公外婆。


    兩位老人家上了年歲,眼神也不大好,仍舊在四處張望著。


    像是誤入巴布亞新幾內亞原始森林的雛鳥,有些不知所措,又努力適應著。


    時隱之步子走的很快,幾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他便站在宋伊的外祖父外祖母麵前了。


    “車停在外麵了,我帶外公外婆去。”


    宋伊的外公外婆沒帶多少東西來,兩位老人都隻背了個斜挎包,匆匆忙忙便趕了過來,坐完飛機後還是有些不大適應,麵上氣色看著不是太好。


    宋伊的外祖父點點頭,才“嗯”了聲,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一回比在h市家中咳的還厲害,整個身子都跟著咳嗽而來回擺動,手帕上咳出一小節如同樹枝一般的血塊。


    時隱之隻瞧了一眼,神情便一下子嚴肅起來,連帶著金絲鏡片後的雙眼似乎都帶著洶湧而來的複雜情緒。


    咯血是指喉部以下的呼吸器官的出血,並經咳嗽動作從口腔排出的過程,主要見於呼吸係統疾病。


    整個支氣管的結構就好似一棵倒置的大樹,支氣管經肺門入肺,分為葉支氣管,而後再分為段支氣管。


    段支氣管反複分支為小支氣管,繼而再分支為細支氣管,終末細支氣管。


    支氣管樹是空心的,其管腔是氣流的通道。


    解家老爺子現在咳出的血栓形狀,便是支氣管樹枝的形狀。


    時隱之在臨床上實習時候見過一個肺癌晚期的患者,在一次劇烈的咳嗽中也咳出了支氣管樹枝樣的血栓,很完整,也很大。


    而後便被醫院拿了作為寶貴的標本,至於那位肺癌晚期的病人,沒多少天就死了。


    癌症的進展說起來是很快的,如果轉移到其他器官則會進一步加重病情,最常見的便是淋巴轉移和血行轉移。


    “哎呦,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咳嗽出血栓來後,解老爺子感覺呼吸好像都痛快了些。擦了擦嘴角,急忙催促著道:


    “小時啊,趕緊的,伊伊在哪個醫院啊?咱們快些去。”


    “現在已經七點多鍾了,過了醫院探視的時間。”時隱之回道。


    醫院的探視時間是有規定的,一般醫院不會超過晚上七點,以確保病人更好的休息。


    宋伊的身份特殊,醫院為了盡快讓宋伊恢複,探視時間更是縮短了不少。


    “哦,這樣啊。那小時啊,我們明兒再去吧,明兒幾點醫院開門啊?”


    聽到不能探視後,兩位老人的情緒明顯低落些。


    大半天奔波從h市到n市,就是為了見一麵寶貝外孫女,如今見不著,緊繃著的精神都顯出頹廢來。


    時隱之一手將解家老爺子身上的包提起,微微笑道:


    “沒關係,雖然過了探視時間,但是還是能去醫院的。”


    一個半小時後,n市軍區醫院影像科內——


    解老爺子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悶悶不樂,獨自生悶氣。


    他原本以為外孫女找了個好對象,沒想到是個蔫壞的臭小子!


    解老爺子本以為時隱之是有什麽門道,過了探視時間還是能進醫院見寶貝外孫女伊伊。


    嗬,這是一萬個沒料到,竟是直接帶著他上了軍區醫院照片子!!


    “哎呦,你都多大個人了,還在這邊跟個小孩子似的幹什麽啊?人家小時也是好心,偏你連臭的和茅坑裏的硬石頭似的,不討喜!”


    從進影像科開始,宋伊的外祖母便不停地給老伴勸說,說的口舌都幹了,見他這臉還是拉的老長,一下子也來了脾氣。


    屁股一扭,眼睛一翻,索性也不搭理解老爺子了。


    晚上醫院沒有專家,隻有急診。


    軍區醫院這邊急診科的有位醫生正巧是時隱之的老同學,讓他開了個急診單子拍一下片子看看。


    等片子出來還需要些時間,時隱之去外麵就近的小飯館買了快餐過來,都是些容易克化的食物。


    飛機上也提供晚餐,但是誰叫他現在惹怒了解老爺子,總歸得要低頭認錯下台階不是?


    他能理解宋伊外公的心理,但是理解歸理解,檢查還是要做的。


    今早上吳語發了短信過來說小祖宗的情緒不大穩定,似乎總是在發呆。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指個體經曆、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後,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醫院方麵目前還沒有給宋伊做相關的精神測試,時隱之也無法確定小祖宗現在的精神狀況如何。


    解老爺子算是小祖宗為數不多在乎的親人,才從歐內斯特手上逃出來,時隱之不希望小祖宗再次受到傷害。


    縱然人固有一死,但時隱之不希望解老爺子去的太快。


    他怕小祖宗受不住。


    “外公外婆,吃點東西吧!這麽晚了沒吃,胃受不住。”


    在醫院走廊外的椅子上,時隱之將飯盒挨個打開,連一次性筷子都給拆開放好,恭恭敬敬地遞給解老爺子。


    “哼!不吃!”


    解老爺子鼻子哼哼,傲氣地背過身。


    宋伊的外祖母倒是不客氣,接過時隱之遞過來的飯,斜了眼自家老伴,道:


    “還是小時貼心啊!哪像旁邊這個糟老頭子,竟是曉得耍橫。人家為了他好,給他拍片子,還不領情!”


    “嘿我說你個老太婆,我身體情況我不清楚?拍什麽片子啊!浪費錢!”


    解老爺子聞了聞飯香,突然肚子不爭氣的叫喚了,頗有些尷尬地轉身,嘟囔著。


    “我這還不是因為伊伊,伊伊要是曉得了,不影響她精神啊!”


    解佳昭去的早,宋伊很早的時候便獨立了。


    對解老爺子來說,每一回,他都是默默看著宋伊遠去的背影。


    孩子大了,做長輩的怎麽能做拖累?


    他們家伊伊還躺在病床上呢,怎麽能為他這把老骨頭擔心?


    時隱之比解老爺子要高出一個頭來,他拆了另一個飯盒,微微彎腰,恭敬地遞給解老爺子。


    “不會,我還沒告訴她。但是我也得曉得您如今身體具體的情況才行。”


    解老爺子的臉色稍緩,手才接過飯盒,便聽到時隱之又道:


    “不如您讓我把個脈?”


    ·


    十點零六分,宋伊猛地從夢中驚醒。


    望著天花板,眼裏是還沒來得及散去的驚恐。


    白天裏吃的藥很多,注射的藥很多,腦子紛紛亂亂,昏昏沉沉隻想要入睡。


    誰料到不過才一個多小時,她便被嚇醒了。


    有一個紅眼睛的怪獸在追著她跑,怪獸的舌頭很長,一舔都是口水。


    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的右手,叫囂著“吃掉吃掉!通通都吃掉!”


    她拚命的跑卻還是被追上,手指被咬掉的瞬間,怪獸的臉突然變成歐內斯特的模樣,而後夢便醒了。


    背部潮濕一片,宋伊感覺渾身都冒著冷汗。


    在床上靜靜地躺著,緩了好一會兒,宋伊才終於將目光從天花板上收回。


    一點一點地將頭轉向右邊,望著烤燈下的右手,宋伊忽然安心。


    幸好,手指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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