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獨黛玉,就是林瑜也不知道,疑惑問道:“祖父並無姐妹,緣何如今又多了位姑祖母?”


    “我們家自高祖起一支單傳,之前卻不是,姑母的曾祖父和高祖父是親兄弟,算起來堪堪是出了五服,隻是姑母幼時,兩家同在京中,又是親戚,祖母那會兒沒有女兒,尤其喜愛姑母,姑母年幼失母,祖母憐惜,故而接了其在膝下教養,一年裏大半年都是在咱們府裏。雖不是至親,但府裏上下都拿你姑母當做嫡親的姑娘。”林海說到這裏忽而想到一事笑著道:“玉兒房裏的一些玩意還是當初父親替姑母定做的,姑母出嫁那會留在了府裏,說是給以後的姑娘玩,那會兒為父已經出生,你祖父權當是個好兆頭留下,誰想為父還是沒有姐妹的緣分,幸而還有玉兒。”


    林海輕撫黛玉頭,微微一笑。


    黛玉再想不到自家還有這樣一門遠親,若論親緣確實不近,但算上撫育之恩,那麽做親姑祖母來往也是使得的,隻是緣何從未聽過?她眼露不解,林海自然看出了輕歎一口氣“姑母前半生順遂,那會兒府裏也好,堂伯祖父府裏,都在京中,不說多顯赫,也算是高門,姑母出嫁定國公府幼子,夫妻恩愛,更是羨煞不少人。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姑父和姑母之子先後戰死沙場,獨留姑母一人守著一個孫女,也少有出門。姑父和表兄戰死後不久,為父被聖上委以重任,任職揚州,這一晃也六七年的光景,雖偶有書信往來,但到底不便,加之你姑祖母寡居,反倒是不好打擾,不過前兩年曾有書信來往,言及表兄留下的獨女許了人家,出嫁鎮北將軍之子。也由定國公做主,過繼定國公嫡幼孫為嗣孫。定國公府祖籍揚州,遷往京城多年,但宗祠尚在,姑母此番攜嗣孫回南就是為了修族譜,將此事定下,也算是給表兄一個後。”


    林海心中莫名有些悲涼,不知為何,玉兒口中的夢忽又在眼前,若真如玉兒所夢,沒有瑜兒,林家隻怕連過繼子嗣都不成,一脈斷絕,玉兒無人護持,才會遭人踐踏。


    聽到這裏兄妹兩也能明白,難怪他們不知道,林瑜是男子,黛玉年幼,自然賈敏不會對兩人提起,隻是沒曾想這位姑祖母竟然回了揚州,黛玉想到此處,忽而一愣,是了,難怪她前世不知,若依著前世的時間線,這個時候她已然是到了京城,這一去一回,可不是錯過了。


    兄妹兩聽父親說了回前事,各自早些回去安歇,待明日同父親前去拜訪這位長輩,臨睡前,黛玉心中各種念頭閃過,今生多了哥哥,多了許先生,現在又多了姑祖母,也不知姑祖母是否好相處,應當是好的,她聽得出父親對姑祖母很是懷念,想來關係極好的,可惜她前生卻是不知。這般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夢裏一片白茫茫,黛玉好似又聽到了哭泣之聲,還有蒼老的嗬斥聲,斥責中卻帶著哀痛,那滿頭銀發的老者是誰?


    黛玉猛地睜開眼,已經是天亮了,她的手放在額頭上,有些汗意,揉揉眉心,好像做了個夢,卻想不到起來夢到了什麽!她微微搖頭,算了,想必又是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王嬤嬤等早得了消息知道姑娘今日要和老爺出門,特意替黛玉裝扮了一番,雖還在孝期,卻也不能太簡陋了,特意挑了石青的衣裳配著月白色的披風,到了屋裏把披風脫了也不失禮。


    收拾妥當,黛玉就領著王嬤嬤和冬梅出門,林海和林瑜已經在門口了。黛玉坐馬車,林瑜卻跟著父親騎馬。微微掀開簾子,看著父兄騎在馬上的姿態,黛玉抿嘴笑了笑,冬梅奇怪的看了一眼,老爺和大爺騎馬,這有什麽好笑的,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黛玉卻不言語,隻將車簾放下。


    車輪滾滾,定國公府在揚州城的老宅離此處並不遠,過了幾條街也就到了。隻是老宅,並不懸國公府的匾額,隻大大的張府兩字。


    門倒是挺大的,門房遠遠的見了一行人過來,早開了中門迎候,並通稟了裏頭的主子,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在一個中年男子的陪同下走了出來,站在門口想迎。


    林海和林瑜先下了馬,少年眉清目秀,一身簡單的袍服,雖年紀不大,卻很有幾分文人風範。林海暗自點頭,少年上前一步拱手朗聲道:“小侄安遠見過林叔父,林表兄。”


    “安遠不必客氣,快起!”林海雙手攙了他手臂,親自扶起,又對林瑜道:“安遠比你長一歲,還不喚兄長。”


    林瑜含笑回禮“瑜見過表兄!”


    張安遠忙笑道:“表弟不必客氣!”


    三人說話的時候,黛玉正在馬車上,丫鬟替她掀開車簾,林瑜扶了她下馬車,在她耳邊小聲介紹來人。黛玉適才已經聽了一耳朵,這會兒明眸看去,見果然是個俊逸的少年,倒是比哥哥還長得好些。她福身一禮“張表哥!”


    “林表妹!”


    張遠安敏銳的感覺到林家表妹的疏遠,雖不知道是為何,卻也沒往心裏去,許是因為不熟悉,隻是這位表妹瞧著倒眼熟。張遠安眼眸側看林瑜,忽而想到什麽,忍不住又看了眼黛玉,眼中訝異之色一閃而過。


    林海正用那中年人說話,卻未曾見到,見眾人見過也不再耽擱,張遠安引了三人入府,因是老宅,雖他們也是嫡支,卻非嫡長,自然不能住正院,隻住了西邊的院子。


    林海領著兒女進了花廳,一眼就瞧見了坐著的老夫人,他幾步上前,撩起衣擺就要拜,老夫人立時上前托住他“這是幹什麽?你是朝廷命官豈能輕言跪拜,還不起來!”


    佯怒的話語,眼中卻也是激動萬分。


    林海站好拱手拜了笑道:“姑母是超品候夫人,又是長輩,就算侄兒參拜也是應該的。”


    張林氏笑道:“你的心意姑母豈會不知,何須這些小節。這是瑜兒和玉兒!”


    她的眼看著林瑜和黛玉,滿是欣慰。


    “正是,還不過來參拜姑祖母。”


    林海話落,兄妹兩上前,行大禮參拜,張林氏嘴角含笑,不住點頭,連聲道好,待禮畢,忙一手一個拉了過來,看看林瑜,又看看黛玉,眼底的笑意掩不住,問了林瑜幾句,就鬆了手問黛玉,可曾讀書,讀了什麽書,平日在家做什麽,不一而足。


    黛玉一一都答了,隻是也不知是否自己太過多疑,她分明感覺到姑祖母的語氣有些不對,反倒是不如開始時候的歡喜,她細想之前的回答,似乎並無疏漏之處,一時不得解,看姑祖母含笑的模樣,黛玉又覺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黛玉猶豫不定的時候,有丫鬟送上張林氏準備的見麵禮,很是豐厚,黛玉看了眼父親,見父親並無異議,這才福身謝過收下。


    張林氏拍拍黛玉的小手含笑道:“不是什麽好東西,給你們玩。不拘著你們,讓安遠帶你們去園子裏逛逛!”


    聽了祖母的話張安遠站了出來對著林瑜和黛玉笑道:“表弟表妹隨我來吧!”


    知道長輩們有話說,林瑜黛玉行了一禮就同張安遠離開了屋子。


    屋裏隻剩姑侄兩人在座,張林氏這才仔細的看了看多年未見的侄子歎息道:“不過才幾年,怎麽倒消減了這麽多?”


    林海寬慰道:“姑母不必擔憂,隻是今年事情多些,身體並無大礙。”


    張林氏微微搖頭“我本打算去年就回揚州的,因為有事情絆住了,這才推到今年,誰曾想就得了消息,說賈氏沒了,原想早些趕過來,也可幫著打理,偏又趕上嫣兒丫頭生產,實在走不開,隻能推到了現在。”


    “怎敢勞動姑母,府裏頭人手不少,料理起來都很妥當,唯一的隻是兩個孩子,幸而瑜兒和玉兒都懂事聽話,讓人放心。”提起一雙兒女,林海臉上的笑意濃了許多。


    張林氏的臉色反倒是冷了些:“我看你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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