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石家莊車站廣場上, 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攤子,這攤子前麵聚集了一大批或者圍觀或者想擠進去買東西的人。熙熙攘攘中, 人們口中不時傳來“好吃”“買一包給我閨女嚐嚐”“我買兩包給孩子他奶奶”等等話語。這攤子的後麵有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以及兩個中年男人, 他們四個忙著拆箱、給貨、收錢、找錢, 而這個攤子外邊站著十個青年,他們全都穿著白色上衣, 看上去又精神又幹淨。


    這裏幾乎成了車站廣場一景,所有經過車站的,無論是來還是走的,都想要過去看一看, 而嚐了這攤子上的曲奇餅幹之後, 這群人無論貧窮的還是富有的,都想要買幾包回去。


    孫招希在一開始的驚慌之後,迅速進入角色, 她手腳利落, 幹活勤快, 算錢也是一把好手, 旁邊韓桃比孫招希還要熟練和迅捷, 因為她早就料到了今天這個展銷會的火爆程度。


    王和敏和孫忠渤也逐漸不那麽驚訝了, 他們倆快速且有秩序地在後麵幫忙, 總之這展銷會在一個小時之後, 各自分工已經很明確了, 不過韓桃雖然一直在忙著, 心裏卻還是有點擔憂,因為今天她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分銷商。


    雖然單賣一包的零售價是五毛錢,他們這樣很賺錢,但是畢竟孫忠渤以後不可能走零售這樣的道路,他必須找到合適的合作夥伴,這樣他以後的工作才有保證。


    看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半,現場沒有一個拿著邀請函出廠的人,韓桃微微蹙眉,不過再抬頭瞅一眼現場的火爆程度,韓桃知道這些人早晚回來的。


    一直忙到一點鍾,韓桃他們一共零售出去了五十三箱的餅幹,但是和一百二十箱相比,這還是有點少了,而且韓桃還是沒有等到任何分銷商的出現。


    喝兩口水,清清嗓子,韓桃對所有人說:“行了,我和孫叔王叔先留下,剩下的人都去吃飯,一人一碗牛肉麵,裏麵加雙份牛肉,外加一碟小菜,小菜進去自己選,都去吧,吃過飯之後回來休息半小時,我們下午兩點繼續開工。”


    韓桃說完,現場是個中專生都高興地歡呼起來。八十年代初,人們吃肉的次數還是少,而一碗牛肉麵裏,怎麽都會有三塊五塊的牛肉,這就已經足夠他們欣喜了。


    所有人都去了拉麵館,韓桃則讓孫忠渤給了孫招希十二塊錢,加上阮德和孫招希他們剛好十二個人,孫忠渤現在也大方了,也不猶豫了,十二塊錢痛痛快快給了。


    這十二個人走後,韓桃便對圍著的幾十個人解釋了一下,說他們也要吃飯,如果想要買餅幹,就排好隊,剩下的他們三個來給他們服務。


    那幾十個人原本以為大多數人都去吃飯了,他們就隻能等著,看韓桃他們三個還是繼續賣東西,就都高高興興排著隊來買東西了。


    “我要兩包,一塊錢對嗎?”


    “是的,一塊錢。”


    “你們有沒有塑料袋,給我裝起來?”


    “很對不起您,這是我們的疏忽,我們忘記買袋子了,您看您能不能放到您自己的包裏?”


    “也行,我就放我自己包裏吧。”


    袋子問題確實是韓桃疏忽了,她這一星期來想著的事情太多了,把這件事完全忽略了,王和敏、孫忠渤、孫招希三人太過信任韓桃,都沒有去想袋子問題,這也是韓桃在意的一點,因為她分明給三人說過流程,如果他們三人稍稍一細想,總有一個人能想起這個問題,可是他們竟然都沒有想到,這樣跟本不行,以後她走了,他們難道也這麽粗心?


    等那十二個人吃完,韓桃、王和敏、孫忠渤一起去吃飯,吃飯的過程中,韓桃打斷兩個興奮的男人,嚴肅地說:“王叔、孫叔,還有二十分鍾,你們先收一下興奮,想想你們的問題。”


    韓桃這話一說完,王和敏和孫忠渤都愣了,韓桃繼續說:“我知道你們信任我,但是信任和依賴是兩回事,這個展銷會到現在為止還不能算成功,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的位子?王叔,你這次算是來學習經驗,咱先不說,那孫叔你呢?塑料袋的問題我忘記了,我給你說了兩遍流程,你都沒有想起來?還有,現在你們興奮的是賺了不少錢,可是你們想過今天過後怎麽辦?而且到現在為止,孫叔,你還沒有收到一千塊錢吧?那以後你怎麽辦?你不可能天天辦展銷會不是嗎?”


    一通話說完,韓桃沉默了,王和敏和孫忠渤兩個大男人竟然紅了臉,他們兩人真的當了甩手掌櫃,將整個事情都交給了韓桃,甚至孫招希那丫頭做事都比他倆要好,韓桃說得沒錯,今天過後他們該怎麽辦呢?就永遠這麽依靠別人?


    五分鍾的時間仿佛五天一樣漫長,五分鍾過後,孫忠渤重要沉下心來,說:“韓桃,下午我就不幫你拆箱子了,車子我開走,我去看看那幾十個可能合作的夥伴。”


    韓桃搖搖頭,說:“今天就先算了,不過今天下午你別拆箱子了,你到我們櫃台最左邊坐著,你要記得你是河北省馨甜餅幹總代理,所有談合作的,都要過去找你,我們那邊的所有零售問題你都不負責。如果今天下午還是沒有合夥人過來,那麽明天開始,你再去跑合作夥伴的業務。”


    孫忠渤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韓桃想了想,繼續說:“分銷商給的價格你自己看著辦,但是你不要忘記了,我總歸是要離開這裏的,你是真正的總代理,你心裏要有一個基本準則在。”


    “好的,我明白了。”


    韓桃是的話讓孫忠渤不得不麵對所有問題,而他也不得不挺起脊背站直身子,讓自己走出一種謹小慎微的誤區,他必須要學著真正強大起來,才能讓馨甜餅幹的銷售有起色,他確實不能永遠依靠韓桃。


    賣掉了五十多箱餅幹的興奮被收起,孫忠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了拉麵館,而他走出來之後,孫招希發現他父親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同了,可這不同到底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下午兩點半,端坐在桌子後麵的孫忠渤迎來了第一個合作夥伴,也就是副食批發市場的一個老板。


    兩人所在的地方在一排桌子的角落,所以說話並沒多少人聽到,而且說到價格的時候,孫忠渤全部拿筆寫在了紙上,他說:“我們馨甜餅幹是走高端路線的,不過你如果訂購得多,我可以給你一部分優惠,但是說實話我們產品原材料好、包裝好、味道好,所以並不愁銷售,您要是使勁給我壓價也不可能。”


    “好,一箱餅幹你給我的價格是多少?”


    “你訂購多少,現貨要多少,之後補貨情況怎麽辦,這些我們都要考慮進去,所以你直接這麽問價格也不合適,你先說你訂購幾箱吧。”


    “那我先少訂一點試試,我訂五箱吧。”


    “這樣吧,我也實話告訴您,我們有規定,十箱以內報價都是三毛二一包,五十箱以內,我們能給的價格是三毛一包,也就是一箱七塊二,五十箱以上,我們報價是兩毛八一包。不過今天我們是展銷會,五箱我也給你三毛一包的價格,行吧?”


    來人也很痛快,想了想說:“行,那你就先給我搬五箱吧。”


    “行,你給我個地址,我明天一早給你送過去,我知道批發市場在哪裏,不過你得給我個門牌號。”


    “六街十八號。”


    “好嘞,五箱,你看看是今天結賬還是明天我去送貨的時候再結賬。”


    “那明天你送貨我們結賬吧,到時候我們也好好談談之後合作的事情。”


    “成,那明天見,合作的事情也好說。”


    就這樣,孫忠渤終於找到了第一個合夥人,而那個人之後,當天下午一共又來了三個人,一個還是石家莊現有超市中最大的一個,那人一訂就訂了十五箱,而且說好了明天送貨之後,再談之後的訂購問題,總之到當天下午四點半,一百二十箱餅幹全部賣掉了,一包不剩。


    合夥人訂購了三十三箱,孫忠渤叫王和敏先拉回了店裏,而後孫忠渤看看十來個學生,說:“原來說好一天兩塊錢的,但是你們都很努力,也都表現很好,這樣,我一人給你們發三塊錢,來吧,都過來領錢。”


    十個學生又是一陣歡呼,韓桃則徹底後退了兩步,將指揮權全部交給了孫忠渤。


    孫忠渤給學生們發完錢,最後說:“今天謝謝你們了,等下你們都跟孫招希過去留個姓名班級,我們下次要是有活動還叫你們。現在,咱們把現場垃圾什麽的都收一下,之後大家就都該回家回家,該回學校的回學校,路上小心。”


    十個人聽後,立刻去孫招希那裏留了姓名,然後一人帶著一袋子垃圾,扔到垃圾箱後離開了。


    孫忠渤則看看展台和立體廣告牌子,問一旁的阮德:“展台我們拉回去,說不定以後能用,廣告牌我們也放到我們店門口,那個拱形氣球我們就不要了,阮德你弄回去吧。”


    “好嘞,沒問題。”


    最後孫忠渤看看韓桃,說:“我們一共零售出去八十箱,外加批發出去三十箱,到明天送貨完畢,我應該能收到一千一百九十七塊六,加上我原有的錢,差不多一千二百零五塊左右,但是這些錢,我不準備先還給你,我想留著先當我的啟動資金。兩個月後,我還你一千一,可以嗎?”


    韓桃看看這個忽然堅定起來的孫叔,微微一笑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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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展銷會可以說非常成功,所有的投資都賺回來了,而且因為沒有貨了,所以他們原本預計五點結束的展銷會不到四點就結束了,另外,孫忠渤也有了和分銷商談合作的機會,這才是韓桃想要的。


    展銷會結束,第二天韓桃又給王和敏多留了五百,以便他去山西別因為錢,太過束手束腳,隨後她便趕回了鳳棲縣。這天她並沒有去學校,而是回了自己家,畢竟一整天的舟車勞頓也確實讓她累了。


    回去先是睡了個昏天暗地,韓桃第二天下午才去學校,一去學校韓桃就聽到一個消息:柳如煙轉學了。


    對於這個消息,韓桃也沒多在意,畢竟對於柳如煙她也沒多少恨意,在她眼中柳如煙根本不值得占據她過多的關心,如果柳如煙知道她是這個心思,估計她也慪死了,然而重生一次的韓桃真的沒那麽多感情被傷害,當然也沒那麽多感情放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


    有時候,人就是如此,越是看得開,活得越是輕鬆,很多人糾結過來糾結過去,其實大多幾個字就可以想明白,那就是“幹你屁事” 和“幹我屁事”。


    對韓桃來說,柳如煙無論結局如何,韓桃都不會多麽高興也不會多麽失落,因為這個人她就不關心,既然如此她是死是活於韓桃何幹?


    柳如煙走了,韓桃的下鋪自然空了下來,她也便毫不猶豫地搬到了下鋪,晚上睡覺韓桃開了她的電熱毯,在暖融融的被窩內又睡了一覺之後,這才算歇過來。


    石家莊這一趟,原本她打算去十天甚至十五天的,沒想到一周就解決了,其實這也有點出乎她自己意料,畢竟找場地、跟廠子聯係、拿貨、找店鋪、找廣告公司等等事情,其實都有很多不確定性,比如場地如果不順利,可能就要拖上幾天,比如廠子那邊如果沒貨或者發貨晚了,又要拖幾天,店鋪尋找不順利,廣告公司效率慢,等等這些都可能導致展銷會的延遲,不過幸好一周之內韓桃遇到的所有人都還算靠譜,所以她的第一次展銷會辦得極其成功,此時回想一下,韓桃也有點慶幸。


    已經是周三,韓桃相當於十天沒學習了,不過在開始學習之前,她還是先去了操場,她準備把自己的身體徹底練起來,現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身體可不是她想要的。


    淩晨的操場上空蕩蕩的,韓桃能看到有個男生似乎也在跑步,他穿著簡便的運動裝,和她自己身上的運動裝有點相似,但是因為天還不算明亮,所以韓桃並看不清那人的樣子。


    不過也無所謂,多一個人和她一起運動而已,而且互不幹擾,挺好的。


    蹲下丨身把鞋帶又係了一下,韓桃稍稍做了一下熱身運動,就上了跑道。


    十二月底的淩晨,韓桃每呼吸一下,都會噴出一層白色霧氣,冷空氣進入肺裏,叫韓桃有點不舒服,所以她不自覺縮了縮身子,而冷空氣的持續進入,則讓剛跑了半圈的韓桃岔氣了。


    胸口下方傳來絲絲痛感,韓桃也很是無語,她這個身體實在太弱了,長期缺乏運動也讓這個身子對運動十分抗拒。韓桃並不打算回去,岔氣而已,走幾分鍾讓呼吸變得均勻就好。


    後麵傳來另一個人的跑步聲,韓桃沒有回頭去看,岔氣讓她不太敢大幅度轉身,而且本就是不相幹的兩個人,她也沒必要回頭去看。


    眉頭緊緊鎖著,韓桃盡量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但是不運動的話,十二月底的淩晨實在是太冷了。


    身後慢跑的那人終於經過了自己身邊,韓桃一低頭,準備和那人擦肩而過,可是那人卻經過她之後,竟然又回來了,而這一次韓桃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安平柯?”


    “韓桃?”


    兩人都十分驚訝,也都有點尷尬,安平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好像隻要見到韓桃,無論什麽時候都有點尷尬。


    停下慢跑的腳步,安平柯和韓桃一起並肩往前走,走了沒幾步他就注意到了韓桃的不適,看韓桃眉心微微蹙著,安平柯問:“怎麽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韓桃搖搖頭說:“沒事,就是很長時間沒運動,所以乍一跑步岔氣了。”


    安平柯看看韓桃單薄的運動衫,說:“你這樣不行,先找個地方緩緩吧,而且太冷了,你會感冒的。”


    韓桃想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還真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隻能點了點頭說:“那我先去教室吧,再見。”


    安平柯有點無語,這個韓桃似乎真的很討厭他,可是他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嗎?仔細回想一下,安平柯自認真不是什麽大壞蛋,對韓桃他也已經算是友好,怎麽韓桃一見他就特別想跟他保持一定距離似的,她上次不還說不討厭自己嗎?


    十分無奈,安平柯隻能說:“你先回宿舍穿上件厚衣服再去教室,今天預報零下三度。”


    “好,我知道了。再見。”


    韓桃說罷,便轉身回了宿舍,安平柯則繼續在操場跑圈,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越跑越是心不在焉,腦海裏竟然都是剛才韓桃的樣子,他感覺自己有點不可救藥了,因為他現在幾乎每天都在注意韓桃的消息,韓桃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他都想知道,然而這個韓桃又太過神秘了,她經常性地請假,一請假還都不是一兩天,有時候她一請假就是一周,這真的讓他抓耳撓腮地焦躁。


    這一次韓桃也請了好久的假,原本安平柯以為她可能下周才能回來,但是沒想到她昨天下午就回來了,而且在餐廳,安平柯還看到了她的背影,就是這樣一眼,竟然讓安平柯高興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安平柯完全沒想到會遇到韓桃,整個學校願意起這麽早來跑操的就他一個,前段時間還有另外兩個男生,但是天氣變冷了,他們也不願意再出來,於是這一周以來,便隻有他一個人跑了。


    四百米的跑道,安平柯跑了大約七圈,隨後他又繞操場走了一圈,這才壓下心頭的焦躁,摸了一下衣兜內長期帶著的一張紙條,回了教室。


    另一邊韓桃卻很是平靜,對於安平柯,她的定位就是“認識的人”,連熟悉都說不上,所以韓桃沒有安平柯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而且韓桃對於愛情,完全沒有抱什麽希望,前一世經曆已經熄滅了她對於愛情所有的期待,一個人活著或許比兩個人更舒服,韓桃這一生一直這麽想。


    不過遇到安平柯也並沒有讓韓桃有什麽不高興,安平柯長得好,外表帥氣,聲音好聽,這種人總是讓人覺得養眼的。


    回了宿舍,所有人都起了,她們大多都去洗漱了,王豔豔已經洗漱完畢,她擦著這個時代女生都會用的雪花膏,說:“韓桃,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嗎?”


    韓桃點點頭說:“剛才想要出去跑步,結果岔氣了。”


    “啊?這麽冷的天,你早晨去跑步?”


    “我不太喜歡晚上運動。”


    “那你要不要緊,要是在不舒服,我去興旺村衛生室給你拿點藥?”


    “不用了,岔氣而已,哪兒用得著吃藥,一會兒就好了。”


    韓桃說得沒錯,她回了宿舍大約六丨七分鍾後,就徹底沒感覺了,但是這也徹底讓韓桃下了決心,她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一定不能一直這麽柔弱下去,她以後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一切都是扯淡。


    回到教室,韓桃發現全班大調了一次座位,不過韓桃和邱虎的位子並沒有變,還是最左邊靠窗的位子,但她的後桌變成了董國豪,而董國豪的頭發已經恢複成了黑色,甚至剪了精神的板寸,原本一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小混蛋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社會主義四有好青年。


    看到董國豪後,韓桃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後董國豪就炸了:“我是不是很難看?啊?我特麽……咳咳,我氣死了,那個理發師給我弄的,我就是說讓我精神點,然後他幾剪子下去,我就成這樣了。我這輩子頭發都沒這麽短過,不行了,以後我每天都要戴帽子來。桃姐,你說,是不是真的得很難看?不行,我得去找那理發師的茬去,什麽破手藝?”


    韓桃注意到董國豪真的在踐行他和韓桃簽訂的那個協議,因為他甚至有意識地在控製自己說髒話的次數,可能以前習慣了,所以話裏總喜歡帶個“特麽”這樣的字眼,但是他已經努力在改了,這真的讓韓桃十分高興。


    搖搖頭,韓桃說:“你這樣非常帥。”


    韓桃這句話說完,董國豪整個人又活過來了一樣,眨著一雙眼睛,問道:“真的嗎,真的嗎?比以前還帥嗎?”


    “是的,比以前還帥。”


    “我就知道,邱虎這笨蛋一定是眼神有問題。”


    正在寫作業的邱虎回頭瞥了董國豪一眼,說:“韓桃哄你而已,誇你兩句怕你真去找人麻煩,你還當真了?”


    董國豪送邱虎一個白眼,說:“得了吧,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帥,嫉妒我上次英語考得比你還好,怎麽著,不服來打架啊,我告訴你我不僅英語成績比你好,上次數學卷子我也做得比你好,那要是考試,我成績碾壓你好幾分。”


    董國豪說完,就嘚瑟地扭起了身子,邱虎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冷冷地說:“ 不好意思,大哥,我那天拉肚子,而且我那套卷子最後的作文沒寫,另外我隻比你少了兩分,你嘚瑟個鬼?”


    韓桃看看兩人,忽然冷聲問道:“過去進行時,過去將來時,都掌握了?”


    董國豪和邱虎瞬間不拌嘴了,董國豪看著韓桃說:“那什麽,我覺得我掌握了大概……十分之九,我買了本《高中英語語法大全》,超級好。那啥,桃姐,你要看嗎?”


    韓桃稍稍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努力了那麽久的東西,她說:“《高中英語語法大全》是我寫的。”


    韓桃說得淡然,就好像她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麽簡單隨意的事情,可是她越平淡,董國豪越驚訝,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圓,裏麵全都寫著不可置信。他聽說過韓桃在《中學生輔導報》上發表文章的事情,可也隻是以為她發表過一兩篇,而且可能是幸運使然才會過稿,他也知道韓桃學習好,可是她成績能好到出書?就算是英語專業的大學生,他們也不一定敢自己出書,那麽韓桃是騙自己的?


    快速翻找出自己剛買了不久的《高中英語語法大全》,董國豪迅速找到編纂者部分,而後她看著作者後麵的兩個字徹底驚呆了,因為那兩個字分明就是韓桃。


    然而,通常一本非小說類的工具書,尤其是語法大全這種,怎麽可能隻有一個作者,不是通常都是好幾個人一起編纂的嗎?韓桃竟然一個人就編了一整本語法大全?她哪兒來的時間,哪兒來的精力,還有,哪兒來的能量?


    看向麵前的韓桃,董國豪徹底說不出話了,這個瘦弱的韓桃,這個看上去風一吹都能倒下的韓桃,她一個人寫了一整本語法大全?!


    董國豪的震驚表現在臉上,旁邊邱虎的震驚就表現在了語言上,他雙目圓睜,一字一頓地問道:“這是你寫的?”


    韓桃依舊淡定如常,點點頭,回答:“是。”


    “這……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你……你怎麽可能……不對,裏麵很多知識我們連學都沒有學過,你怎麽會的?韓桃,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邱虎平日裏書呆子的樣子早就沒了蹤影,厚厚的眼鏡片也隱藏不住他眼神中的驚訝,他甚至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最後隻能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你到底是什麽人”,然而邱虎不知道的是,其實就是他這句話倒是讓韓桃心裏咯噔了一下,因為她確實不是原主。


    邱虎問完之後,看韓桃似乎臉色有點僵,便趕緊想要補救,可是他已經不知道怎麽正確表達了,隻能重複說了幾遍:“對不起韓桃,我……我沒有惡意……對不起,我就是覺得這太不真實了,韓桃,你怎麽會厲害到這種程度,我真的不敢想象。”


    邱虎的解釋讓韓桃漸漸平靜下來,而且她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反應過激,她不是原主這事兒,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暴露的,畢竟隻要她不說,無論誰懷疑都沒用,另外,即便是有人看出來,也沒什麽關係,反正她用的這個身體就是原主的,所以她實在也不需要怕。


    勉強擠出一個清淡的的笑容,韓桃說:“確實是我寫的,不過你們都買了嗎?”


    邱虎和董國豪總算從震驚中緩過來了,董國豪舉著自己手裏的書,說:“當然,我最早買了。”


    邱虎略略低頭,說:“我得下個月才能買,這本書有點太貴了,三塊五一本,一個星期我媽才給我七毛錢,加上我以前攢的錢,也得等到下個月再買了。”


    韓桃把董國豪那本書拿到自己手裏,看了看封麵,上麵“狀元係列”幾個字清晰明顯,韓桃看到這裏其實內心有點興奮,因為這個狀元係列就是她以後要努力的方向,也將會是她的事業,這是狀元係列第一本,至少這個頭她開的不錯。


    翻開內頁,裏麵紙張質量上乘,印刷清晰無誤,排版簡潔明了,最關鍵的是這本書的內容絕對可以算是這個時代最好最全的英語輔導材料了,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將書還給董國豪,韓桃想了想說:“邱虎,你還差幾塊錢,我先借給你,等你有錢了還給我。”


    邱虎原本不想借錢,但是後來一尋思,能早買一天,就能早學一天,而且是跟韓桃借錢,不是跟其他人,韓桃是他現在最信任的人,所以他點點頭說:“好,我還差一塊五,你借給我一塊五,我下個月就還給你。”


    韓桃點點頭說:“行。”


    對於邱虎,韓桃是很想和他打好關係的,因為邱虎著實是個有能力又任幹的人,這種人的未來絕對不可限量,韓桃還想著能拉他做合夥人,而且不過一兩塊的小事,但是邱虎卻一定會記住韓桃的人情。


    韓桃現在就是要給自己拉開一張巨大的關係網,這個關係網裏,會漸漸聚集起各種各樣的能人,這些能人也會涉及各個領域,而這個關係網將成為韓桃最大的財富。


    韓桃把錢給了邱虎之後,上課鈴就響了起來。


    晨讀課上,韓桃分明看到班裏有幾個同學在傳閱她的那本《高中英語語法大全》,有幾個家裏實在是窮的,甚至晨讀課一個字都沒有讀,全部在抄書。


    加上早上的早自習,韓桃發現了,這個時代人們對知識的渴求是多麽迫切,對改變自己未來的期望是多麽高,每個人似乎都在泥沼裏掙紮,期望能爬出這個名為“時代”的旋渦,可是岸邊太遠,學子們筋疲力盡,也沒幾個能上岸的,甚至有些根本沒什麽希望的,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他們在泥沼裏漸漸陷落,絕望且無助。


    韓桃其實很想告訴他們,以後的人生路可以有千百種,無論哪種走好了都是出路,而且以後的世界是金錢至尊的世界,無論是高中畢業還是大學畢業,隻要有辦法賺錢,生活就絕對不會差,而且以後的生活會比他們任何人想的都要好,人們不會沒得吃沒得穿,生活不僅僅是各種各樣的苟且,可是現在韓桃什麽都不能說,她怕別人當她是傻子,不過她準備把她的學習班開起來,一,她能利用學習班賺錢,二,還能幫一些在這泥沼中掙紮的學子。


    不過在這之前,韓桃得想辦法把狀元係列輔導教材的品牌注冊下來,畢竟以後想用這個名字的企業肯定數不勝數。


    早自習結束,韓桃去食堂吃了點早飯。胡飛誌走後,鳳棲一中的食堂已經變了不少,食物的種類至少上去了,雖然量還是不夠,去晚一點經常沒得吃,但是韓桃也看開了,至少這樣她能保證她吃的每一餐都是新鮮的。


    將三根油條三個小籠包和一碗豆腐腦全部吃完,韓桃漱了漱口便回了教室。一走到他們樓道,韓桃就看到了一個略顯佝僂的身影,這身影她很熟悉,不是韓國棟又是誰。


    韓國棟一看到韓桃,就露出一臉難過和慚愧的樣子,他緊走兩步到韓桃麵前,有點擔憂地問道:“桃兒,你過得怎麽樣,餓著沒?”


    韓國棟說完,這才注意到韓桃的麵色,幾個月不見,韓桃早就褪去了蠟黃,露出原有的白嫩膚色,一雙大眼睛比以前有神多了,再不見空洞的彷徨,她身體也沒了以前含胸駝背的樣子,反而挺拔秀麗,原先那個總是躲躲藏藏無端端一直害羞的桃丫頭已經不見了蹤影,現在韓國棟麵前的女孩美麗而自信,她身上帶著一種氣勢,韓國棟上次就被這種氣勢鎮住了,這一次他發現韓桃的氣勢竟然更厲害了。


    韓國棟在韓桃的氣勢之下默默後退了小半步,隨後看著自己的女兒他滿心不是滋味,繼續問道:“桃兒,我這兩個月偷偷攢了三塊錢,給你,你拿著。”


    韓桃心裏著實想要冷笑了,從九月底到現在十二月底,這位父親一共給了她一塊錢,一共來看了她涼菜次,這是三個月之後的第三次,如果靠著他給的那一塊錢,韓桃早就不知道餓死多少回了,他現在這又是來幹嘛?


    他覺得愧疚,就這樣來惡心自己閨女了?


    閨女被自己老婆丟了,他一個屁不敢放,三個月來偷偷給女兒送第三次錢?然後他想要什麽?閨女的淚流滿麵感激涕零嗎?


    韓桃不是不念韓國棟的那份好,但是這份好實在是太叫她惡心了,他再如何都隻是周鳳霞的欺負她的幫凶,如果是男人,是個稱職的父親,韓國棟至少敢養自己女兒,可是他不敢,他在周鳳霞和韓桃斷絕了關係之後,他默認了周鳳霞的做法,光憑這一點,韓桃就永遠不會原諒這個父親。


    沒去接那三塊錢,韓桃冷冷看著韓國棟,說:“韓同誌,我上次已經說過了,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你想玩父慈子孝的遊戲,去找韓春林玩。抱歉,借過。”


    韓桃說完,一錯身,經過韓國棟身邊,進了教室。韓國棟手裏放著三塊錢,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許久,他上次就覺得這個閨女他好像不認識了,這次他無論如何也騙不了自己了,這個閨女不是他不認識了,是這個閨女真的不認他了。


    心口拔涼,韓國棟仿佛找不到自己身體了,他這個閨女就這麽沒了嗎?


    踉踉蹌蹌走出校園,韓國棟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公交車上韓國棟頭腦一直很暈,他發現他好像真的錯了,原本他確實不想跟周鳳霞吵什麽,畢竟他現在這個工作也是周鳳霞家裏幫忙給找的,而且周鳳霞兩個哥哥五大三粗的,每次去他們家都說他要是敢不聽話,就揍他,時間久了他也習慣了什麽都聽周鳳霞的,從來不敢違背她的意願,可是這個女人就這麽真的和女兒斷絕了關係?


    回到家裏的韓國棟還是渾渾噩噩的,可是一回家他就聽到周鳳霞的怒吼:“韓國棟,你個王八羔子,說,你去哪兒了?我問過了,你根本沒在班上,是老劉給你替了班。我他x還覺得奇怪呢,好啊,正好你回來了,給我死過來,說你到底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勾搭哪個臭不要臉的了?你也不照照鏡子瞅瞅你自己那張醜臉,好意思出去給我勾三搭四?我x你大爺的,你現在膽子肥了,還敢騙我了……”


    周鳳霞的話越來越髒,句句帶著韓國棟的“媽”“大爺”“祖宗”,原本韓國棟也習慣了這種被周鳳霞辱罵的生活,可是今天他覺得渾身都是冰的,他有兩個孩子,一個小兒子,驕縱跋扈,從來看不起自己;還有一個大女兒,沉默安靜,可是很聽話,然而這個聽話的女兒就這麽被周鳳霞給趕走了,這個女人真的是他女兒的娘嗎?她配得上“娘”這個字嗎?


    “你特x地給我說話,別在那裏給我裝啞巴,我告訴你韓國棟,你要是敢給我整什麽花花綠綠的事兒,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我大哥一個人就能捏死你。”


    韓國棟慢慢抬頭,看向周鳳霞,這個女人跟他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他以後的日子還要跟這個女人過嗎?還要被這樣天天罵得狗血淋頭嗎?一輩子都這樣直不起腰嗎?


    韓國棟忽然明白了韓桃的感受,她是真的不願意回這個家,隻要有選擇,隻要能活下去,她為什麽要回來被這個女人羞辱謾罵?韓國棟也發現自己錯了,他真的不該去找韓桃,她應該有了能活下去的方式,總之,比生活在韓家要好的方式,所以她現在變得又漂亮又自信,這就好。


    十分冷靜,韓國棟在周鳳霞的謾罵聲中,說了三個字:“離婚吧。”


    原本正罵得歡的周鳳霞瞬間說不出話來了,她看瘋子一樣死死盯著韓國棟,說:“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韓國棟重複一遍:“鳳霞啊,咱們離婚吧。”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到了韓國棟臉上,韓國棟生受著,接著韓國棟就迎來了第二下,隨後是周鳳霞的拳打腳踢,韓國棟全都忍了。等周鳳霞打夠了罵夠了,韓國棟也已經是鼻青臉腫了,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看著周鳳霞,說:“你要是解氣了,咱們就去民政局走一趟,咱倆這是過不下去了。”


    周鳳霞終於慌了,她雖然看不起韓國棟,天天罵他沒出息,可她真沒想過跟他離婚,況且這個時代她要是離婚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別人那些戳脊梁骨的話,她一想就能想到,因為她自己也說過一個被離婚的女人的壞話。


    她不能離婚,絕對不能,周鳳霞雙手握緊,看著蜷縮在一條木板凳上的韓國棟,說:“韓國棟,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周鳳霞分明是想要求饒的,可是話一說出口,依舊硬得要命,完全沒有求饒的意思,而韓國棟則頹廢地抬起頭說:“你要是覺得我瘋了,就瘋了吧,你去準備準備,我去拿戶口本,咱們今天就去民政局,把婚離了。”


    韓國棟說完,周鳳霞更加害怕了,因為她覺得韓國棟好像是說真的,她一想到自己以後每天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就無法控製得發抖,最關鍵的是她並沒有工作,如果離婚了她要怎麽養活自己?而且聽韓國棟的意思,他是不會要孩子的,那她要怎麽養活兒子?


    使勁讓自己平靜一下,周鳳霞小心翼翼地說:“國棟,我做錯什麽了嗎?你要是沒有出去勾搭別人,你跟我解釋一下就行了,別動不動就提離婚,咱們還有春林啊,對不對?”


    韓國棟想了一想,說:“春林還有四年也十八了,這四年裏,我工資留下三塊錢,剩下的都給你,但是過了十八,我也管不了了。”


    周鳳霞哪兒想到韓國棟竟然會這樣,她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她越想越不對,絕對不能離婚,所以她瘋了一樣跑進了屋裏,抱著兩人的戶口本就衝了出去,邊跑邊喊:“韓國棟,我告訴你,要想離婚,除非我死了。”


    周鳳霞抱著戶口本回了娘家,韓國棟看看這個家,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根本不叫個家,這好像就是個監牢,而且他覺得他好像一輩子都見不到光了,周鳳霞回了娘家,這事兒那就瞞不住了,而周鳳霞兩個哥哥肯定會來找他算賬的。


    悲涼地笑了一下,韓國棟站了起來,他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大概就是沒能阻止周鳳霞和韓桃斷絕關係,不過還好,韓桃活得不錯,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至於自己,他似乎並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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