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並不像張陽說的那麽淩亂,反倒是整整齊齊。


    中間的圓桌上,擺著幾張黃色的紙張。這屋子裏多半的陰氣,便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淩墨也注意到了桌子上那幾張打眼的紙張,上麵畫著紅色的筆跡,“是道家符文?”


    黃色的紙張,飄散出來的陰氣,卻不是符文本身的,而是剛剛張陽身上的氣息。他將自己身上的陰氣,度到了符文上?


    夏綰注意到一旁床底,隱隱有陰氣散發出來,對淩墨道,“床底下好像有東西,要不要查一查?”


    上回夏綰一眼便幫著大家找到楊家藏蛇的地窖,淩墨現下聽夏綰這麽一說,沒有遲疑,拿出手電,趴在地上往床底照了過去。


    手電的光剛一照到床底,一條蛇張著大嘴朝淩墨撲了過來。夏綰也嚇了一大跳,“小心!”


    卻見淩墨十分鎮定,伸手一抓便捉到了蛇頸,在地上和蛇糾纏打了個滾,另一隻手順勢擒住了蛇尾,狠狠將蛇頭甩在地上。蛇被撞得不輕,這才消停了下來。淩墨身手敏捷從身上拿出一把軍刀,一刀將蛇頭插在了地上。蛇血流了一地,蛇最後掙紮了幾下才斷了氣息。


    淩墨喘著氣站起身來,手上還蘸著蛇血,看著夏綰一笑,“好在在警校的時候,練過兩手。”


    “怎麽這裏也會有蛇?”夏綰看著地上那條蛇的屍體,身上的陰氣和符文上的如出一轍,忽地找到了答案,“是張陽在用自己的陰氣養著這些蛇麽?”


    “陰氣養蛇?”夏綰的話有些奇怪,淩墨好奇,“是什麽意思?”


    夏綰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說漏了嘴,連忙想著法子圓場,“我老家裏有個傳言,蛇這種動物,極其喜歡陰氣。他故意把這屋子弄得這麽黑,怕是就是為了養陰,所以這蛇該不會是他養在屋子裏吧?”


    夏綰邊說,淩墨邊拿相機,給地上的蛇拍著照片。


    夏綰見他好像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也沒打算再說。這陰氣陽氣的事情,於現實世界的人聽起來,該都是些天方夜譚,當故事聽聽就罷了。淩墨該也是上過大學的,以為這陰氣養蛇是迷信的說法,也是人之常情。


    淩墨拍完蛇的照片,便走來張陽床角,對夏綰道,“幫幫我把床挪開。”


    “你要做什麽?”


    “如果他要用陰氣養蛇,該不會隻養這一條,我們得把床挪開看看。”


    夏綰本以為他全當自己說的是笑話,不想他倒是全信了,還舉一反三做了推理。


    見夏綰沒動靜,淩墨又道,“怎麽?害怕?”


    夏綰搖搖頭,在走來幫手。兩人好不容易將床挪了開來。一扇地窖的木門,出現在了二人麵前。夏綰眼見這才是整間屋子陰氣的源頭,淩墨卻先一步走了過去,將木門上的栓子解開,拉開了地窖的門。


    熟悉的腥臭氣味,從地窖裏傳來。淩墨打著手電往裏麵看去,地窖下麵灑滿了剛才那樣黃色的符文,一條條黑色的蛇正在裏麵緩緩蠕動著,“是他!”淩墨果斷下了判斷,關上地窖門便出來找那張陽。


    可客堂裏空空如也,張陽一早就不見了人。


    “糟糕!”淩墨皺眉。


    “不見了?!”就在淩墨和夏綰進屋子的時間,張陽竟然趁機跑了,這蛇和楊家宅子捉來的蛇是同一個品種,夏綰心裏琢磨著,如果沒錯的話,楊家的蛇是他用陰氣豢養在地窖,然後斷了幾天的糧。犯案的時候,再找機會將陰氣度到楊老太和楊小順身上,地窖門一開,常年以陰氣為食的蛇,便會攻擊楊老太和楊小順了。“這個張陽太有嫌疑了。”


    “楊家地窖裏的蛇,怕也是他養的。”淩墨打了個電話給市裏的防疫局,通知他們來處理一下剛才地窖裏的蛇。又和夏綰在平山村打聽了些關於這張陽的信息。


    搜集了幾個村民的口供,淩墨大約有了些線索:張陽約莫是三年前來的平山村,年紀輕輕卻老成得很,不善言辭,平時也隻是呆在屋子裏不出門,和村民也沒什麽過節。來了村裏三年,卻像個透明人似的,鄰裏之間的關係淡薄得很。反倒是楊家老宅的前任主人老趙,讓大家映象更加深刻些。村裏人叫不出老趙的全名,大家都叫他趙大仙,他在村裏住了三年,幫村裏人做了不少事情。哪家要建新房選址了,兒女結婚選日子了,死人下葬選陰宅,村裏人都來找老趙。其實老趙在村裏人緣兒還不錯,隻是兩年前,女兒生了重病,才賣了這宅子,帶女兒去城裏治病了。張陽也是那時候,才從老趙手上,買下了這宅子,在平山村裏住了下來。可問起張陽的來曆,村裏人都說不明白,隻知道是外地人,家裏的長輩好像早年都末了。


    下午防疫局的人來,處理了屋子裏的蛇。又給平山村挨家挨戶發了防蛇藥。處理完了公事,淩墨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兩人不知不覺忙了一整個下午,連午飯都忘記了。他這才問夏綰,“不早了,你是不是還要回青山村?”


    “嗯,一會兒我村口找個車。”


    自從住來山上,夏綰便不多做打扮,素顏朝天皮膚光嫩白皙,兩道長眉無需修飾便很是精致。從淩墨的角度看下去,她的眼睛低垂著,夕曬下睫毛的影子灑在白皙的臉上,“要不一起吃個飯。現在不好找車,我開了局子裏的車來,吃完晚飯送你回去?”


    平山村和青山村不同,村子裏還是有幾家飯店的,淩墨餓了,隻是想著隨便找一家對付對付。


    夏綰卻搖了搖頭,“外麵吃的不幹淨,要不你直接送我回去,我們在家裏做飯吃?”


    我們?家裏?雖然夏綰並不是那個意思,淩墨心裏偷著樂了樂。上回夏綰的手藝他是見識過的,想起那三絲蛇羹的味道,淩墨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也行!”


    淩墨的車停在了村口,兩人一同出來,淩墨開著車送夏綰回去青山村。


    白掌在門口迎著,見夏綰帶了個男人回來,有些驚訝。奶奶在山上,將夏綰摘來的野菊撲在院子曬了,看著日頭要落,正打算把曬得半幹的野菊花收起來。


    夏綰忙過去幫忙,奶奶這才看了看夏綰身後跟來的淩墨,才聽夏綰介紹,“這是淩警官,上回楊家出事,他是市裏派來調查的。剛剛在平山村裏遇見了,他順道送我回來。”


    淩墨忙笑著奶奶招呼,“奶奶好!”


    奶奶仔細打量了打量眼前的年輕人,淩墨雖然打扮普通,可身高畢竟擺在那裏,黑框眼睛遮住了原本眼睛的神色,可五官還是好看的。自己這孫女眼光高,學校裏那些同學,都看不上,到現在還沒見她正式談過一回戀愛。那時候徐未第一次跟夏綰回家吃飯的時候,奶奶還把徐未當成了夏綰的男朋友,後來徐未給奶奶坦白了自己的取向,才好不容易說明白了。這回有男人送夏綰回家,奶奶覺得挺欣慰的。“小淩啊,快坐快坐,我去給你切個水果來!”


    老人家這麽客氣,淩墨忙給她道謝,見奶奶進了廚房,才放下書包,在桌子前坐了下來。夏綰走來客堂,給他倒了茶,“今年新秋去山裏摘的桂花,鹽漬過了,和綠茶一起存著的。”


    夏綰端著茶杯的手指精致纖長,淩墨忍不住觸碰了一下,表麵上卻像是不經意似的,從夏綰手裏接過茶杯來,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桂花清香,忙碌了一天的心神,頓時都舒適了幾分,“好香。”


    奶奶端著切好的雪梨出來招呼客人,夏綰才進了廚房,做三人的晚飯。


    廚房裏僅剩的半隻鴨,一個番茄,和一根苦瓜。夏綰倒騰了一道白酒燒鴨,一道清炒苦瓜,再打了個番茄蛋湯。夏綰和淩墨都沒吃中飯,肚子早就咕嚕咕嚕叫喚了,夏綰加緊了手上的活,沒多久,飯菜便上了桌。


    夏綰乘好一碗米飯,遞給了奶奶,才又乘了一碗遞給淩墨。


    奶奶招呼著,“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淩墨早上趕來平山村,就隨便在路邊買了個雞蛋餅墊墊肚子,這個時間點,早就餓過頭了。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便開動了起來。


    這燒鴨的白酒是早前老吳給送來的,農家自家的稻米釀的,濃香撲鼻。鴨肉被白酒一燒,口感更加酥軟了。淩墨真是餓了,吃起飯來像個大男孩兒,不過幾分鍾,就幹掉了整整兩碗米飯。見夏綰仍是斯文一口口吃著菜,淩墨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吃相,怕是難看得很。不好意思道,“好久沒吃過家裏做的飯菜了,這也太好吃了!”


    夏綰抿嘴笑了笑,給他添了一碗蛋湯。


    蛋湯冒著熱氣,淩墨的眼鏡上蒙上了一層白霧。他隻好取下眼鏡,在自己的格子襯衫上擦了擦。天色有些暗了,可這並不妨礙夏綰和奶奶看清楚,淩墨的瞳孔,是藍色的,比夏綰現在瞳孔的顏色,要更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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