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深的告白沒有所謂的鮮花和燭光晚餐, 也沒有其他的觀眾, 更沒有甜言蜜語和山盟海誓。


    就是最樸實無華的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而已。


    可就是讓言暢從心底動容。


    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出於真心。


    更因為, 他把她帶來這裏,在國旗前對她說這番話。


    言暢內心很清楚,國旗對一名軍人來說, 是重於生命的存在。


    而他,卻肯在這麽莊重的地點, 向她告白。


    那隻能說明, 他對她,再認真不過。


    但她確實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向她告白。


    “司以深, ”言暢抿了下嘴唇,將手從他的掌心抽回來,“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


    她有點為難地說:“給我點時間。”


    司以深沒有問為什麽, 隻是點頭,“好。”


    “不管多久, 我都等你。”


    她抬眼看向他,男人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失落和尷尬,他很自然地笑道:“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言暢完全不能做到如他那般自然灑脫,被他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她變得有點拘謹, 急忙說:“這裏離昨晚的飯店不遠, 我自己回去就行。”


    說完她就轉身腳步匆匆地要離開,結果走了幾步,言暢又停住。


    司以深就站在原地,笑眼盈盈地看著她轉身走回來,把身上披的那件外套拿下來遞給他,臉頰泛紅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司以深接過來,言暢這才背對著他快步走遠。


    他望著她幾乎是倉皇逃掉的身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才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被司以深一告白,言暢的心緒全都亂掉了,往回走的路上她整個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言暢的心裏甚至生出了一點後悔的情緒。


    後悔剛才沒有答應他。


    可是另一方麵,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確實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才下不定決心答應和他在一起。


    她已經不小了,做什麽事情知道權衡輕重,哪怕對待感情,也不會像青春時代的學生們那樣單純,隻要喜歡了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在一起,仿佛就算全世界反對,他們也會手牽手走下去。


    她現在麵臨的感情問題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更是兩個家庭的事情,這就是現實。


    司以深在言暢身後默默地跟著她,直到親眼看到她上車回家他才轉身朝部隊走去。


    這天之後,言暢和司以深很久都沒有見麵,因為司以深十月份要代表中國去國外參加一個世界級的狙擊手錦標賽,所以集訓回來後他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狙擊練習上。


    而言暢每天都忙於各種新聞事件,也是時常忙得脫不開身。


    但司以深有空就會給言暢發短信,言暢看到了也會回他。兩個人就這樣通過手機保持著聯係,一晃就快一個月。


    這天言暢難得可以正常下班,在開車回家路上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司以深打來的。


    言暢帶著藍牙耳機,接通,“喂”了聲。


    司以深在電話那端說:“晚上有空嗎?”


    言暢疑問著“嗯”了聲,“怎麽了?”


    “老溫和時玖回國了,正巧單恒也在沈城,大家聽說你在這裏,想一起吃個飯,聚一下。”


    其實是今天下午司以深自己在射擊場訓練的時候接到的溫之行的電話,溫之行說他和時玖回來了,單恒這幾天也在沈城談生意,問司以深這會兒能不能從部隊裏出來一起吃個飯,司以深說行,這才告訴他們言暢也在這裏,時玖聽到了說什麽都要讓司以深把言暢帶去。


    當年班裏和司以深玩的最好的兩個男生一個叫溫之行,另一個叫單恒,而言暢最好的朋友,是時玖。


    那時候他們五個人關係特別好,每天都膩在一起,就連放寒暑假也要約出來一起玩。


    後來言暢和他們都斷了聯係,沒想到他們幾個人這些年一直都保持著聯係。


    言暢陷在回憶裏,沉默了片刻,還沒說話,司以深又說:“時玖很想見你。”


    言暢這才回過神來,剛想帶著笑意回他說“好啊”,就又聽他嗓音很低地說:“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言暢的額角微跳,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對他說:“我得先要回家換衣服。”


    司以深的語調微揚,笑道:“嗯,一會兒我開車帶你過去。”


    “誒?不用這麽麻煩,你告訴我地點,我自己開車過去。”


    司以深“嘖”了聲,“如果你好意思讓我白跑一趟,我可以現在就先走。”


    言暢不可置信地“哈”了下,問:“你現在在哪裏?”


    “你家樓下。”


    言暢到了家門口就看到司以深靠著車前蓋,姿態很隨意地半坐著,他的雙手抱肩,頭微垂,一條長腿往前伸了點。


    言暢剛走過來他就抬起了頭,言暢對他說:“你等我一會兒,我換身衣服,很快就下來。”


    司以深的喉結微微滾動,“嗯”了聲。


    隨後他的目光就跟隨著她高挑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他才收回視線,很輕很低聲地笑了下。


    言暢換了一件淡雅的連衣裙,配上一雙黑色的高跟涼鞋,愈發讓她看起來優雅動人。


    因為司以深還在樓下等著,言暢簡單地化了化妝就下了樓,他看到她後眉尾微揚,站起來繞到副駕駛座那邊,替她打開車門。


    在言暢上車的時候他的一隻手在她的頭頂護著,怕她不小心碰到腦袋。


    在路上司以深問她最近工作忙不忙,言暢笑笑,說:“加班加點是常事,不過也都習慣了。”


    “你呢?”言暢撇頭,看向他。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快要一個月,二十多天沒見,言暢發現司以深仿佛又黑了些。


    “我?還有兩個月就要去國外參加錦標賽了,每天都在加強訓練。”司以深笑,“不管日曬還是雨淋,雷打不動。”


    “哦對了,忘了說,”司以深突然想起來什麽,對言暢說:“剛才在電話裏忘了告訴你,老溫和時玖已經結婚了,寶寶今年三歲多了。”


    言暢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上學那會兒溫之行就和時玖有情況了,兩個人私下偷偷談戀愛,每次約會還非得拉上他們幾個做掩護,說什麽一群人在一起玩老師才不會看出來他們在早戀。


    她的眉眼微彎,淺笑起來,“是嗎?”然後衷心地感歎道:“真好。”


    司以深撇頭看了她一下,捕捉到了她唇邊那絲笑意,自己也不自覺地微微揚起唇來。


    到了吃飯的地方,司以深和言暢直接上樓去了包廂,在司以深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裏麵的交談聲就戛然而止,除了隻有三歲多的小九月還在吵著要吃東西,剩下的三個大人齊刷刷地望過來。


    司以深歪了點頭,挑眉,側身讓言暢進來。


    時玖看到言暢的那一瞬間就慢慢地站了起來,她直直地瞪著言暢,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言暢走進去,時玖離開座位,朝她走過來,嘴裏喊了她一聲:“言暢……”


    言暢對她揚起笑,“時玖,好久不見了。”


    時玖拉著她的手癟著嘴巴掉眼淚,抽抽嗒嗒地問:“這麽多年你去哪兒了,怎麽都不和我們聯係啊……”


    言暢抬手捧著她的臉用手指幫她擦去眼淚,淡笑著說:“好了不要哭了,我們先坐下來。”


    其他幾個人也看出來言暢對於之前的事不想多談,正抱著閨女的溫之行對時玖說:“時玖,先讓言暢坐下來,有什麽話一會兒邊吃邊說,有的是時間讓你們姐妹倆聊。”


    時玖這才急忙拉了把椅子讓言暢坐在自己旁邊,三歲多的小丫頭看到時玖在掉眼淚,立刻就要從溫之行的懷裏出來,溫之行把她放到地上,小丫頭挪著步子走到時玖旁邊,抓著她的衣服仰臉奶聲奶氣地問:“麻麻,你怎麽哭啦?”


    時玖把小丫頭抱起來,小丫頭用小手給時玖擦著眼淚,嘴裏安慰說:“麻麻不哭,小九月給麻麻次糖!”


    時玖破涕為笑,言暢給她遞了紙巾,時玖擦了擦眼淚,讓小丫頭麵對著言暢,對她說:“九月,來,這個是言暢阿姨。”


    小九月看著言暢,特別乖地叫她:“阿姨好。”


    言暢臉上的笑意擴大了些,神情很溫柔,摸了摸她的腦袋,回她說:“你好呀,九月。”


    司以深進來後全程沒有說話,就坐在言暢的另一邊,看她和時玖還有小丫頭說話。


    言暢對著小九月耐心又溫柔的神情讓他情不自禁地就幻想起如果以後他們在一起也有了寶寶的場景。


    司以深不由自主地揚起唇,愈發地向往他勾勒描摹出的他們以後美好生活的畫卷。


    後來飯菜被端上來,三個男人聊著屬於他們的話題,無非就是工作,要不就是司以深在部隊裏的事情。


    言暢被時玖拉著聊天,時玖過了一開始那股勁兒,也反應了過來,沒有再過問言暢之前的事情。


    這頓聚餐,言暢遲到了九年,但幸好,最終她還是來了。


    當年的五個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晚飯過後大家沒有立刻離開,因為好久都沒有聚在一起了,再加上這次言暢也來了,每個人都很高興,就多呆了會兒,一直到晚上快十一點,考慮到明天司以深就要回部隊,言暢也還要上班,這才準備散了。


    三個男人先下樓去取車,九月說想上廁所,時玖就帶著她去了衛生間,正巧言暢也想去,所以就一起過去了。


    在洗手間時玖問言暢這些年還好嗎,言暢淺笑,說還好。


    時玖歎了口氣,對言暢說:“有件事,我覺得你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


    正在對著鏡子撥弄頭發的言暢聞言扭頭看向給小九月擦手的時玖,時玖把紙巾扔進垃圾桶,拉著小九月的手指,對言暢說:“你消失後,司以深曾試圖偷跑出學校去找你,但沒成功,被教導主任抓住了,驚動了他的家人,不僅僅被記了處分,還被他爺爺打了一頓。”


    “我們幾個都把希望寄托於高考,我們都覺得你那麽看重學習,高考肯定會出現,但你沒有。”


    時玖拉著小九月,和言暢出了衛生間,在走廊裏往樓梯口走,繼續說:“司以深挺受打擊的,語文熬過了前三十分鍾他就交了卷離開了,他本來是不想再參加接下來幾門考試的,但從第二場考試,他就又開始認真考了,後來我有問他為什麽會突然想通,你猜他說什麽?”


    言暢沒有說話。


    時玖說:“他告訴我,他可以不要夢想,但你說過喜歡穿軍裝的男人,所以他必須得考上軍校。”


    言暢微斂的眼睫微微顫了下。


    她突然想起,那次全國武警狙擊大賽她采訪他的時候,他說過一句話——因為有個人,她喜歡穿軍裝的男人。


    聽了時玖告訴她的這些話,言暢確定了,他嘴裏說的“那個人”,就是她。


    言暢其實一直都記得司以深說過,他說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軍人。


    可後來,他確實成了一名軍人,卻是因為她當年隨口說的一句話。


    下了樓出了餐廳,和時玖他們道了別,言暢就上了司以深的車。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司以深敏銳地察覺到言暢的心不在焉,他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時玖那丫頭跟她說了什麽。


    到言暢家樓下,言暢從車裏下來,司以深也打開車門,站在車邊,車門還開著,他抬手揉亂她的頭發,笑著說:“一路上想什麽呢,心神不寧的。”


    言暢拍開他的手掌,問他:“這些年,你有交過女朋友嗎?”


    司以深揚了揚眉,有點意外她會這麽問。


    其實是時玖在下樓的時候告訴的言暢,說這些年來有很多女孩子對他有意思,大家也都勸過司以深讓他試著交往一下,但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哪怕試著交往的都沒有。


    “沒。”他笑,接下來的話說的異常的輕鬆隨意,就像是在回答她“今晚吃過飯了”一樣,“第一次談戀愛這麽重要的事,我想留給我最在乎的人。”


    言暢:“……”


    她抿抿唇,喚他:“司以深……”


    “我知道,”他打斷她的話,沒讓她繼續說下去,“我不著急,你慢慢考慮,也不要為此愧疚自責,因為我是心甘情願等你的答複的。”


    言暢沉吟了片刻,咬了下嘴唇說:“下次見麵吧。”


    她掀起眼睛來,鼓足勇氣下決心對他說:“下次見麵,我告訴你我的決定。”


    “好。”司以深的嘴角上翹起來。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半個月後,言暢和司以深再見到,誰都沒有心思提及要不要在一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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