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時間淩晨四點之前,柳藍青對她的生活很滿意。


    三個月以來,她的努力工作終於得到了她那個近乎非人類的老板的認可,工資漲到了過去的三倍還多;她養的那兩條金魚也終於不再試圖自殺;住在她樓下那對每天晚上吵架的情侶也終於令人欣慰的分手了——總而言之,她的生活終於有走上正途的跡象了,仿佛滿是黴氣的屋子裏照進一縷光,她甚至決定在拿到這個月的工資之後去旅行。


    但是在倫敦時間淩晨四點之後,她那剛走上正途的生活徹底被三個電話打亂了。


    第一個電話來的時候是淩晨四點。


    柳藍青睡得正香,手機鈴聲簡直像是一把尖銳的刀子往她耳朵裏鑽。


    柳藍青忍住腦袋將要爆炸的感受,在床上一頓胡亂摸索之後,接通了電話。


    聲音她不認得,對方聲音帶著十足的怒氣,顯然是個年邁的老父親,第一句話就是:


    “說!你要多少錢才能離開我兒子!”


    柳藍青第一反應是:有病。


    就衝著這句話,她都懶得往電話詐騙上麵想。


    不等對方多說,她果斷掛了電話。


    第二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柳藍青扶著發痛的頭,耐心說道:“這位先生,你打錯了。”


    顯然電話那頭不是一個肯認錯的主。


    從他的廢話裏,柳藍青得知他的兒子出身良好,基因強大,家裏有礦,學曆奇高,智商超群,加上長得好看,總而言之概括起來就是爾等凡人焉能配的起,柳藍青看他兒子一眼都是侮辱人家的臉。


    至於柳藍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臭丫頭,就這麽把他兒子的心搶走了,害的他兒子不務正業,總而言之兩個人麵也沒見過,此為痛心疾首的老父親已經認定她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至於大半夜被人扣了個狐狸精帽子的柳藍青,她隻想知道這位兒子到底是誰。


    但是這位老先生說來說去,就是認定柳藍青明知故問,死活不肯說人名,好像這名字特金貴,柳藍青都不配聽。


    柳藍青再度果斷掛了電話。


    但是此人打了第一個,就能打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柳藍青拉黑了一個號碼,他就換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在這位老父親打到第五個的時候,夜半被吵醒、幾乎猝死過去的柳藍青將頭埋在枕頭裏,絕望地問他:“你到底想怎樣?”


    老父親義正言辭:“你開個價。說到做到,離開我兒子!”


    柳藍青徹底沒精力跟他折騰了,幾乎投降:“好!我保證離開他!首先你得告訴我他到底是誰啊!”


    然而這位顯然不是一個聽人說話的主兒,傲然說道:“你也不用和我裝,你自己也不想想,憑你的出身,也想進我家的門?就憑你這種姿色,身邊能有幾個和他一樣的人?裝什麽無辜清純善良可憐……”


    ……你兒子到底是誰啊?


    他臉上鑲了金子還是鑽石?


    是比別人多了一個腦袋還是多了一條命這麽金貴?


    柳藍青試圖和此人溝通,均失敗。


    柳藍青又試圖解釋此人打錯電話,再次失敗。


    柳藍青最後試圖告訴此人他們現在有時差,她這頭是淩晨四點半,沒空跟他深入交流兒子的教育問題,依舊失敗。


    這位老先生雄心滿滿:“黨為了人民,不惜長征兩萬五千裏,我就不信我趕不走你!”


    ……你兒子跟紅軍長征兩萬五千裏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啊?


    然而柳藍青沒有問。她隻想睡覺。


    在對方反複要求開個價的情況下,柳藍青隻能回答:“這……要是你執意堅持,二十四塊五?”


    剛好夠吃一頓早飯,多一毛都不要。


    對方冷笑一聲,仿佛壓根不相信她,不等柳藍青說話就已經掛了電話。


    柳藍青拿著手機,對著“已掛斷”的字樣懵逼了半天,全然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後過了幾秒鍾吧,錢竟然瞬間到她賬上了。


    二十四塊五,還多給了五毛,湊了個二十五。


    柳藍青還懵逼對方怎麽把她的賬號摸的一清二楚,但是她轉念一想,對方非要打錢,她隻想睡覺,這樣對雙方都好。


    柳藍青心很大,錢到賬了索性倒頭就睡。


    第二個電話來的時候是淩晨五點。


    電話那頭顯然是個女生,聲音嬌俏而又嫵媚,帶著七分跋扈,開口一點新意也沒有,整個人跟複讀機似的,上來就問:“說!你要多少錢才能離開他的身邊!”


    你們是來集體上演狗血劇的嗎?


    有點新意好不好?


    要不是對方主動打錢,柳藍青都懷疑這是一個詐騙團體,還是經營模式有問題的那一種。


    從對方驕橫跋扈的自言自語中,柳藍青總結了一下,此無名人士大概是這位小女生的夢中情人,身高腿長,相貌堂堂,富有野心能力強,總之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概比天上的星星都好,竟然被柳藍青這樣一個什麽也沒有的下等賤民覬覦了,簡直侮辱傷害她的心上星。


    此時的柳藍青已經不想廢話了。


    對方戲太多,她打不過。


    她隻想睡覺。


    睡覺得罪誰了?


    於是,她連問都不問,直接說道:“那……五十四塊三。”


    夠吃一頓午飯了。


    對麵顯然詫異了一下:“要價還這麽精準?你不是耍我吧?他那麽喜歡你,在你心裏就值這點錢?”


    柳藍青連聽都懶得聽,直接掛了電話。


    神奇的是,五十四塊三又瞬間到賬。


    柳藍青長到這麽大,頭一遭有人心心念念搶著給她打錢,她隻好不抱怨什麽了。


    第三個電話響的時候是淩晨五點半。


    柳藍青已經快要瘋了,鈴聲一響,她都恨不得把手機砸進地板裏。


    她無數次想關了機睡個好覺,但是不行,她有一個需要她隨叫隨到的老板,她老板雖然苛刻,但是工資給的非常之高,因此她就算是恨不得掐死手機上下十八代,她也不能關機靜音去睡覺。


    柳藍青接第三個電話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快要當場爆炸了。


    睡眠不足險些要了她的命。


    被強行從睡眠狀態裏吵醒,柳藍青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想怎樣?”


    此刻電話那頭又換了一個人,這人也不知道是誰,大概是那位兒子的某個朋友,顯然想入戲程度要比前兩個深,上來就反問道:“你不愛他為什麽還要害他那麽痛苦?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你說吧,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肯離開他?”


    ……


    她這種女人?


    哪種?


    柳藍青當場就炸了:“你暗示什麽?”


    這位打電話的聽聲音很是悅耳,聲音裏滿滿都是少年意氣,隻可惜說出口的話不招人喜歡。


    他說:“我沒有暗示什麽。我是說你就是這樣的人。”


    柳藍青:“……那種?”


    對方傲然道:“一看就不是正經女孩。”


    ……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


    這自以為是的姿態。


    這種全世界都錯了就他是對的那種唯我獨尊的模樣。


    年輕真好啊。


    少年又說道:“你不就是為了錢嗎?那你找誰不都一樣?既然錢你已經到手了,趁早離開他身邊難道不好嗎?我不會再眼睜睜看著他為你消沉下去了,因為根本就不值得!”


    ……


    “你明知道他喜歡你吧?可是你卻偏要欲迎還拒,處處吊著他,讓他擔心讓他難過,你這種人還有資格自視清高嗎?”


    這次柳藍青甚至都不想問對方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她直接說道:“三個億。”


    對麵愣了一下:“多少?”


    柳藍青絕望地倒在床上,扶著因睡眠不足而隱隱發痛的頭,怒吼一聲:“三個億!”


    她就不信這也能拿得出來!


    對方顯然被這個數字震驚到,然而他吃驚了不到兩秒鍾,卻忽然高興起來,一副揣測別人揣測了個十足的模樣,道:“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


    說完,還不住嘖嘖:“厲害,真厲害,要這麽高的價,你是我見過第一個。”


    柳藍青不想跟這人說話,直接掛了電話,順便手一滑,拉黑號碼。


    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久違地睡個好覺的時候,她的手機叮咚一聲響。


    一瞬間,天崩地裂。


    那三個億,到賬了。


    世界仿佛轟的一下炸開了。


    這下她徹底睡不著了。


    柳藍青的第一反應是,假的吧?


    她還上網查了一下自己的賬戶,確實是三個億沒有錯,數字後麵一堆零,柳藍青接連數了好幾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的第二反應是:這種情況理論上是可行的嗎?


    比如說個人賬戶有個限額什麽的,或者是轉賬需要通過什麽手續?再或者需要延遲?需要審核?需要各種程序?就這麽突如其來的出現了三個億,還是即時的?


    畫風怎麽忽然從狗血虐戀變成魔幻喜劇了?


    以及此人就這麽相信她拿了錢會履行約定?連個合同都不簽的?


    最後,有三個億幹什麽不好,花錢治治腦子不好嗎?


    柳藍青懷疑自己做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夢。


    然而她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沒醒。


    淩晨六點的倫敦,柳藍青頂著一頭亂發窩在被子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賬戶上的錢,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這要命的數字逼她不得不開始反思,這三個人口中的兒子、暗戀對象、好朋友到底是誰了。


    這位父親口中的孝子、女孩子心裏的夢中情人、好朋友口中深深愛著她的為了她茶飯不思身體消瘦飽經求而不得折磨著的……某位神秘的不知道先生。


    事情要從三個月之前開始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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