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力氣不用那麽大。”殷旬偏頭躲開少女的利劍,食指中指夾住劍刃, 煙花使勁, 卻無法將劍抽回來。


    “有力很好, 但是每一招都灌入全力, 很快就會疲憊。”殷旬鬆手,後退兩步, 再次躲開了俯身砍來的利劍。


    “試著判斷戰況, 尋找出對手疏忽的時候, 再全力一擊。否則用力過猛之後容易動作滯礙,無法擊中對方還會露出自己破綻。”


    “是。”煙花再次俯衝, 試圖拉近自己和殷旬的距離。


    她瞳孔微縮, 提劍直逼對方麵門。


    月牙白衣袍的男子站在原地衝著她露出了笑容。


    多年的經驗讓煙花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殷旬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後背一暖,男人自身後貼近,伸出了手,輕輕扣住了煙花握劍的那隻手腕。


    煙花半瞌起眸子, 放鬆了手上的力氣。


    她知道, 這便是今天的指導到此為止的意思。


    少女收了劍,轉身和背後的殷旬拉開了些距離,然後鞠躬, “辛苦大師兄。”


    “我說過不用這麽客套啊。”殷旬無奈的扶少女起來, 順勢拉入懷中, 將她落在耳邊的發絲理好。


    “不是客套。”煙花站著任由他動作,“指導我這樣笨的弟子,師兄一定很辛苦。”


    殷旬拍了拍少女的腦袋,“多少次了?不許這麽說。”


    煙花抿唇,她是真的覺得自己笨,“什麽時候能像大師兄那麽強就好了......”


    “煙花兒還小,不著急。急功近利可是大忌。”殷旬餘光瞥了一眼院口的瀑布,隨後笑道,“休息一下吧,你那兩個師兄可是很想念你呢。”


    煙花眨眼,“兩個師兄?”


    水聲作響,瀑布緩緩向兩側拉開,還未見到人影,卻聽到一開朗的男聲——


    “小師妹,二師兄來看你啦!”


    咧著一口大白牙的青年不等瀑布徹底打開便衝了進來,煙花迷茫的看著異常熱情的男人,模糊的記起,似乎是叫......笙簫......什麽笙簫?


    實在想不起姓之後少女索性放棄了。


    “二師兄。”她略一行禮,反正叫二師兄就行了,到底叫什麽名字,想來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到時候再去問問大師兄吧。


    彌笙簫很激動,“幾年不見居然還記得我,二師兄太高興了!”


    煙花眨眼,“是你自己說自己是二師兄的。”


    “這樣嗎......”激動減半,彌笙簫悻悻轉頭,發現自己身後沒人,“咦?衛黎呢?”


    他看了眼瀑布,然後大喊,“你站外麵幹嘛啊,進來呀。”


    煙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衛黎嗎,也算是自己為數不多的舊友,不知道現在變得如何了。


    記得當初分別時衛黎的劍法高出自己不少,有機會的話,再去比試一下吧。總是麻煩大師兄幫她喂招也不太好。


    抱著可有可無甚至覺得浪費自己修煉時間的心情,當看見青年跨入院子的那一刻,煙花愣住了。


    墨發高束,神情冷峻的青年自水中踏足而來,他手中提劍,腰佩玉墜,一雙沉靜的黑眸淡淡的朝少女望來。


    四目相對,靜寂無言。


    煙花後退半步,左腳腳尖點地,拇指不自覺的按在了腰際的劍柄上。


    這個人......很強。


    五指在劍柄上微不可查的輕點,煙花下顎微收,這個人,值得一戰。


    舊友重逢,卻沒有一句寒暄,兩人彼此相望,眼裏皆是隻有自己才懂的情緒。


    殷旬見此,彎起了眸子,開口打破了安靜的氛圍,“衛黎都長這麽大了,已經心動期了嗎?”


    “是。”衛黎對著殷旬彎腰行禮,殷旬擺手,“煙花兒也剛好突破不久,你們多年不見,我們就不打擾了。”


    他衝著煙花道,“讓衛黎帶你去鳴峰玩會兒吧,你也很久沒看過鳴峰了。”


    煙花自然不會反駁殷旬說的話,她點點頭,朝衛黎走去,“有勞。”


    身材高挑有致的少女朝他走來,行走之間,衛黎眼中的卻是從前那個小小的、繃著一張包子臉的小女孩。


    她說——“衛黎,還是不會,要教。”


    她說——“有勞。”


    女孩兒長大了,她變得漂亮又吸引人,她變得更強大更成熟,卻也更冷淡更漠然。


    麵若冰霜毫無表情的少女在衛黎麵前停下,近距離的時候,衛黎更加能強烈的感覺到——那個什麽都願意和自己說,什麽都喜歡跟自己一起做的小姑娘已經不在了。


    麵前的這個冷豔的少女,不是衛黎的,是屬於殷旬的。


    他兩側的手掌握拳,壓抑著內心的無數想法,然後點頭,用同樣疏遠陌生的語氣回道——“不客氣。”


    比起第一次見麵時,兩人更加的陌生冷淡。


    幼時誓言中所謂的一輩子,或許真是太脆弱了。


    看著兩人愈走愈遠,彌笙簫意識到了不對勁,“誒等等等等,我是為了看小師妹才用衛黎做借口的,不是為了讓他們親親愛愛的!”


    殷旬轉身,“那你追上去,和他們一起玩兒就是了。”


    “那不行,”他摸了摸鼻子,“人家大別勝大婚的,我跟過去多尷尬啊。”


    他笑嘻嘻的勾上殷旬的肩,“反正我都來了,咱們練練?”


    “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兒吧。”殷旬拂去了肩上的手。


    “不要這樣嘛,”彌笙簫扯住殷旬的袖子,捏著嗓子喊,“大師兄~整個鳴峰最好的大師兄~來指點指點你最可愛的師弟吧~”


    殷旬似笑非笑的睨他,“嗯?”四百歲的老人家了,也真是虧他拉的下臉。


    “嘿嘿,孩子們不是不在嘛。”彌笙簫叉腰,“這裏現在就你和我,我就是最小的小師弟,這裏我最可愛!”


    殷旬被他逗笑了,遂點頭道,“好吧,也確實許久未和你切磋過了,去後邊的空地吧。”


    彌笙簫歡呼一聲,搶先一步朝前跑去。


    殷旬彎眸,最後朝煙花衛黎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屈指掩唇,輕笑出聲。


    “希望能好好相處呢......”


    ......


    ............


    另一邊衛黎帶著煙花在四處轉了轉。


    “大致就是如此,你走的這些年變化不大,也沒有新的內門弟子。”衛黎駐足,餘光看向麵無表情的少女,雖然同是麵無表情,可是從前的煙花每每看向他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被擦拭過的黑曜石。


    現在卻仿佛蒙上了一層灰霧。


    “你還想去哪裏?”


    “不用了。”煙花開口,“時間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衛黎不可避免在心裏又將她和記憶中的女孩兒對比。


    從前的煙花是很少說出這種強硬的決定的,每每遇到事情時,都習慣信賴的由他來主導安排。


    而如今,從殷旬那邊出來到現在,少女也不過隻是偶爾點頭,途中一句話都沒說過,將將小半個時辰,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現在的煙花收回了衛黎做決定的權利,也收回了那份信賴和喜歡。


    “你不喜歡?”不喜歡和我一起出來走走嗎......


    “大師兄的命令,無所謂喜不喜歡。”煙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原來是喜歡四處閑逛的人嗎?”


    “......不。”衛黎垂眸,“那太浪費練劍的時間了。”


    隻是,他是喜歡和煙花一起閑逛的。


    煙花深有同感的點頭,“對。”


    許是不想就這樣終止六年來的第一次見麵,衛黎抿了抿唇,挽留道,“多年不見,切磋一場再走?”


    衛黎這話正切煙花要點,她從今天見到衛黎第一眼起就有了這樣的心思。


    於是看向他,目光如炬,“去哪?”


    “樹林。”


    那個從前每一天下了課後,衛黎教導煙花劍法的地方。


    再次踏足這裏,就算是封閉了六年的煙花都有種濃濃的親切感,她站定,麵朝衛黎,收起了下顎,“開始?”


    衛黎握劍的手指收緊,明明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同樣的相互切磋,可是他一點歡喜的感覺都沒有。


    他抬頭,看見少女淡漠的看著自己,右手輕微顫抖著按在劍上。


    那不是害怕緊張,是即將獵殺獵物的激動。


    衛黎垂眸,果然,這已經不是他的煙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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