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玉在村子搜了一圈也沒瞧見那朵小白花, 一時也隻能先回林子, 變回了人形拿著碗筷回去,卻不想一出來便瞧見了遠處走來的芳寡婦。


    似玉麵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端著手中的碗筷迎麵往她那處走去。


    芳寡婦捂著手腕往這處快步走來,白淨的臉上滿是陰沉怒意, 瞧見了似玉, 臉上竟沒有半點心虛,眼含不屑地從她身旁走過。


    似玉伸手拉過了她,“姐姐這是去哪兒了, 倒叫妹妹找得好是辛苦?”


    芳寡婦又豈是善茬, 昨日這般似玉哪還要臉麵留在村裏, 即便她想要留, 那賈家媳婦又豈是好相與的,少不得打罵教訓, 怎會讓她順遂過日子。


    她既然敢這麽做, 也沒什麽好怕的,反正她也抓不到把柄, 聞言當即甩開了她的手,白淨的麵上帶上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妹妹找我做什麽, 若是要找也該找昨日裏與你風流快活的奸夫,怎得找到我這頭上來了?”


    似玉眼眸慢慢獸化, 麵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瞧著便是個不懷好意的歹女子, “我自然是要找你的,你長得這般好看,我都還沒有看夠……”


    芳寡婦見她神情有異,眼眸看著極為詭異,青天白日裏竟生出些許古怪之感。


    她麵色微變,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等她不注意連忙轉身逃去,便被什麽勾纏住腰往後拖去,她還沒看清那是什麽東西,似玉已經一拳砸來。


    “啊!”芳寡婦眼前一黑,當即便被打倒在地,巨疼傳來隻覺一隻眼廢了,直捂著眼睛在地上呻.吟。


    似玉收回了尾巴,將手中的碗往地上猛地一砸,“啪嗒”一聲碗碎成了幾瓣,也許碎片飛到寡婦身上,隻惹她又一聲驚叫,“啊……!”


    似玉俯身拿起一片極為鋒利的碎碗片,蹲下身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將碎片尖利一角抵在她細白的麵上,眼裏滿是遺憾,那神情沒有半分笑意,瞧著很是可怕,“可惜了你這張麵皮,長得這般合我意,裏頭卻叫我不喜歡……”


    芳寡婦微微一動,臉上一疼便劃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順碗片滑落下來,她嚇得一動不敢動,渾身發抖地看著似玉,盈盈多情的美目當即蓄滿了淚水,“石妹妹,我錯了,都是賈長貴他逼我的,我一個守寡婦人,家中沒個男人護著,被他強占不說,他還要拿名節威脅我去做這些惡事,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她一時哭得梨花帶雨,很是惹人心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他是村裏的地頭蛇,若是我不同意,他必然會打死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從了他,妹妹你就饒了我罷,看在我可憐的份上饒了我罷……”


    似玉仿佛完全沒聽進去,手上的碎片也沒有從她臉上挪開,隻靜靜看著她眼裏的淚,麵無表情道:“果然是這種麵皮討巧些,說什麽鬼話都有人信……”


    芳寡婦見她不吃這套,心中一緊,渾身越發僵硬起來,眼裏的淚水卻繼續落著,“我說的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妹妹,若有一句假話便立刻死在你麵前,絕了這性命也甘心!”


    似玉聞言一笑,似乎找到了些許趣味,“姐姐既然這樣說,那妹妹也跟你說實話,你剛頭說的,我一句也不信……


    你們凡人不是說了嗎,知人知麵不知心,這看人還是得先看看她的心竅是不是黑的,不如姐姐叫我看一眼如何?”說著手上的碎片慢慢往她心口移去。


    芳寡婦眼神一凜,當即伸手襲向她的臉,那尖利的指甲險些就要摳進她的麵皮。


    似玉眼睛都未眨,輕飄飄抬手一劃。


    “啊!”芳寡婦當即一聲慘叫,手腕傳來劇烈的疼痛,被生生割了極大的口子,無力地垂落而下,大顆的血珠直往外頭冒,滴滴滑落,當即染紅了黃泥地。


    芳寡婦直在地上扭成一團,痛苦慘叫。


    似玉見狀似乎有些遺憾,“看來你的心是黑色的,可惜了,裏頭和這張麵皮不太配,不如我幫你剝下來罷。”


    芳寡婦聞言驚恐至極,麵色慘白往前爬去,拚命喊叫,“救命啊……有人嗎,救救我……!”可惜她雙手皆使不上力,腿也嚇軟了,根本爬不了多遠,一時間越發恐懼地渾身顫抖,這個女人是真的要她的命!


    似玉麵無表情走到她身旁蹲下,手握著沾血的碎碗片慢悠悠抵上她的下巴處,似乎這隻是稀疏平常的事。


    芳寡婦看著她麵無表情的可怕模樣,一時心膽俱寒,那尖利的碎片刺傷了她的皮,似乎已經嵌進肉裏,下一刻就要將她的麵皮撕下來。


    芳寡婦感覺到了一絲疼意直嚇得魂飛魄散,一聲尖叫還未出口便雙目一翻暈了過去。


    似玉哪知這般不經逗,半點沒有她那些高冷靈怪遭遇暴風雨時的形容來得有意思,頓時樂趣全失,扔掉了手中的碎片,“真真是不經嚇,才一會兒功夫就不得用了,花花草草都比凡人好玩……”


    她站起身再不管她,轉身回家去,卻不想到了自家屋門前,卻隻見劉嬸一人坐著。


    劉嬸見她回來當即起身迎了上來,將手中的銀票塞到她手裏,似有些難以開口,斟酌半響才開口說道:“似玉,沈相公他走了,先前來了幾個人,瞧著似乎是有要緊事便沒等你回來,便托我與你說一聲……


    還有這銀票是沈相公給你的,說……讓你往後自己好好過日子,賈長貴那處他會處理,不會讓你有困擾。”


    似玉聞言看向手中的銀票神情怔忪,似乎有些沒聽明白。


    劉嬸見狀也不知該怎麽勸,這來尋沈相公的三個人中有兩個姑娘,長得那叫一個麵皮巧,看著就是大戶人家的大小姐,其中那個施姑娘更是長得跟天仙似的,往跟前一站她都不敢多看,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


    似玉和這施姑娘實在差得太多,有這麽個大美人千裏迢迢跑來尋沈相公,你說哪還能不知怎麽選?


    況且說句大實話,這施姑娘和沈相公瞧上去才是真正的一路人,而似玉……唉,萬般都是命啊,有些東西強求不得……


    劉嬸見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心中越發酸澀,這大戶人家的門哪裏是這麽好進的,到頭來呀都是白搭。


    她伸手拍了拍似玉的肩膀,“人都走了,就別多想了,讓這些事兒都過去罷,往後嬸子照看你,到時候再給你說一門好親事,保管把你嫁到好人家去!”


    似玉眼中慢慢蓄起淚花,心中堵得極難受,卻又說不上什麽滋味,隻淚眼婆娑低聲問道:“他往哪裏去了?”


    “我依稀聽見沈相公與那些人說,先去衙門一趟,估摸著是想將賈長貴的事情先解決了。”


    似玉聞言當即轉身往外跑去,劉嬸見狀連忙追上去,可卻趕不上她的速度,隻得伸手空招,大聲喊道:“似玉呀,別傻啦,人都走了,追去又有什麽用呀!?”


    這話還沒說完,她人已經跑得沒影了,劉嬸直長歎了一聲,這傻姑娘,人都已經做好了選擇,再追上去又能改變得了什麽,還不是徒增傷心?


    灰沉沉的天空飄起了細密的雨絲,一隻巴掌大小的獅子在街上飛快穿梭著,速度快得根本叫人看不清是什麽從腳下掠過去。


    可她再快,也趕不上時間……


    衙門前冷冷清清的,根本沒有沈修止的身影,而賈長貴早因為他的供詞押進了牢裏,前後根本花不了沈修止多少時間。


    畢竟浮日觀背後有聖上給的體麵,誰也不敢不給麵子。


    斜風細雨洋洋灑灑飄落下來,打濕了古舊的青石板,雨絲落在她蓬鬆的毛發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雨珠,越顯晶瑩剔透,慢慢染濕了毛發一縷縷壓下來,瞧著頗為落魄可憐。


    她在衙門前蹲了許久,也沒有見到人。


    雨絲漸大,她依舊等著,小小一隻奶獅子蹲在冷冷清清的街上,那一點點大的小身板看著極為孤寂,仿佛被拋棄了一般。


    今日的一切就好像曇花一現,那個人仿佛是個幻象,時間一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綿延而去的山漸漸褪去了原先的濃深翠綠,如潑墨一般層層疊疊染上了枯黃,林中落葉片片飄零,落在地上堆積成厚厚一層,踩在上頭依稀傳來枯葉聲響。


    子寒一個人在不遠處喂著馬,尤醨經曆過這些事後,性子也收斂不少,路上也沒耍大小姐脾氣,隻依舊與子寒勢不兩立。


    施梓漆見沈修止一直看著遠處,思緒卻好像離得極遠,似乎在出神,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她一時又想起幾日前那個山野之中的老嬸子說的話,好像是一個姑娘救了他,二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這麽多時日,一時心中有些難言。


    她太了解他的性子,他根本不可能和女兒家呆在同一個屋簷下這麽久,甚至還讓別人誤會他們是夫妻……


    施梓漆想到此心頭突然生堵,當即收回了思緒,從包袱中拿著藥酒和白布,起身走到沈修止一旁,“師兄,你的傷口要上藥了,我幫你換罷。”


    沈修止聞言微微頷首,“無事,我自己來。”他伸手揭開包著傷口的布,接過她手中的藥酒,打開了藥酒塞,徑直往傷口澆上去,那傷口還未愈合,那疼痛自然可以想象得出來。


    施梓漆別開視線有些不忍看,待沈修止淋了藥酒後,她當即拿著手中的布,二話不說伸手給他包紮。


    沈修止見狀也沒有多言,隻是將手微微往她那處遞去一些,保持了些許距離,妥妥的君子風度讓人頗為舒心。


    隻是他讓同類舒心了,卻沒有考慮到其他物種的心。


    二人站在樹下,女子粉麵含羞,男子長身玉立,麵皮氣韻都是數一數二的,看上去極為相配,漫天洋洋灑灑落下的枯葉兒,入目如一幅畫般賞心悅目。


    這場景怎麽看都覺曖昧親密,沈修止卻看著別處若有所思,先前一直在村中病得昏昏沉沉,也沒有多少時候能去想先前那一場劫殺,如今浮日觀的弟子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一想到先前那些死去的弟子,一時間心中越發沉重。


    他那一路行來,行蹤飄忽不定,根本不可能被旁人尋到行蹤,除非有人故意泄露了行蹤……


    他一時麵色凝重,忽而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極為強烈,順著看去,便見一隻凶巴巴的髒毛球,蹲在不遠處,仰著大腦袋惡狠狠地瞪著他。


    沈修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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