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瑜去畫室的時候,沈老師便詢問了一下她這個事情。


    “聽老師說, 你給人畫了一幅《梁山好漢圖》?”她問。


    薑瑜摸了摸鼻子, 點頭道:“是的。”


    沈老師點頭,下一秒又追問道:“聽說一共108個人物, 你就收了三十萬?”


    薑瑜:“……是的。”


    沈老師忍不住歎了口氣,道1:“怪不得昨晚老師哭天抹淚的來找我,你這價格也太低了吧……你要知道, 我已經是老師學生裏邊最不爭氣的一個了,我一幅畫也能賣五十萬, 更別說, 你這幅畫,108個人物像,哪裏是那麽好畫的?”


    “老師您知道的,畫這種東西,要賣出高價, 那得需要名氣。我畫畫畫得是好,可是沒有名氣, 那就沒有價格……”薑瑜苦笑。


    沈老師點頭,道:“我和老師商量了一下,以後你別接這種單子了,你若是缺錢, 平時我們這裏也會有活的。而且, 你的師兄師姐們, 也算是混了點名堂, 到時候再叫他們給你找點單子做。”


    崔老爺子當初便是長青美術學院的老師,教了不少學生,不過正式成為他學生,叫他一聲師父的並不多,而這些為數不多的學生裏邊,混得出色的也不少。有他們搭橋牽線,再有崔老爺子學生的名號,她這踏進書畫界的第一步,這一步邁得就比一般人來得遠。


    怪不得大家都希望有個好老師了!


    薑瑜心中忍不住感歎,上輩子她並沒有拜老爺子做老師,所以直到二十五歲才顯了名氣,走得比現在困難得多。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師兄師姐他們了?”薑瑜有點不好意思,雖說是一個老師,但是他們之間也沒見過,就這麽讓他們關照自己,也委實厚臉皮了一些。


    聞言,沈老師卻是撇了撇嘴,十分理直氣壯的道:“麻煩什麽?作為師兄師姐,他們見麵禮都沒給你一個,幫點忙咋了!”


    這話薑瑜就不好接了,索性就沉默了。


    沈老師又問:“你這幅畫進度怎麽樣了?時間上會不會不夠啊,你又是學生,還得注意學業……”


    “已經畫了三十三個了,明年就能完成了。”薑瑜回答道。


    沈老師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來,她道:“昨晚老師可是跟我把你的這幅畫大誇特誇了,我很少看他這麽誇獎一個人的,看來你這幅畫1畫得肯定好,我倒是有點好奇你的這幅畫了,能不能讓我看看?”


    薑瑜笑道:“老師你想看,當然可以,不過這畫在家裏,您要看的話,得去我家了。”


    聞言,沈老師頓時來了精神,道:“那我們現在就去你家!”


    薑瑜遲疑了一下,道:“那畫室這裏怎麽辦?”


    沈老師道:“我讓胡老師來看著,反正現在畫室也沒什麽事。”


    她是老師,當然她說了算,因而薑瑜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沈老師打電話給畫室的另一個老師說了一聲,然後跟著薑瑜回了她家,薑瑜租的屋子有點偏,房子並不算好,不然也不是這個價格了,但是屋外看著不怎麽樣,屋裏裝修卻很不錯的。


    “老師,您進來吧!”


    屋裏有點亂,地上可以看見許多畫畫的工具,薑瑜完全把客廳當畫室使用了。當初她租這套房子,看中的就是這套房子的客廳足夠大,可以給她足夠的空間來畫畫。如今這個客廳裏有些亂,一邊架著畫架,一邊擱著一張大畫桌,倒是讓人覺得這個空間都被充滿了。


    薑瑜有些不好意思,道:“家裏有點亂……”


    沈老師打量了一下,忍不住笑道:“你這是把客廳當畫室用了啊。”


    薑瑜把書包放下,道:“您先做,我去給您倒水!”


    她轉身去了廚房,沈老師打量了一下四周,一邊和她說話道:“你還是別叫我老師,叫我師姐吧……你叫我老實,我這不是和老師同一個輩分了嗎?”


    一邊說著,沈老師走到一個畫架前,畫架上蓋了一張白布遮著,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油彩的臭味。沈老師很好奇,不過作為客人,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她是不能擅自去動人家的東西的。


    薑瑜倒了水出來,沈老師走過來,問:“你那是畫的什麽?用布遮著,是油畫嗎?”


    “是油畫……”薑瑜點頭,走上前去將白布掀開,這幅畫被擱在角落裏,那邊光線有點暗,白布掀開的一瞬間,沈老師以為自己看見了星空。


    夜色是藍黑色的,透著一種神秘來,讓人覺得十分幹淨澄澈,一條銀色的星河從夜色中橫跨而過,在閃閃發亮,整幅畫明明都是暗色的,卻透著一種幹淨清新來。


    沈老師微微瞪大眼睛,愕然道:“這幅畫……這幅畫你是什麽時候畫的?”


    她走上前去,伸手虛虛的撫著這幅畫。湊近了看,這幅畫給人的感覺更加震撼,你就像是身處在這夜色之中,夜色很幹淨,有星子閃動,你一伸手似乎就能將星星抓在手裏。整幅畫給人的感覺,就是兩個詞語。


    幹淨,安靜!


    那種夜色的澄澈與靜謐,連帶著讓看畫的人的心情都忍不住平靜了下來,隻覺得萬物靜謐,隻有寧靜的夜色星空。


    薑瑜道:“這幅畫就叫《星空圖》,畫了有一個多月了,還麽畫完,大概還要兩天。”


    沈老師道:“這幅畫真漂亮,這色你是怎麽調出來的?”


    黑藍的顏色,這是很深沉的顏色,可是難得的是在畫布上,給人十分幹淨的感覺,夏日的星空便是這樣,天上沒有雲,你抬頭看的時候,會覺得夜色澄淨,夜空中隻有星星在閃動。


    薑瑜看著這幅畫,道:“也是偶然之間調出來的,我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擺弄顏料這些東西……對了,師姐你要看的畫在這邊了。”


    他引著沈老師往畫桌那邊走,沈老師的目光還依依不舍的落在那幅《星空圖》上,她覺得,她簡直就被這幅畫給迷住了,真是一幅漂亮得星空。


    “……108個人物對我來說,還是有那麽一點小難度的,昨晚請教了老師很多問題,倒是讓我茅塞頓開。”


    “老師最擅長的就是人物畫了,大家都說他的人物很傳神,你算是問對人了……”


    沈老師湊近了過來,等看到桌上的好漢圖的時候,雖然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仍然是被驚到了,半晌她才幽幽的道:“怪不得老師昨晚一個勁的誇你,這畫畫得是真的好……這麽一幅畫,你竟然隻賣了三十萬。”


    實在是讓人心痛!


    既然沈老師也知道這事,薑瑜便厚著臉皮向她請假了,道:“師姐你也知道的,在畫室裏我根本學不到什麽,所以我可不可以不去畫室,平常就在家裏畫畫?”


    沈老師作為畫室的老師,自然是可以應允這事的,想了一一下,她點了點頭,道:“你在畫室的確學不到什麽了,下午你就不用來畫室了,你可以多有些時間放在這幅畫上,盡快畫完了,我們就不接這種單子了。”


    她還在為這幅畫太過便宜而忿忿不平。


    薑瑜失笑,道:“我知道的,我的畫,以後不會這麽賤賣的。”


    *


    十一月下旬的時候學校要進行了一次期中考,薑瑜忙著畫畫又忙著複習,一時間倒是沒時間上網了。原本隔三差五就會在網上放一幅畫的她,微博上竟然安靜了好幾天,這讓她的粉絲們有些不適應,總感覺缺了個點什麽。


    沈知微和她打電話的時候知道她要期中考試了,跟她說了微博上粉絲們的動靜,道:“大家真的很喜歡你的畫啊,當然,我也很喜歡!”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收到那幅梁山好漢圖的成品了,等畫完成了,到時候再她買個畫框裝裱起來,就擱家裏的客廳裏。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實在是太幸福了。


    “我最近沒時間了……”


    薑瑜正在畫一幅速寫,她已經習慣了每天畫幾張速寫,不畫總覺得缺了什麽,即使是忙著學習,也會忙中偷閑畫幾幅速寫。她畫速寫的速度很快,大概幾分鍾就能畫一幅了。


    轉了轉手裏的筆,她笑道:“馬上期中考了,我可不喜歡再考差了,會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不過你的那幅畫明年應該就能畫完了。而且,在人物像上,我又有了點新的感悟,有了一點小進步。”


    聞言,沈知微頓時有些興奮了,她是十分期待這幅畫的,要不是s市和b市隔了十萬八千裏,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尤其是薑瑜時不時的還會給她拍照片匯報進度,更勾得她心裏癢癢的。


    “你不用太著急的,慢慢畫也行的。”沈知微壓抑住心理的期待,爭取用平淡的話語來說這句話。


    知道薑瑜是個未成年,還是個高中生,她心裏還是有些糾結的。雖然她想迅速的拿到這幅畫,但是她可不希望薑瑜因為這幅畫耽擱了學習還有時間。


    薑瑜笑道:“高中的課程對我來說並不是太難,不會占據我太多的時間。而且我是藝術生,畫畫那也是我每天都該做的,你不用替我擔心的。”


    沈知微在電話那頭點了點頭,她又想起一事來,道:“對了,萬物出版社確定了《拎勺記》的畫手,是一個叫檸檬百香果的畫手,現在那些書粉們都驚了,原本以為板上釘釘是你了,沒想到竟然換了一個人。當初他們跑到你微博底下那麽鬧,還有人請了水軍來黑你。到頭來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拎勺記》的粉絲們的確驚呆了,他們都已經接受了一夢浮生將要畫《拎勺記》的事實,可是現在出版社卻告訴他們,根本就不是他?他們完全不能接受。


    主要吧,這段時間,《拎勺記》的粉絲們因為這事,不知道多少人偷偷的關注了一夢浮生的微博,然關注著關注著,就被她的畫給征服了。


    “看看,這畫可真漂亮!”


    “哇,這幅美食圖也太寫實了吧,就像真的一樣,好像還冒著熱氣了,想吃~”


    “好想看大大畫人物畫啊,兩幅美人圖都超級好看的,嚶嚶嚶!”


    被征服之後他們就覺得,一夢浮生來畫《拎勺記》真的是太合適不過了,她的畫風那麽舒服,畫技那麽高超,畫出來的漫畫鐵定好看。


    可是現在,事實卻告訴他們,一夢浮生和《拎勺記》根本沒關係,這下,粉絲們懵逼了,茫然了,然後就怒了。


    被一夢浮生養叼了胃口,現在他們看網上的這些畫手,怎麽看都差了些,完全比不過一夢浮生。好吧,那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這種心理落差他們怎麽接受得了?


    “現在粉絲們都在出版社微博底下鬧了,說什麽,不是說好的是一夢浮生大大嗎,為什麽換人了?”沈知微說的時候還模仿了那種語氣,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說完之後,她又忍不住吐槽道:“誰和你們說好了?說實話,也不怪他們鬧,你的畫工,說實話,要不是不知道你的年紀,我還以為你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年人了。”


    網上的人也是這麽想的,她的畫在各種方麵都太完美老練了,這需要天賦也需要時間沉澱,甚至還有許多專業的畫家都關注了她的微博,還以為她是哪位大佬的小號了。


    薑瑜玩笑道:“大概我的繪畫天賦點滿了吧。”


    沈知微忍不住點頭,是真的覺得是這樣,道:“你這樣的人,也實在是太妖孽了,讓我們這些普通人怎麽活啊,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聽她這麽說,薑瑜忍不住莞爾。她接下來還有課,因此兩人聊了幾句就掛了。


    這兩天天氣都是陰沉沉的,其中考試那天還下了雨,外邊一片雨蒙蒙的,有雨落在身上,一股寒意就往骨子裏竄,讓人感覺冬天都來了。


    考試每天隻考兩科,考完晚上還是要繼續上晚自習,不過這時候學生們的心全都飛了,教室裏倒是沒有一點自習的氣氛,老師們這時候也會放鬆一點,讓他們輕鬆一下。


    剛好期中考完會放兩天假期,薑瑜打算在這兩天的時間裏,將《星空圖》給畫完,這幅畫就差最後一點功夫了。


    等期中考試最後一科考完,學校也算放假了,薑瑜撐著傘回來,進屋的時候她忍不住搓了搓手,這天不下雨還好,一下雨就冷得很,還有點凍手。


    廚房裏已經多了不少東西,她隨便做了點吃的,便開始畫畫了。


    這兩天的時間,她終於把整幅《星空圖》畫完了,畫完之後,看著整幅圖,她也忍不住舒了口氣,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來,然後擱下筆動了動酸軟的肩膀。


    這幅圖說起來是畫第二遍了,因此自然是要簡單些,上輩子她畫這幅圖的時候才二十三歲,那幅畫自然1還是有地方有所欠缺的,但是薑瑜仔細看了看,發現現在所畫的這幅畫,並沒有上輩子的那幅《星空圖》畫得好,即使她現在畫技更加純熟,整幅畫幾乎沒有什麽瑕疵,但是卻沒有上輩子的那幅更加打動人心。


    她上輩子畫《星空圖》的時候,不過是靈光乍現,那時候她正發愁到底該畫怎樣的一幅畫去參賽,因為沒有頭緒,她就去外省旅遊,靈感便是在那時候得來的。當時畫畫的時候,那幅畫傾注了她所有的熱情和心血,因此畫出來之後極為震撼。


    再畫一次《星空圖》,這畫的畫技足以讓人稱讚,但是的確沒有上輩子的那幅畫打動人。


    畫完這幅畫,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鬆許多,也覺得很暢快,去廚房洗了一碗車厘子,她窩在家裏的軟沙發上邊吃車厘子邊刷微博。


    ——這車厘子還是沈老師給的,說是別人送的,送了好幾箱來,她也吃不完,給薑瑜送了兩箱過來。


    車厘子的味道很好,甜味適中,酸味也是恰到好處,薑瑜倒是很喜歡。


    刷微博的時候,她發現萬物出版社那邊已經對粉絲們的質疑做出了回應,回應縮減成一句話,那就是:


    “不是我們不請一夢浮生大佬,是真的請不起啊!”


    人家一幅畫就要幾十萬,一本書的漫畫,那得多少錢?


    對於出版社的回應,《拎勺記》的粉絲們卻是一臉懵逼,完全沒料到是這個理由。


    若是其他理由,他們還能噴一噴,可是說是請不起,他們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同時,大家都開始好奇,一夢浮生的一幅畫,究竟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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