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一品茶餐廳在二樓, 一樓隻有吧台和木製的轉角樓梯,還未上去,江眠已經聽到樓上傳來各種侃大山的談話聲。江眠均了均氣, 將兩手放在口袋, 賽兒湊過來挽住她的手。


    江眠點了點頭,輕聲對賽兒說:“等會你別打退堂鼓。”


    “嗯。”


    賽兒也點了下頭,她看向江眠這番鎮定沉著的樣子,心底真的有些佩服江眠。大概就是傳說中龍生龍鳳生鳳吧,她男神家的女兒果然不一般;不僅學習好,做事有謀有略, 連對抗惡勢力的勇氣都比自己強。


    “……”


    江眠哪知道賽兒將她想得這般厲害,事實她也很佩服王賽兒呢,居然敢跟這些社會小流氓交朋友。她不是對他們有偏見……算了,她就是對他們有偏見。


    ……


    江之河曾經對自己女兒的評價是外方內圓,菱角和銳氣隻是表麵,實則內心是一個講道理守規則的穩妥孩子,就像小刺蝟一樣, 表皮刺多, 裏麵卻柔軟。賽兒呢, 則是外圓內方,表麵禮貌恭順, 實際膽子卻比一般孩子都大, 心思也多, 做事不考慮後果, 有些方麵簡直像極了她的爸媽。


    所以,前麵江之河看到她們一塊上了出租車,立馬心生警覺。不管是眠兒還是賽兒,兩人在處事以及麵對問題這方麵都不夠周全成熟。


    一個咋咋呼呼惹事而不自知,一個傲嬌中二又不懂得自我保護。


    然而,江之河沒想到是,今天他還能在這裏揪住了他家的另一個混世小魔王。


    ……


    在江之河和江睿過來之前,江眠和賽兒已經上了樓,張勇峰他們在最裏頭的包廂,拉門推開,頓時可見一窩人煙霧繚繞嘈嘈雜雜的場景。


    他們正打著牌,盤膝而坐,見王賽兒過來,熟絡地稱呼起來:“哎呦,我的賽兒,你終於來了!”然後,目光一轉,看向立在旁邊的江眠,眯了眯眼,發問道:“上次就是你帶人過來的,是吧。”


    “對,就是我。”江眠脖子一抬直接承認了下來,然後用自己最嚇人的眼神瞪向他們,繃著臉開口,“所以快還錢吧!別到時候又被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哎呦,還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張勇峰笑了,“上次我沒來,就讓我家賽兒給我幾個哥們送點錢,沒想到就被你們擺了一道,膽子還挺大啊。”


    不管他們說什麽,江眠都是一副更凶的樣子,放話道:“既然你都知道,還不快把從賽兒這裏騙走的錢還回來!”


    哈哈哈,奶娃娃發脾氣了!這個樣子最近有個流行詞叫什麽來著,奶凶奶凶的!張勇峰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停頓一下,開口說:“我和賽兒說得很清楚,如果我今天贏錢了就把之前的錢還給她,但是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小爺我手氣特別不好,連本都輸光了。”


    張勇峰說得囂張又挑釁,惹得他的兄弟們紛紛打趣他,什麽勇哥就會騙人家小姑娘。張勇峰虛偽一笑,仿佛也覺得騙女孩子不好,想了想再次望向她們,商量道:“要不這樣,你們再給我幾千幾百,我贏了就還給你們?”


    “我們沒錢……”王賽兒回道。


    “無恥!”江眠一臉鄙棄,忍不住啐罵出聲。


    “無齒?她罵我們無齒?”張勇峰更是無恥一笑,讓所有的兄弟把牙齒露出來,“來,讓她們看看我們的牙齒。”


    這群混蛋,一個個真的齜牙咧嘴地朝她們展示自己的雙排牙齒。


    江眠頓時氣得快要爆炸,一個漂亮的反擒手,便將張勇峰抵在了茶桌上,然後穿牛仔褲的腿屈弓抵在張勇峰的後背,死死地壓著他。


    在升高中之前,江眠就練了十年的跆拳道,不過一直都是練習沒有實戰的機會;江校長對她的教育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學跆拳道隻是讓她多個興趣愛好,而不是用來打架惹事。事實,跆拳道的招數用到實戰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何況,對方人還那麽多。


    江眠也隻是控製了張勇峰一下,然後就被張勇峰的朋友撥開,當手腕被一人拿住,江眠大喊出聲:“你們知道江睿是我的誰嗎!”


    待她喊出江睿的名字,他們都停了下來,隨即下一秒哈哈地笑起來:“江睿是誰,我們不知道啊。”


    江眠:……


    第一次,江眠感覺自己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江睿在接到江眠短信時,心裏那個得意,沒想到高高在上的江眠也有事求他。江眠找他辦事他自然要答應,可是他也想借這個機會耍耍威風,以後別動不動用鼻孔看他。


    她比他優秀,他也不比她差勁,隻是兩人風格不一樣。


    ……所以過來之前,江睿跟張勇峰他們商量好,替他稍微欺負一下江眠,等差不多了,他再出麵擺平,將江眠和她朋友從他們手裏救出來。


    接著,他也跟江眠耍耍兩麵三刀,張勇峰那邊隻還一半的錢,剩下的一半他來補,原因無他,他要在江眠擺出能辦事的樣子來。


    江眠哪知道江睿那廝心思那麽多,隻覺得自己判斷失誤,對賽兒慚愧不已。見形勢不好,她打算帶著賽兒離開,然後她們被他們強行帶到包廂裏。


    江眠一個人從包廂裏逃走很輕鬆,可是比起對付她,他們已經製服了賽兒,賽兒像上次那樣被他們控製,江眠一急,右腳抬起往茶幾一掃,將煮著的茶具全部掃落在地。


    ……


    “服務員,什麽情況,到裏麵看看吧!”隔壁包間突然探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腦袋,指向最裏麵的包間說。


    聽到隔壁叫服務員,他們鬆了鬆王賽兒的手,隻表現出開玩笑的樣子,張勇峰還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錢,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服務員的驚呼。


    張勇峰以為是江睿過來了,正揚著笑臉相對,拉門被拉開,迎麵朝他撲來一條狗;它一個高跳,直接騎在他的腦袋,一口咬住了他的肩頭……


    那個凶狠野蠻,讓人難以防備。他媽的快告訴他,這條狗是從哪兒冒出來……


    哈哈?!江眠一抬眸,就認出騎在張勇峰肩上的狗是哈哈,她也驚訝從外麵突然冒出來的狗會是張大賀養的的哈哈;隻有哈哈身姿才這般矯健,像是黑狼這般氣赳赳。


    沒錯,就是本狗大賀君上來了!張大賀野蠻地騎在張勇峰肩上,某個瞬間,做到了真正的秒殺全場!


    然而,江眠能快速認出哈哈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哈哈的肚子……


    “哈哈,小心你的肚子。”江眠下意識提醒。


    原本張大賀一狗敵五都沒問題,如果江眠沒有提醒他肚子這一回事。結果,江眠這一他媽的提醒他,影響力簡直是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腳!不過,原本做混混的時候張大賀就是最能打架的一哥,何況變成四條腿的“狼性動物”,這些小流氓哪是他的對手。


    一口一個,他咬死他們!


    ……


    為什麽張大賀和江之河一塊過來,上樓的隻是張大賀,因為樓下江之河揪住江睿的時候,聽到江睿正跟樓上的兄弟下達這樣的命令:讓他們再欺負欺負江眠,等差不多他再上樓。


    頓時,江之河氣到爆炸,同為江家人,怎麽就出了江睿這個貨!


    二話不說,江之河拽上了猝不及防的江睿,將他拖到了牆角教育。然後,張大賀就獨自上樓了。


    劈裏啪啦!張大賀以一狗之力橫掃整個包廂,身姿靈巧地硬是沒有被他們抓住一撮狗毛,人狗混戰中,江眠一把從張勇峰那裏奪過錢,然後一個背劈,直接朝張勇峰的腰上重重一踢。


    他媽的,張勇峰原本也就是配合江睿逗逗江眠她們,結果現在不僅被一條突然冒出來的瘋狗咬了一口,還被江眠踢到在地。


    隨即,王賽兒也上前,她坐在張勇峰身上連續甩了他好幾個巴掌,振振有詞道:“你他媽的混蛋,大混蛋,不就是有我幾張照片麽?你繼續威脅我啊,繼續啊!誰怕誰,狗急了跳牆,你有本事就告訴我爸,看我爸打不打斷你的腿!”


    包廂裏氣氛直接達到了沸點,然而一狗當前,這群小年輕都不敢上前幫忙了。


    ……


    以前她爸江校長最愛對她說的話就是生活總存在各種神奇的機遇,讓她對這個世界多了解一些,也多感興趣一點;這些話她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覺得江校長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他每天要完成那麽多作業,兩點一線的上學放學,還哪有時間撞上那些神奇的機遇。


    直至,這個學期她班轉來了兩位身份和性格都各異的新同學……


    現在,她居然跟一條狗一塊作戰……


    如果江眠凶成一臉奶氣,張大賀則是狠到狼性十足,他踏著四條腿護在江眠旁邊,皺著哈士奇標誌性的凶狠眉頭,一道黑,一道白,氣場全開,完全嚇退了這幫流氓混混們。


    終於,張大賀抖了抖全身油光發亮的毛,姿態帥氣地帶著江眠和王賽兒下樓。


    樓下,張大賀以為江之河對付江睿肯定沒問題,忘了江睿還帶了兩個人,而且江之河不想對自己親侄子下手,結果……就被江睿帶來的兩朋友給擒住了。


    屈辱!極大的屈辱!


    如果眼前情況,江睿會有什麽顧忌,那就是堂姐江眠下樓了;他腆著臉回過頭,叫了一聲姐,結果王者如張大賀,不管不顧,就從樓梯最後剩下的四級階梯飛撲過去——


    江睿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跟江眠下樓的哈士奇像是一頭狼似地撲向自己……從小到大,江睿天不怕地不怕,隻怕兩樣:大伯和狗。


    他不知道自己讓手下拿住的人是自己大伯,更不知道撲向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死對頭張大賀。他隻知道這條狗不僅蠻狠地撲了自己,還作勢要咬死他。


    江之河被放開了手,忍不住氣憤道:“哈哈,咬他!”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張大賀原本也就是嚇嚇江睿這慫包,既然江之河都讓他下口咬了,他立馬露出了自己鋒利的犬牙,朝著江睿的手臂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江睿哇哇大叫起來。


    然而,急得還是江眠,江睿總歸也是自己的堂弟,她上前抱住哈哈不讓它再咬江睿;然後,江睿才從地上爬起來。江之河是真的氣,江家直係小輩裏就江睿江眠兩人,江睿居然存著對付自己眠兒的心思!加上剛剛還讓人拿住他,更是瞋目切齒麵向江睿,嚇唬說:“我這條狗狂犬病嚴重,你們還愣著幹嘛,不想感染的話,快去打針啊!”


    前兩天,學校剛做了狂犬病的教育宣傳。


    忙不迭的,江睿從地上爬起來,帶著朋友跑了,臨走前不停地敲著朋友的腦袋:“你他媽快查哪兒可以打疫苗。”


    總歸是自己的侄子,江之河站在後麵說:“南城的防疫站,打個車吧。”


    該死的張大賀!江睿回過頭,十分刁惡地瞪了江之河最後一眼。在江睿眼裏,江之河自然隻是張大賀,更讓他生氣是,江眠居然帶張大賀對付自己!


    ……


    青荷一品是江家很多年前開的一家店,這些年沒有什麽人管理這家店,以至於這家店成為了江睿那幫朋友群聚的一個窩點。江之河對江睿失望,對女兒眠兒也沒什麽好態度。


    更別說是王賽兒了。


    店門口,他眉頭緊鎖,盯著她們質問:“你們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比起憤怒的江之河,江眠隻是奇怪:“張大賀,你怎麽會帶哈哈過來?”


    “你還問我,如果我不過來,你們還被他們欺負著呢!”


    江眠默默地抿了下唇,事實她覺得救她和賽兒的人不是張大賀,是哈哈,剛剛她可是看到張大賀被江睿的人控製著,是哈哈飛撲過去,他才擺脫了他們。


    各有各的心思,三人和一條狗來到大街,準備攔車回常青藤。毫無疑問,哈哈成為了今天最閃耀的主角,江之河自己跟自己氣了幾分鍾,就被賽兒和女兒纏著問哈哈怎麽那麽厲害。


    哈哈平時都吃什麽牌子狗糧?


    哈哈到底幾歲了?


    哈哈……


    哈哈,嘴裏不停的哈哈來哈哈去,底下的張大賀聽了心煩,剛剛他也耍夠了威風,終於察覺到自己肚子隱隱作痛,但是他忍住不嘛。


    直至,蹲下身子的江眠忽然緊張抬起頭:“大賀,哈哈流血了?”


    哈哈流血了?


    江之河也是一驚……他的天,大賀不是要生了吧!


    緊接著,三人站在路邊開始不停揮手,然後幾乎揮斷了手,也沒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來,江眠又拿出手機開始打車。


    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接單。江眠急得快要剁腳。


    底下,張大賀咬緊狗牙,仍是堅強地一聲不吭,原因無他,作為一條有尊嚴的狗他不能在江眠這裏失了麵子。


    哈哈這樣不聲不響的,別說江眠,江之河也不知道大賀到底怎麽樣,疼還是不疼,愁得他腦瓜疼,一顆心撲騰撲騰,心情像是多年前安莉要待產的時候。


    孕婦不急丈夫急。


    終於,江眠接到手機裏司機打來的電話,同時,一輛白色jeep車停在他們跟前;車窗落下來,戴著墨鏡的景照煜一臉微笑與他們打起招呼:“嗨,好巧……你們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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