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 草長鶯飛,美景如畫。


    蘇州,椿園。


    這座造型典雅精致,巧奪天工的園林, 是由京城造辦處聯合江南當地的能工巧匠一同建造的。


    既有北方園林的廣袤貴氣, 又糅合了江南水鄉的柔情溫雅,堪稱一步一景,能長居於此,更是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康熙特別命人在蘇州加蓋的行宮, 康熙三十五年始建,四十年落成。


    康熙四十四年, 康熙皇帝宣布退位,傳位於皇四子胤禛, 改年號為雍正元年。


    而作為太上皇的康熙,則是遷到了蘇州行宮久居。


    江南水鄉之所以令人如此流連忘返, 不外乎是她那溫婉的氣質, 就如嬌媚的女子在耳畔輕聲呢喃著吳儂軟語,沉醉惑人。


    在玥瀅看來, 蘇州乃是整個江南的精髓所在, 園林造詣巧奪天工,蘇州女子的吳儂軟語也最是嬌嗲動人, 比杭州多了幾分嬌柔, 比揚州少了幾許風塵, 真真是鍾靈毓秀之地。


    嗯, 更重要的是,玥瀅喜歡這裏,前世今生,她最喜歡的一個城市就是蘇州,沒有之一。


    建造精巧的亭台裏,玥瀅躺在湘妃竹製的美人塌上,微眯著眼,享受著徐徐清風帶來的一絲春天的泥土芬芳。


    亭子四周掛著蜜合色的煙籠紗簾,風吹簾動,朦朧間隻見美人倩影娉婷,若隱若現,誘人探尋。


    不過天下之間,能有資格入這美人帳中一探的,也唯有自己了。


    康熙站在簾外,默默欣賞了一會兒,心中竟莫名湧現了幾分自豪來。


    他轉瞬便察覺了自己這詭異的心態,輕咳一聲,掀簾走了進去。


    玥瀅聽見動靜也沒起身,眯著的眼睛微翻了翻。


    康熙也不在意,走過去接過小丫鬟剛剛剝好的杏子,金黃色還溢著香甜的汁水。


    男人修長的手指舉著杏肉遞到女人嬌豔的唇邊,低沉醇厚的笑聲刺得人耳朵又麻又癢。


    “你不是早就饞這口兒了?快嚐嚐,內務府特意加急送來的。”


    玥瀅眯眼瞧了他一眼,也不說話,檀口微張,吮吸了一口金黃的杏肉,汁水飽滿的果肉又香又甜,頓時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她是想吃這杏子想了好久了,這時候不想在現代,想吃什麽反季大棚都能給你弄出來,再不濟高端的鮮果存儲技術,也能讓人在不應季的時候也吃得到想吃的水果。


    這時候要想吃點什麽,了不起的要等上一年才能吃到。


    久違的香甜杏子味道彌漫齒間,她神情享受的舒展開,眼角眉梢都添了一抹媚意。


    康熙瞧得心頭一熱,忍不住湊過去含住了那誘人的紅唇,細細品味這新鮮杏子的甜味。


    “嗯,味道是不錯。”


    男人低沉的笑聲,仿若從胸腔中傳出,聽得出的愉悅舒暢。


    一吻過後,氣息有些不勻的女人嬌媚的白了他一眼。


    她可沒忘,兩人這會兒正冷戰著呢。


    邊上的小丫鬟早就被這一幕羞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站在邊上,手中拿著杏子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康熙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下去,那小姑娘才鬆了口氣,急急忙忙的跑出了亭子。


    康熙挑眉有些不滿的道:“這幫奴才都是怎麽訓得,半點規矩沒有。”


    玥瀅嗤笑一聲,道:“要那麽規矩做什麽,這不是挺好的。”


    康熙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脾氣,笑嗬嗬道:“嗯,也不是在宮裏,不拘那些個規矩。”


    說著他摸了摸挺直俊秀的鼻梁,隱晦的瞟了一眼玥瀅的臉色。


    前些日子,康熙就福寧,遲遲不願嫁人一事,對女兒提出了嚴重批評,更是重點批評了起了不好的帶頭作用的兒子安兒,並對不需要他操心,乖乖留在京城娶妻生子給胤禛幫忙的小十四同誌提出了高度表揚。


    安兒作為一個在清朝的大齡光棍男性,表示毫不在意,這幾年這些話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早就磨練出了一顆強大的心髒,催婚什麽的,習慣了就好,權當徐徐吹過的耳旁風。


    但是福寧小姑娘可不像她六哥那麽大心髒,厚臉皮,被親爹訓得心裏委屈,當晚就到親娘那裏連哭帶鬧了一通。


    當然,福寧這哭訴也是十分有技巧的,主要是從幾個已經出嫁的皇姐的生活近況出發,詳述了出嫁後的種種淒慘,並對自己充滿惶恐的未來,更是進行了一番哀切的描述。


    “額娘,福兒不想離開您和皇阿瑪,福兒害怕,福兒不想嫁到蒙古去。”


    雙十年華的福寧,已經是個容貌嬌俏,身段婀娜的大姑娘了,這會兒委屈的撅著嘴唇,梨花帶雨的窩在身體年齡也不過二十六的玥瀅懷裏撒著嬌,卻絲毫不感到違和。


    她這幾年跟著額娘和阿瑪四處的遊山玩水,早就野慣了。


    嫁人?


    開什麽玩笑,難道讓她像別的公主一樣,守在偌大清冷的公主府裏,受那些管教嬤嬤的轄製麽?


    她寧願這一輩子就守在額娘身邊,或是出去轉轉這大好河山,嗯,反正自家六哥目前看起來,也是要打光棍的命了,不如就賴著六哥就好了,六哥最是會找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了。


    玥瀅對女兒嫁不嫁人這件事倒是沒什麽執念,經曆過現代催婚大潮的她,更能理解女兒的心理。


    在這個女性活得極度壓抑的時代,即便是身為皇家公主也有太多的不得已,甚至會比很多普普通通的女子過得更扭曲痛苦。


    而對於她來說,在她還能有能力給女兒撐腰的時候,她隻想讓這個女孩子活得更自由快樂,即便是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也能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


    基於此,玥瀅和康熙兩人在孩子的教育方麵再次產生了分歧,開始了玥瀅單方麵的冷戰。


    康熙也覺得自己很是無辜,哪有女孩子長大不嫁人的,安兒還好說,畢竟是男人,又有親王爵位傍身,就是年齡再大些也有的是閨秀可以挑選。


    可福寧到底是個姑娘家,今年都二十了,再不嫁人可真就隻能將就些鰥夫,給人做繼室了。


    這幾日,康熙不得不掰皮說餡兒的給玥瀅講這裏麵的道理,玥瀅卻隻冷笑著道:“您這麽想把女兒嫁出去受罪?”


    康熙被她這一句話懟的不知該怎麽接才好,這女大當嫁,古來有之,怎麽就成了受罪了?


    因著這事兩人的意見不一致,這場單方麵的冷戰持續了將近半個月,康熙爺也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想到這,康熙忍不住輕咳了兩聲,他畢竟年紀不輕了,老睡書房受寒著涼,腰酸背痛的,對身體也不好。


    他湊到玥瀅身邊,手順著那窈窕的曲線就攀了上去,卻被一隻纖白的小手按住。


    玥瀅一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按住男人不老實的手,似笑非笑的道:“三爺這是做什麽?”


    自從康熙退位做了太上皇,自是不方便再用皇上的敬稱,他又不願意被人叫太上皇,顯得太老,是以椿園裏大多都稱呼他三爺。


    康熙保養得極好,瞧著也不過四十左右的模樣,歲月的釀造令他更多了些陳酒般醇厚的氣質,又有上位者的威嚴,竟比年輕時更富有魅力。


    在玥瀅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塊兒快要風幹的老臘肉竟然也多出了些秀色可餐的味道。


    康熙也不覺得尷尬,反手將她細軟的小手牢牢握住,反複摩挲了兩下。


    俗話說的好,小別勝新婚,這半個月沒能親近,他這心裏也癢的不行。


    “行了,別氣了,朕不管了就是,兒女的事就隨他們去吧。”


    玥瀅挑眉看著他,有些不信的道:“真的?”


    康熙屈起手指,輕叩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笑道:“朕金口玉言,豈能不作數。”


    正想趁著這功夫,再與眼前人兒親近一番,卻忽的聽見身後亭下一聲興奮的驚呼:“皇阿瑪萬歲,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的臉瞬間一黑,朝身後望去,果然就見自己小女兒亭下,露出小半個身子,顯然是在那藏了半天了。


    “嘿嘿,那福兒就不打攪阿瑪和額娘了,福兒告退。”


    福寧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皇阿瑪的不快,連忙道了告退,又衝著自己額娘眨了眨眼睛,就忙不迭的轉身離去。


    康熙氣道:“你看看這孩子——”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玥瀅笑著打斷:“您總惦著她做什麽,不是說了兒女的事就隨他們去麽。”


    說著她伸手攬過男人的脖頸,微一用力,康熙連忙用手撐著自己,免得壓倒她身上。


    “眼前這春光大好,三爺可別枉費了這一園子的景致。”


    正所謂,桃杏紛飛,春光無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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