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妹饞哭了。  張大菊感覺很不忿, 她自己的兒子難道還不能教訓了?


    可是看到一家子人,碗裏就他們兩口子沒肉,張大菊重重的擱下了筷子,眼淚說來就來, “我不吃了!”


    不吃了?


    趙拴河一愣, 緊接著李大花快速的接上她男人的腦電波, 一點都不嫌棄的把她碗裏的紅薯粥倒了一大半出來分給自己的兩個丫頭。


    “還不謝謝你們大伯娘?光會糟踐糧食的死丫頭,今兒正好沾你大伯娘的光了!”


    張大菊本來想拿喬, 結果一口氣硬生生的給憋住了,臉通紅的說道:“吃吧!”


    王芳瞥了一眼她的肚子, 然後把草根按在自己兒子身邊,也不管她是真不想吃還是假不想吃。


    張大菊看著男人吃著沒有油星的紅薯粥呼啦啦的, 嘴裏不由說道:“娘......”


    她做出了不舒服的姿勢,鼻翼動了動,“娘,我現在一個人吃兩個人補......”


    “我沒給你粥?”王芳嘴角一掛,說道,“就你成天跟少奶奶一樣躺在屋子裏, 拴田幹活還偷懶, 你今天的口糧我還多給了。”


    “咋?嫌多啊?”


    “下次給你半碗!”


    張大翠致力於喂女兒, 李大花也抱著三妹, 時不時的關照著年紀不算大的二妹。


    愛吃不吃, 不吃正好, 大妹和二妹年紀大了越來越能吃, 反正大嫂不吃也不會浪費糧食。


    王芳滿意於另一個便宜兒媳婦的識相,看到老大和粥呼啦啦的還吧嗒嘴,厭惡的皺皺眉,“老大家的,你不吃就回屋裏躺著去,別杵著跟個木頭似的倒胃口。”


    看到張大菊眼睛不斷往狼肉上瞄,“這東西沒你的份,喬拿完了就得了,口糧按照分量來,今天不吃也沒有了。”


    德行,不吃指望老娘捧著肉去哄你吃?


    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反正借她倆膽也不敢去舉報自己家挖社會主義牆角,如果換了別的有自食其力本事的王芳倒是要擔心一下,可是張大菊?


    得了吧,把自己家整倒了,憑她跟她那廢物男人,怕是稀飯都沒得吃。


    糧食麵前,什麽骨氣都得給你折下來。


    這也是她能有恃無恐的原因,總歸不是真的把人餓死,她張大菊也隻能拿著肚子裏那塊肉出來做做妖。


    可關鍵是,這塊肉又不是她家的,還真威脅不到她頭上,也不知道這個便宜的大兒媳婦什麽時候才能看清形勢。


    ......


    泡完腳後,王芳看著坐在炕上疊衣服的趙鐵鍬,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你這侄兒實在是太蠢,我寧願不出這口氣也不會把他們招家裏來。”


    趙鐵鍬哼了一聲,斜眼看向他媳婦兒,“我怎麽覺得你很威風?”


    “我咋就威風了啊?你說我是惡婆婆?”王芳拍了下被子,轉頭瞪向他,“就張大菊那臭德行,不厲害點壓得住她?”


    “個沒眼色的東西,要是大翠肚子裏有肉我還能忍了,可她張大菊算個啥?又不是我家的,難道我還心疼她?”


    “好好好,我說錯話了。”趙鐵鍬舉手,“這不是怕你真把人給餓出毛病嗎,好歹有身子的人,說出去也不好聽嘛……”


    “我是沒良心的人?”王芳躺下後,半晌才說道,“鍋屋留了一碗粥了,不過你侄子那鬼德行給不給他婆娘端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趙鐵鍬歎了口氣,“我剛才還看見拴田從鍋屋抹嘴出來了……”


    王芳呼的坐了起來,“你......趙鐵鍬啊趙鐵鍬,我不想跟你生氣的。”


    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忍不住咆哮,“他娘的是餓死鬼投胎嗎?”


    “他還有良心啊?”


    “肚子裏不是他的種??”


    “......”趙鐵鍬摸摸腦袋,“不是,你衝我吼啥?”


    王芳翻了個白眼,老趙家的壞根。


    “大翠!大翠!”


    “娘,咋啦?”張大翠披著衣裳推開窗。


    “過來下,娘找你有事。”


    “哦,來了。”張大翠套上襪子穿鞋。


    “叩叩——”


    “沒拴,進來吧。”王芳說道。


    “娘?”張大翠也沒直接進裏屋,站在外屋的牆邊,隔著簾子問道,“咋啦?”


    “這個拿去給你大嫂。”王芳在炕頭摸出一個雞蛋遞了過去,“別讓她餓死了,順便說一句,給她留的一碗粥讓她男人那個餓死鬼偷吃了!”


    “啊?哦哦……”張大翠伸手接過,然後又去敲大嫂的門。


    張大菊此時正因為沒吃飯餓得撓心撓肺的,聽到婆婆在那邊叫妯娌的聲音,早就支棱起耳朵聽了起來,以為是婆婆要給他們開小灶。


    這下子,聽到動靜往自己這邊來,她連忙又鑽回炕上蓋上被子。


    “大嫂?大嫂?”


    趙拴田捅捅她胳膊。


    “誰啊?”張大菊裝出剛睡醒的那種迷迷糊糊的聲音,回道,“哦,是二弟妹啊,有啥事嗎?”


    你就裝吧!


    大晚上沒吃飯還能這麽快睡著?


    張大翠翻了個白眼,“娘讓我給你送個雞蛋過來!”


    “真是的,成天啥活也不幹,要想吃飽不會多幹點活兒嗎?大哥做的少你自己也可以幹活啊,自己幹活掙糧食誰能說你?”


    張大菊打開門,訕訕的回道:“替我謝謝娘了。”


    心說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懷的是兒子。


    “對了,娘可不是狠心人,曉得你懷娃了肯定餓的快,鍋屋可是給你留了一碗粥了,不過大哥......”


    張大菊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她就說呢,這碗筷都收拾好了,他趙拴田怎麽還是一身的紅薯味!


    “趙拴田!”


    “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人?懷孕媳婦的口糧你也偷吃!”


    張大菊謔的一聲甩上門,進去就撓上了。


    “你敢對我動手?”趙拴田怒道。


    “你打啊!你打啊!我肚子裏有娃!”張大菊挺著肚子。


    “我不跟你說,明天還要上工,睡了。”


    “睡什麽睡,我問你呢!肚子裏沒油水吃不到肉就算了,你為什麽還要搶我口糧?”


    “什麽搶不搶的?”趙拴田沒好氣的掀開被子,“我一個男人吃點東西怎麽了?”


    “我要上工,你成天不幹活吃那麽多不浪費?”


    “你!”


    “我怎麽了?你晚上那會兒不也吃了草根的口糧?反正你也不愛吃,我吃了正好不浪費糧食!”


    張大菊氣的坐在床上直哭,眼看男人還打算吃她雞蛋,她三下五除的把蛋殼剝下來扔他臉上,一口氣把雞蛋塞進嘴裏。


    “......”果然是自私自利的玩意兒!


    趙拴田見吃不到雞蛋有些失望,哼了一聲誰也不搭理誰。


    ......


    張大翠聽了一會兒,然後摸摸鼻子哼著歌回去了,沒想到到了門口被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給唬了一跳。


    “瞎!”


    “你出來幹啥?冷不冷?趙拴柱!把你閨女提進去!”


    趙小妹雙腳懸空蹬了兩下,“瞧熱鬧。”


    “瞧什麽瞧,睡覺!”


    呼的一聲吹滅了煤油燈,屋裏頓時黑了下來,隻旁邊兩口子吵鬧的聲音依舊響。


    早知道剛剛就不和她孫毛丫搶了,她寧願拉褲子裏去也不願一屁股坐茅坑裏去啊!


    “娘,我曉得咧。”張大菊說道,給盆子裏加了熱水,“娘啊,這大過年的咋還要上工啊,一天天的沒個歇的時候。”


    “瞎說啥!”錢口袋拉了一把兒媳婦,“這叫相應國家的號召,咱農村人咋能怕吃苦怕受累?”


    張大菊搓了搓胳膊,“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天天累的慌奶水不多了嗎,奶她也沒多給口糧,你大孫子草根都快斷頓了啊!”


    說到口糧這回事,錢口袋頓時就閉了嘴。


    她就算是不心疼兒媳婦那也是要心疼大孫子的,她大孫子草根在他娘肚子裏四個多月的時候就沒了雞蛋吃,生的當天也隻有一碗雞蛋紅糖水。


    哪兒像二房啊,一天兩頓燉了雞湯!


    三斤多的大公雞啊!


    可是那又怎麽樣,為了這不公平的待遇,自己甚至私下裏找婆婆說道了兩句,誰知立馬就被婆婆給噴了回來:“老娘養著一家子廢物還不能心疼心疼重孫女了?錢口袋你咋不叫錢眼紅,人家月子婦的口糧你都眼紅,你好意思當人家大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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