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回所裏銷假的時候,正趕上所裏忙的不可開交,一群老頭老太太被幾個身形單薄的同事隔開,束手束腳艱難的調解著。


    林晏花了好幾分鍾才擠進去,還沒踏上二樓的樓梯,就從拐角處露出一張臉來,看著她驚喜的叫了一聲:“林晏你回來了?傷好全了?”


    問她的是比她早來兩年的小廖,看著年紀不大,實際上也是個老警察了,一邊扯著胳膊把她拉進辦公室,一邊笑著說:“你來的正好,有群眾報警求助,何處讓我找人去一趟,我正愁大家都忙著沒人陪我去呢,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


    林晏也覺得回來的真是時候,養傷這段時間她在家裏閑的都要長毛了,現下可算有事兒幹了。


    林晏趕緊答應了一聲,同小廖一起往外走,隨口問道:“今天所裏怎麽這麽忙,還盡是些老頭老太太,我好像還在裏頭看見幾個麵熟的,來過咱們所裏吧。”


    小廖道:“可不嘛,你養傷這段時間都成常客了,三天兩頭就得來一回,誰看見她們都覺得頭疼。”


    “為啥事啊?”林晏問:“家庭糾紛?”


    小廖嗤笑一聲,“要是家庭糾紛就好了,這群老頭老太太,成天為了一個場地鬧來鬧去,今天還動上手了,幸好受傷的老人平日裏身體不錯,又送醫及時,不然這案子還不知道怎麽解決呢。”


    經小廖一說林晏也想起來了,她們轄區是有這麽兩撥人,在一個小區住,可又看彼此不順眼,跳廣場舞也跳不到一塊兒去,偏偏那個小區能容納這麽多人跳廣場舞的地方就這麽一個,因此兩撥人為了爭這個場地沒少發生糾紛,林晏養傷前也出過她們的警,難怪她看有些人眼熟呢。


    不過緊接著林晏就覺得奇怪,她養傷之前雖然兩撥人也偶有摩擦,但都是在打嘴仗的階段,怎麽忽然就動上手了,還三天兩頭就得來所裏一回。


    對於林晏的疑惑,小廖的解答是,“這不社區舉辦了一個什麽大賽嗎?兩撥人都報了廣場舞,平日裏沒比賽她們還能去別的小區蹭蹭場地,現在大家都是競爭對手了,就隻能對著自家場地爭個你死我活了。”


    林晏頓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閑話了幾句坐上車,林晏本來自告奉勇開車的,隻是小廖顧忌她傷才好,到底沒敢,硬是把她趕到副駕駛上,一邊發動著車子,一邊大致介紹了一下這次的出警。


    小廖道:“報警求助的是泰和小區一位業主家的保姆,她由於早上出門急忘帶鑰匙了,叫了開鎖公司,可老太太年紀大了又不是自己家,不太放心,所以叫咱們過去看著開鎖。”


    林晏上班三年多,稀奇古怪的事也碰著不少,因此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高昂的興致去了不少。


    小廖跟她一起上班那麽久,還是有幾分了解她的,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等紅綠燈的功夫轉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怎麽?失望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次立了個個人二等功,刑警隊都問咱們劉局要了好幾次人了,你還沒做通你媽思想工作嗎?”


    提到這個林晏就沮喪的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脾氣,倔的跟頭牛一樣,我爸都說不通她,我又有什麽辦法,就片警這工作還是我高中死活爭取來的,現在也是公安係統內的,我媽說我也算得償所願了。”


    林晏媽媽脾氣在她們內部是出了名的,林晏爸爸退休前都成了一局之長了說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她們這些小片警又有什麽辦法,因此小廖對林晏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果斷的轉了話題。


    泰和小區離她們所不算太遠,哪怕這會兒是早高峰,兩人花了二十來分鍾也就到了。


    兩人找到報案人的時候,老太太正在跟開鎖公司來的一個小夥拚命道歉。


    “對不住啊小夥子,”老太太長的慈眉善目,脾氣也溫和,很是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耽誤你時間了,真是對不住,下回我一定記住,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


    小夥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老太太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發脾氣,就是鬱悶道:“奶奶我們開鎖公司都是在派出所裏備過案的,真不會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而且我們單位就在祥平市場對麵,您經常買菜應該見過啊。”


    “我見過我見過,”老太太說:“老大一個門麵了,一出市場大門就能看見,要是我自己家我當然沒什麽害怕的,畢竟我一個老婆子,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這兒不是我自己家啊,又隻住了一個年輕小姑娘,你說我能放心嗎?”


    這話都說了小夥子還能說什麽呢,隻能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在林晏和小廖的注視下準備開鎖。


    小夥子準備著工具,老太太又不好意思的對著林晏和小廖道歉,兩人當然不敢受,開著執法儀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人民公仆應該的。


    就在小夥子準備好了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門打開了的時候,電梯門忽然開了,走出來一個年紀不大打扮時尚的漂亮姑娘,看見她們愣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道:“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這大概就是這個房子的業主了,林晏上前一步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下,姑娘頓時皺起眉頭,不滿的看了那老太太一眼,“連鑰匙你都能忘記,你說說你還能幹什麽事。”


    這話說的真是不客氣,老太太頓時難過的眼睛都紅了,林晏看不下去道:“老太太年紀大了,忘記些事情在所難免的,忘帶鑰匙又不是什麽大事,再說咱們年輕人不也有忘帶鑰匙的時候嗎?”


    看那姑娘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明顯沒將林晏的話聽進去,但好在沒有再揪著不放,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門也開了你們趕緊走吧,我今天累了一天想好好休息。”


    說著隨手從包裏抽出一張一百的塞給開鎖的小夥子,抬腳就進了屋裏,正準備關門,緊接著又聽到了什麽聲音,轉頭看著老太太不高興道:“你又開了水籠頭沒關?我說了多少回了,出門的時候要再三檢查天然氣和水電,你是真忘性大還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老太太急忙解釋道:“我關了我關了,我真關了。”


    姑娘明顯不信,但也沒再追究,而是換了拖鞋往沒關水籠頭的房間走。


    開鎖的小夥將門開了,錢也收了,她們這趟警就算出完了,林晏和小廖又叮囑了那老太太幾句,便按了電梯打算回去。


    那開鎖公司的小夥也把東西收拾了收拾跟著她們一起等著,眼瞅著電梯上到六樓就要到了,背後還沒來得及關上的房子裏卻忽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那聲音很是熟悉,林晏一聽就聽出來了,正是剛才進去的那位姑娘的。


    這是出事了,林晏下意識的跟小廖對視了一眼,就急忙忙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兩人根據聲音一路衝進了衛生間,隻見剛才那個姑娘軟倒在地上,表情驚恐,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而在她麵前的浴缸裏,泡著一個男人,不,應該說是一具屍體,也不知道在浴缸裏泡了多久,皮膚都發白有了細微褶皺。


    林晏和小廖實在沒想到隻是出一趟普通的警竟然遇到了命案,一時心情複雜之極,連忙一個保護現場,一個通知了刑警隊。


    刑警隊來的很快,林晏剛把那姑娘和老太□□撫的能正常說話了,人就到了。


    最讓林晏驚訝的是竟然看到了一個她如何都沒想到的熟人。


    “秦越?”林晏驚訝的看著發小,“你不是在北京嗎?怎麽回安南了?”


    秦越好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林晏,也驚訝了一瞬,說:“有點事情,所以調回來了。”


    這會兒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林晏問了兩句,便說起這案子的情況。


    這起案子雖是命案,林晏和小廖也是目擊者,但具體說起過程那真是簡單的不得了,加上他們了解的關於業主和死者的信息,告訴秦越的時候攏共也就花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約好等秦越下班後再聚,林晏就和小廖回所裏去了。


    在回所裏的路上,小廖充分表達了對秦越的好奇,她道:“你竟然還有這麽一個發小啊,簡直就不像個警察,看著文質彬彬的,說他是個老師還差不多。”


    秦越從外貌看的確不像個警察,衣服永遠整齊幹淨,頭發和胡須也永遠打理的清清爽爽的,再加上和煦的笑容,溫和的氣質,的確像老師更多一點。


    對於這一點林晏也好奇的很,畢竟做刑警的,加班幾乎是常態,又常年麵對各種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哪怕脾氣再好的人進去也會一天一個樣,可偏偏秦越就一點變化都沒有,林晏認識他這麽多年了,愣是沒見過他哪怕一次失態或是邋遢狼狽的模樣,有時候林晏真是懷疑,秦越到底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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