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熱早餐,廚房裏便飄了點很淡的油煙味, 林染嗅覺敏感, 這會扶著洗碗池邊緣, 隻覺得胃裏頭翻了天。


    董玲莉在客廳裏見情況有點不對勁,隨即跟了進去,然後便看到林染半趴在那裏弓著身子嘔吐不止的樣子。


    到底還是閱曆豐富,她很快便反應過來, 上前動作輕緩地幫林染拍著背部, 壓低聲音難以置信道:“你這是懷孕了?”


    因為早上沒吃東西, 林染幹嘔著什麽也沒吐出來, 倒是眼淚被嗆出來不少, 有幾滴直接滑到了下巴上, 看上去有點虛弱的可憐。


    她撐著洗碗池直起身子,又抬手抹了抹眼淚, 眼眶也紅紅的, 就這麽站著緩了好一會,那陣孕吐反應才終於壓了下去。


    “是懷孕了吧,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董玲莉控製著心裏頭那陣激動不已的情緒, 聲音輕緩溫和, 又問了一遍。


    林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答。


    之前老爺子進屋前後的一係列陣仗著實是嚇到她了, 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那老爺子分明就是對她極度的不滿意, 甚至還有一點厭惡嫌棄的意味。


    她咬了咬嘴唇, 沉默了好一會, 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董玲莉一時高興的有些手足無措,嘴角邊的笑容直接放大了幾分,拉著林染的手很是親密地拍著,低聲喃喃道:“好,太好了……好孩子,你真是辛苦了。”


    “斯言也不知道跟我說一聲,這兩天就讓他再帶你到醫院裏檢查一下,你這身子骨太瘦了,必須得好好在家裏養一養,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就跟家裏的阿姨講,或者有需要的直接跟我說……”


    “對了,家裏有沒有伺候的阿姨?這進門後也沒看到,不行我這兩天就去找一個過來。”


    董玲莉欣慰地笑著,連說了一大串內容。


    因為保養得當,董玲莉看上去特別年輕,這會笑起來倒是眼角邊上有一點象征歲月的細紋。


    她穿著一套帶點旗袍款式的裙裝,頸上還搭配著和田玉掛墜,妝容得體,眉眼間看著跟傅斯言有一絲相似。


    同樣是貴婦人,但董玲莉卻跟林染的養母沈曼不同,她氣質大氣溫婉,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名門貴族所具有的風度跟氣場。


    重要的是,她要比林染想象中好相處至少一百倍。


    林染望著董玲莉,手被對方拉著,她心裏頭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暖意,便乖乖的點了點頭。


    董玲莉心裏簡直再滿意不過,她伸手將掩在衣領下的一顆翡翠平安扣拉了出來,從頸間摘下來後又幫林染帶上。


    壓著聲音說道:“這次來的著急,也沒來得及好好準備,我是斯言的媽媽,你們已經結婚,以後你也是我的孩子,媽媽這第一次見你便很喜歡你。”


    “平安扣好好帶著,這是我送你的見麵禮。今天大概是要委屈你了,斯言爺爺脾氣是不好,但他人不壞的,老人家就是因為曾經的一些經曆,某些方便的想法有些固執。”


    說著,董玲莉不覺歎了口氣,又接著道:“一會出去了,懷孕的事情先不要跟他講,老爺子說什麽你也別往心裏去,等過一段時間,他心裏的彎轉過來了,自然也就好了。”


    因為董玲莉的一番話,林染的心裏好受了一些,點頭說著:“我知道了,謝謝您。”


    “現在該改口了吧?”董玲莉溫聲提醒。


    林染淺淺笑了一下,害羞道:“謝謝媽媽。”


    …


    兩人出去時,傅老爺子依然在沙發上維持著先前的筆挺坐姿,他雙手搭著拐杖,正閉目養神。


    傅振賢年輕時是軍人出身,除了性格極為強勢古板,有些嚴苛的生活習慣也一直延續至今。


    “可能吃壞肚子了,她身體不太舒服。”


    董玲莉怕傅振賢想多,先是解釋了一句,隨即便示意林染在沙發上坐下,語氣自然道:“不舒服的話就坐著,休息會。”


    在老爺子麵前,董玲莉也不敢對林染表現出太多親切的舉動,隻能將態度盡量放的自然。


    林染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坐下,傅振賢忽然抬了抬眼皮,朝她掃了一眼。林染當即怔住腳步,解釋道:“沒關係,我站著就好。”


    客廳裏的氣氛一時間再次凝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染隻覺得身心疲憊。


    “爸,斯言今天也不知道幾點回來,要不我們先走,改天再來?”董玲莉忽然建議道,她實在是怕累著林染。


    傅振賢一句話也沒回。態度很明顯,他今天就是要等,一直等到自己孫子回來。


    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劉姨買菜回家,劉姨過去在傅家工作多年,跟傅振賢以及董玲莉俱都熟識。


    董玲莉見到劉姨特別開心,知道是由她來照顧林染,心裏徹底放心。


    倒是傅振賢因為劉姨的出現,再度臉色陰沉了幾分。


    他先前一直以為這兩人還沒結婚,但眼見著自家孫子把劉姨都請到家裏來照顧她了,也側麵反應了這個小明星在斯言心裏的分量。


    傅振賢開始有些懷疑,難不成真的如那條短信所說,兩人已經領證了?


    這樣想著,他沉聲便問了出來:“你們結婚了?”


    林染反應了一秒,聽出來這話是在問她,猶豫了一下,她張了張嘴也沒蹦出來一個字。


    這會董玲莉跟著劉姨進了廚房,大概是去跟她聊一聊關於林染懷孕的事情,這客廳裏便隻剩下了林染跟這位傅老爺子。


    沒人替她解圍,林染心裏邊自然有些慌,然後又聽到傅振賢嚴厲說道:“林小姐,我今天就跟你直說,我是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就算你們已經領證,也必須去離婚。”


    …


    時間已近中午,傅斯言動作急切地打開別墅大門時,正好聽見了客廳裏老爺子說的那句“離婚”。


    他出差的城市離g市不算太遠,早上跟林染視頻時,他已經快要登機,隻是一路奔波,下飛機後卻怎麽也打不通她的電話。


    心裏略有不安,他從機場一路飆車趕回了別墅。


    想不到,一進家門便聽到這兩個字,傅斯言整個人都變得陰沉起來。


    鞋子也沒換,提在手中的行李直接丟在門邊,他眉頭緊皺大步跨進了客廳,然後便看到林染覆手站在沙發一側,垂眸無措的樣子。


    而他的爺爺,正一臉怒色地端坐在沙發之上。


    “斯言,你回來了!”董玲莉剛走出廚房,看見他,語氣驚喜的說了句。


    傅振賢聞言也望了過去,正想開口說話,隻見傅斯言直接走到林染身側,牽起她的手,動作溫柔的將人護進了懷裏。


    他語氣冰冷,極為不悅地質問道:“你們過來幹什麽?”


    爺爺的脾氣有多差勁,他不是不知道,再加上這次涉及到的是老爺子這輩子最記掛在心的事情,想必在他回來之前,林染已經被幾番刁難了。


    想著,傅斯言心中便有些自責,覺得讓林染受委屈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抱在懷裏的人,又伸手捏住她的小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還好人沒有哭,就是臉色有點蒼白,襯著那雙澄澈的眼睛便顯出一種迷蒙的動人感,如同一隻在森林深處迷途的小鹿,那眼神就這樣直直撞進了他的心裏。


    也顧不上旁人在場,他伸手很是寵溺的在她頭頂了揉了揉。


    傅振賢看到兩人如此親密的動作,登時氣的半死。


    他在傅家是一家之主的地位,呼雲喚雨慣了,平時他說個一便沒人敢說二,唯獨對傅斯言,他僅存在世的唯一血脈,傅老爺子多少會忌憚兩分。


    “你現在是不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了?看見了連聲招呼也不打?”傅振賢沉聲說道。


    傅斯言頓了一下,語氣依舊冷淡,極為正式的開口:“爺爺,媽,既然你們已經過來了,那我今天也就把話說清楚。”


    “我跟她已經領證結婚,是法律上承認的合法夫妻,另外我這輩子沒有離婚的打算,你們認也好,不認也罷,我這輩子就隻有這一個妻子。”


    話音落下,客廳裏死一般沉寂。


    傅振賢被氣的更厲害了,拎著拐杖連敲了幾下。


    “我說不行,這事家裏邊絕不同意。家裏之前給你安排的那些結婚對象,你隨便選哪個,你想娶個女明星,那吳琳就很合適,你們青梅竹馬長起來的怎麽就不行?反正家裏絕不會允許你娶這種不知根知底的女人。”


    聞言,傅斯言卻是一笑,“那些女人,你們誰看上了就自己去娶,反正我就是隻看上她了。”


    老爺子聽了這話頓時有些激動,立馬喘著粗氣咳了幾聲,


    董玲莉趕快給兩人緩和關係,一邊上前安撫著老爺子一邊說道:“斯言,你怎麽跟爺爺說話的,出口就這麽衝,有什麽事情慢慢講,你又不是不知道爺爺身體不好,還這麽氣他。”


    林染全程默默聽著,這會忽然伸手抓著他的袖子輕扯了一下。


    傅斯言感覺到了,先是低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見老爺子隻是一時間激動,不可能有大礙。


    這才又開口道:“今天我話就說這麽多,總之離婚絕不可能。既然我在這也是惹您生氣,那你們就在這裏休息吧,我現在就帶她走。”


    “斯言!”董玲莉聽完急忙喊了句。


    傅斯言卻是沒顧上,低頭跟懷裏的人說了句:“走了。”


    隨即牽著林染直接出了別墅。


    …


    跑車一路疾馳,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


    兩人出來的著急,林染連睡衣也沒來得及換,她一言不發的縮在副駕駛的靠背上。


    車廂裏空間有限,再加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林染隻覺得心裏煩悶至極,連帶著吸氣也不順暢。


    她扯著身前的安全帶,忽然提著聲音說道:“你靠邊停車。”


    傅斯言將車速降低,深邃目光看了她一眼,溫聲道:“怎麽了?”


    “我要下去走走。”她語氣有些鬱悶。


    聽了這話,傅斯言果然將車子慢慢靠邊停了下來,林染解了安全帶,快速開門走了下去。


    車子停下的位置並不在市區,筆直大道上鮮有車輛,路兩旁更是沒什麽人影,林染穿著長袖長褲的睡衣走在街上,倒也沒顯得特別奇怪。


    五月的風有著溫和的力量,吹著路旁的高大喬木發出輕微的樹葉碰撞的嘩嘩聲。


    她就這麽沿著路邊往前走,步子最開始有些快,後來許是有點累了才逐漸慢了下來。


    傅斯言也安靜的沒去打擾她,就這麽在她身側偏後一點的位置緊緊跟著。


    她心裏肯定難受,又或者是最近種種壓力積累的爆發,他知道,如果不讓她這樣發泄一通,指不定之後會以其他什麽生病的方式爆發出來。


    他心裏把握著時間,大概是覺得她已經發泄足夠,便伸手扯了下她的胳膊,然後往後偏了偏腳步,從身後將她整個人抱進了懷裏。


    “這樣走一走,心裏舒服些了嗎?”他雙臂環在她腰側,整個人微彎著身體,下巴靠在她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林染抿著嘴巴沒有答話。


    傅斯言便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側轉過來,然後便看到懷裏的人鼻頭眼眶都紅紅的。


    他隻覺得心裏抽了一下,心疼的要死,“抱歉,我今天回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以後不會這樣……”


    林染快速眨了幾眼眼睛,卻是再次將臉偏向了他看不見的那一側。


    就是很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流眼淚的樣子,她過去明明沒那麽脆弱的。


    傅斯言隻覺得有兩滴眼淚直直砸在了手背上,然後便聽見懷裏的人一抽一抽地哭著解釋:“我沒有,我原來不是這麽喜歡哭的,我原來……”


    “嗯,我知道。”他再次安撫,“你懷孕了,情緒會控製不住的變得不穩定,一些小事情小情緒都會被放大,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林染頓了一下,又輕聲念道:“可你爺爺那麽不喜歡我,婚都不讓結,這孩子……算了,我可能真的不應該跟你結婚的。”


    傅斯言嘖了一下,沉聲道:“說什麽胡話,反正你現在後悔也晚了,你就是傅太太,唯一的。以後不準這麽說了,聽到沒有?”


    “你乖啊,老爺子他過去遇到點事,心裏多年來有道坎,所以這次才會這麽反對,他脾氣是挺差勁,我小時候都是被他用戒尺打起來的。”


    “唐慕你認識吧,他小時候來我家裏玩兒,第一次見到爺爺就被他給凶哭了,就算是長大了,我那幾個哥們也一年半載的不會來我家一趟,因為他們都挺怕他。但爺爺心裏邊真不是什麽壞人,等他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說著,他伸手在她修長的脖頸上劃過,又挑著那根掛墜的配繩拉了起來,圓滾滾的翡翠平安扣在空中漾著一抹水盈盈的翠綠色。


    林染小聲說道:“你媽媽給的。”


    “嘖,看到沒,我媽這是得有多喜歡你啊,才第一次見麵,就把這個送你了。”


    被安撫了一番,林染整個人已經好多了,這會被轉換了話題,她便沒頭沒尾的問了句:“很貴哦?”


    “老東西了,是挺貴的,但她手裏還有比這個更貴的。隻是這個意義最特殊,是我奶奶當年給她的,她一直戴著,好多年了。”傅斯言極有耐心地解釋著。


    林染聽了這話,抿了抿嘴巴沒再開口。


    傅斯言見她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便又貼著她耳朵問道:“現在心裏舒服點了嗎?”


    林染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聽見男人淺淺地笑了一聲。


    隨即將她的身體在懷裏掉了個彎,兩人便成了麵對麵的姿態,傅斯言目光沉沉,將她光潔的手指握在手掌間,先是細細的摩擦了一會,然後便跟自己的十指交握。


    隨即,他緩緩問道:“行了,你心裏舒服了,那我現在就要問問你,這兩天……想我了嗎?”


    林染這才想起來,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他出差不在的這幾天,她心裏或多或少的確實有些不習慣,但她還沒想明白,這是否就是想念的味道?


    傅斯言彎了下身子,微涼的嘴唇先是在她嘴巴上輕啄了一下,隨即是逐漸加深的熱吻,林染的思緒被兩人親密的糾纏逐漸牽引,有些沉溺其中。


    然後,她聽見對方緩聲說道:“我想你了,特別想。”


    …


    兩人沒再回先前居住的小別墅。


    傅斯言先是帶林染去買了衣服,兩人又去吃了頓中餐,然後便直奔某商場品牌區的一家奢侈品首飾店。


    按照計劃,傅斯言本想的是上午下了飛機自己過來的,隻不過後來打不通她的電話,他便直接回了別墅。


    這會直接帶她過來也挺好的,還能選一些其他的首飾。


    林染一直被他牽著往前走,首飾店內的工作人員對他們兩人頗為熱情,直接將他們帶至vip客戶區的沙發上,水果飲料甜品等上了一個遍,隨後由店長親自端來一個絲絨質地的小托盤,隻見上麵擺著一副對戒。


    “傅先生,傅太太,這是您之前緊急定製的婚戒,戒指照片已經給您發過了,您現在就可以試戴一下。”年輕的店長語氣熱情的說道。


    林染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選婚戒,確切的說是過來取,因為戒指是他之前便定好的。


    趁著林染愣神之際,傅斯言已經自顧拿起那隻女戒,緩緩的給她套到了無名指上。


    戒指的中心是一個超大顆的優質鑽石,四周又鑲嵌著一圈小碎鑽,林染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鴿子蛋鑽石戒指,還是帶在她自己的手上。


    這得多少錢啊……林染再看那戒指時,便覺得那大顆鑽石閃耀的光芒可真閃眼。


    傅斯言取了男戒放到她手中,“這個,你得幫我戴。”


    聞言,林染聽話的照做,傅斯言很受用,也不管那店長還在場,捏著她的手指放在嘴邊親了親,心情大好道:“還喜歡嗎?以後記得都要帶著點,婚戒。”


    林染糾結了一下,開口:“就是……太大了點,平時帶著不方便。”說著,又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這麽大顆鑽石,得多少錢啊,都快有孩子了,你不知道要省著點。”


    男人聽了這話直接勾著嘴唇,輕笑出聲,“老公有的是錢,都給你花。如果覺得平時帶著不方便,你就再去選一些其他喜歡的戒指,還有各種首飾的都打包一些。”


    打包?


    林染被這話給嗆到了……


    取了戒指,兩人確實沒著急走,傅斯言去了廁所,林染被店長親自帶著去櫃台那邊看各種首飾。


    奢侈品果然是奢侈品,價格簡直驚人。林染在櫃台前看了好一會,也沒敢拿出一件來試戴。


    倒是店長以及幾位店員一直圍著她,直接將什麽手鐲,耳環,項鏈的擺了好多出來,鼓勵她多多試戴。


    林染看了幾圈,最後對那隻主托做成星星形狀的戒指以及一對耳夾很感興趣,她給店員指了指,示意對方拿出來一下。


    “傅太太,這戒指也是對戒裏的一隻,您可以跟您先生一起佩戴,因為鑽石大小沒那麽誇張,會比較日常。”


    林染點了點頭,店員正在取戒指時,卻聽見旁側橫空出現一道尖銳的女聲。


    “這對戒我要了,還有那對耳夾,麻煩直接包一下。”


    這聲音頗有些熟悉,林染聞言直接側頭,然後便看見了沈佳琪頗為囂張地對她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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