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晨的真幌市內,就像是天天都要散步的老人(現在到底是幾歲以上才稱為長者呀)的起跑前暖身區一樣。


    屁股用力抬起,行軍般揮舞胳臂。脖子上圍著毛巾的人零零星星的,手上也沒忘了水壺,腰包裝有一旦發生事情要用的這個那個的,附近的老爺爺。體重沒有增減,血壓比前一天高了百分之三,有高血壓傾向。散步的速度分配是前半段健步如飛,後半段邊休息邊走。簡直像是賽馬時衝第一的馬匹。這種馬害怕的散步路線是右彎,而且還是降雨剛停的泥濘賽馬場。


    由於有變囉唆的傾向,這種玩笑式的解說我想就到此為止吧。用遊戲「賽馬大亨」(winning post)來比喻也許玩過頭了。我想你應該會相信我,隻要我玩賽馬遊戲,當中自己的馬都會專生母馬。因為我有受非人類異性喜愛的才能,因此導致遊戲平衡遭到破壞。你就想成這是育馬者和馬主直接交易不透過拍賣,就不能贏得日本德貝的玩家的抱怨吧(注5)。


    一大早打點完畢就出家門是有原因的。為了再去一趟虛幻樹海,跟著萊慕、鐮子、艾莉雅絲一起去。


    5 日本德貝的正式名稱是「東京優駿」,是日本中央賽馬會在東京賽馬場舉辦草地兩千四百公尺的大型賽馬。德貝(derby一是英國著名的賽馬會之一,由德貝伯爵一七八〇年創立。


    對萊慕而言,難以忘懷的故人就是真魅奶奶。除了調查地傳這個名義之外,我另有目的。我也想讓萊慕跟奶奶通話。


    不過訊號很差。短短一瞬間以為出現了四根天線,卻又馬上變回三根。真遺憾這個早晨以白跑一趟作收。


    今天是麻耶女中的話劇公演,我跟小鳥兒約好要去看。


    中午剛過我便到了小鳥兒的家,和她一起前往會場,真幌市市民會館。和先前小鳥兒身穿結婚禮服演出的地區話劇大賽同一個場地。


    我腦海的角落是噂長的事、一夜之間八個人失蹤的地傳、線四、和奶奶通話、小花同學的事。感覺像是煩惱之上又有煩惱持續蓋上。如同家中的插座上有擴充插座,上麵又有擴充插座,無窮無盡地加上去。教人苦惱的章魚腳一般的眾多電線。用腦過度感覺腦袋的斷路器都要作用了。


    即使是有煩惱的時候,和小鳥兒說話還是很開心。


    不知道是聊什麽聊到這裏,我們談起今年秋天開始播出的動畫的片頭曲。


    「春男同學,你有看那部動畫吧?好有意思喔。我呀,會唱片頭的那首歌喔,嘿嘿嘿。」


    無邪的小鳥兒。她的圓滾滾大眼中,有著彷佛幼兒要展現自己做得到的事一般的天真爛漫的光芒。


    「我希望能聽小鳥兒唱歌。」


    星期天也安靜得像是樣品屋的住宅區。小鳥兒謹慎地東張西望後,雙手擱在我的肩膀上。


    「春男同學,我希望你阻止我呀。」


    「小鳥兒,這是為什麽?」


    「嘿嘿,那我就唱了喔。」


    不愧是小鳥兒。雖然我說的意思是下次唱給我聽,不過她好像當場馬上就要唱。小鳥兒的臉逐漸接近我的側麵,像是要說什麽秘密一樣,她的雙手湊上我的耳朵。聲量雖小卻是完美的清唱。


    小鳥兒的聲音讓我的心和鼓膜震動,小鳥兒的歎息讓我的心和鼓膜發癢。


    剪輯給動畫用的片頭曲長度是一分半。歌唱途中,我感覺有某種柔軟的東西碰到耳垂。唱完之後我用力拍手,在住宅區正中央的獨唱會,來首安可曲應該也可以吧。


    「小鳥兒最棒了,果然很會唱。」


    「嘿嘿嘿,太好了,能討春男同學開心。副歌的時候呀,我腳步有點不穩,所以親到春男同學的耳垂了。」


    左耳如果有人格,聽了這話鐵定要抗議。左耳會說「獨厚右耳太奸詐了!我也要親親」。究竟,此刻的我在想些什麽呢。還是老樣子,我是個聽了小鳥兒的話就會非常混亂的純真男孩。


    「沒、沒關係啦小鳥兒。嗯,沒關係的。」


    「可是可是呀,春男同學,因為,我在唱歌之前先塗了護唇膏,所以我的嘴唇碰到春男同學的耳垂後,會讓耳垂濕濕詁黏的。不好意思弄成這樣。」


    小鳥兒的話語,強烈得跟二十萬伏特的電擊棒不相上下。我下半身差點站不穩。得小心一點,注意在抵達會場之前不要倒在路旁變成屍體。


    這個時候,我沒有發現原本盤據在腦袋中心的諸多煩惱,已經消失不見了。


    要發現消失不見的事情,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不可能的。跟小鳥兒交談很快樂,但是,讓我像打麻醉一樣對煩惱毫不關心的,則是另有明確的理由。


    麻耶嘉詩女子大學附屬國中第五十六屆定期公演。


    會場的正麵入口看得見海報和落下的布幕。不用多說就知道是麻耶女中。麻耶女中的話劇社是曆史悠久的社團,我已經先請教過小鳥兒基礎知識了。


    一通過服務台,我才知道小鳥兒已是名人。


    「啊,是真幌中的小鳥遊同學吧?」


    穿著附近國中製服的女生好幾個眾了過來。


    「上次的話劇我看了,真的演得好棒喔。不好意思,請和我握手!」


    表情害羞的小鳥兒。我們瞬間四目交接,我對她點了點頭。意思是不用顧慮我,討粉絲歡心更重要。


    「哇!我好高興!謝謝你!我們可以一起拍張照嗎?」


    其他學校的女生和小鳥兒並肩嘻鬧。看到這一幕,周圍的女生也接連跑到小鳥兒身邊,喊著:「麻煩也跟我拍一張!」互相拍照的國中女生是無敵的。即使是靜止的照片,應該也能剪下她們爆炸般的神采奕奕保留吧。


    拍照完畢之後是問答時間。


    真幌一中下次要演怎樣的劇本?要演怎樣的角色?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演話劇的?


    問題就像是尖峰時段的回轉壽司店的彩繪盤子一般,節奏感十足地不斷過來。小鳥兒雖然不好意思地笑著,但也一臉喜孜孜的表情一一回答。對真幌市在演話劇的國中女生而書,小鳥兒就是偶像。然後我應該是這位偶像的經紀人之類的吧,在稍微有段距離的地方站得直挺挺的。


    我模糊地想著,不隻是在真幌中,小鳥兒在哪裏都是大受歡迎的人之際,有個奇襲般的問題投向了小鳥兒。


    「請問,小鳥遊同學,站在那邊的那一位,該不會是你的男朋友吧?」


    我如果真正是個經紀人,就會把發問者推到一旁說「這問題我們不回應」,然後把小鳥兒帶離這個已經變成記者會的地方。但是我們當然不可能逃走,女生們圍成的牆壁是很高的。老是聽牌的星期天。


    「唔,不是啦,我是……」


    女生們的視線集中到我臉上。這種視線和我在真幌中按收到的同年級女生的視線不同,是在期待著什麽,滿是好奇心的熱切視線。


    小鳥兒回答。


    「春男同學不是我的男朋友喔。我們平常總是一起上學,也會討論很多事情。嘿嘿,我也曾經去過春男同學的房間喔。可是可是呀,春男同學不是我的男朋友喔。咦,春男同學你怎麽了?」


    好了,猜猜我怎麽了?


    最後終於連小鳥兒的視線都投射到我臉上。被這麽多好奇的眼睛注視,我的心跳都加快了。盡管平常人們把我視為美少女遊戲玩家,可我還是不習慣受到女生的注目。


    這次換小鳥兒問這群女孩子。


    「不好意思,請問各位同學,我該怎麽做,才能進入交往的階段?要做什麽事情才能變成男女朋友呢?」


    舞台上,小鳥兒應該能夠演出透徹了解這世界一切的全知全能女生,然而在沒有聚光燈的地方,她始終都是純真的小


    鳥兒。情人的定義。倘若是戀愛模擬遊戲,隻要能抵達快樂結局應該就沒有怨言了吧。


    「我想想看喔,跟對方說『請跟我交往』,如果對方答應,那就從那時開始算是男女朋友了吧?」


    「才不是呢,即使沒有用言語確認,但隻要是互有好感的人在一起,感覺起來就像是情侶不是嗎?」


    「錯了啦。必須好好按部就班,接吻之後才是男女朋友吧?」


    如同鯉魚養殖場的工作人員當然要討論鯉魚,女孩子們談戀愛話題是呼吸般的自然。情況熱烈是理所當然。然後,這並不是我能悠哉聽著愛情閑聊的時候,因為小鳥兒的炸彈發言的導火線正在火辣辣地引燃。


    「咦,這樣的話春男同學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吧。因為,剛剛我親到他的耳垂,以前春男同學親過我的嘴——」


    我拉起小鳥兒的手,拔腿就跑。


    差點爆炸的未爆彈。小鳥兒讓我抓著的手,非常小非常柔軟,結果好像是才剛聽到爆炸發言,我不禁臉紅。


    隻要有小鳥兒在,就會出現不管我做什麽,都逃不了心跳急速增加的時刻。


    心兒怦怦跳的將軍抽車。拿「聽牌」這個詞比喻危機就在眼前的用法,其實也是莫名其妙。


    「春男同學,我看看喔,我們的位置是在d十二跟十三,要往前走。」


    在位置坐下,還有三十分鍾才開演。從容不迫的行動,不會煩惱還有時間。跟小鳥兒在一起,用不著擔心無話可說。


    「我國小的時候看過麻耶女中的話劇……應該是小二的時候吧。從第一次開始,我就一直很仰慕她們。因為站在舞台上的每一個人,都能互相襯托優點。」


    「小鳥兒從國小開始,就下決心上國中要演話劇了嗎?」


    「嗯!我小二那時看的公演,有位演員實在是太棒了。那就是我愛上話劇的原點吧,嘿嘿。」


    降下布幕的舞台的角落。幕的兩側看得到無聲的搖晃,應該是麻耶女中的話劇社社員吧。有個國中生模樣的女生環顧觀眾席。一看到我們這邊,就露出彷佛是發現正在尋找的目標一般的欣喜表情。我察覺到是剛剛跟小鳥兒攀談的其中一人。她走下從舞台通往觀眾席的階梯,在觀眾席的人們好像沒有注意到她。話劇社社員筆直地往這裏走來。


    「小鳥遊同學,我有事想拜托你,你可以聽我說嗎?」


    雖然加上了問號,但應該是打從一開始就要小鳥兒聽了。話劇社員在小鳥兒點頭的同時,繼續說道。


    「其實我們的一個社員,在今天最後的彩排受傷了。隻是個出場時間短,在最後一幕之前有段獨唱的角色。不知道能不能請小鳥遊同學上台支援?」


    真是亂來的要求。這跟魔術表演中魔術師指定一般觀眾上去同台演出可不一樣。


    「要唱什麽歌呢?」


    不是那個總是不敵現場氣氛說話軟綿綿的小鳥兒。一提到話劇,而且是自己可能會上台的情況,她就徹頭徹尾十分嚴肅。麻耶女中的女生說的歌名我並不了解,但小鳥兒聽了用力點頭。她是當真的。


    「小鳥遊同學謝謝你。那麽雖然很不好意思,還請你早點到後台穿衣打扮。」


    小鳥兒從位置起身,宛若挖鑿水晶玻璃製作而成的意誌堅定的側麵。一轉身麵對我,她的表情就變得甜美溫柔。


    「春男同學,對不起。我擅自決定要上台演出。」


    即使她征求我許可她代演,我也無從多說什麽。


    「沒關係,雖然事出突然我嚇了一跳啦,加油喔!」


    「好!春男同學要好好地看喔。隻要有春男同學替我加油,我就能順利演出的。」


    開場之後決定要代演。某位話劇愛好者以前曾經說過,舞台上存在著魔物。意外或突發事件,看來似乎也是舞台裝置的其中之一。多麽神奇呀。


    「男朋友同學對不起,請把小鳥遊同學借給我們。」


    麻耶女中的女生深深鞠躬。我意識到她說的是我的時候,我輕鬆地回了幾句話。並不是真的很從容不迫,我不擅長和第一次見麵的女孩打交道。隻要,能高明地隱藏內心猶疑,露出自在的樣子就行了。友人桑島說過這是有女人緣的秘訣。好難喔。


    「租金用自動販賣機的兩罐果汁付就好了。我期待你們的表演。」


    麻耶女中的女生抓住小鳥兒的手腕,留下微笑給我後就離開了。我隱約聽到的是「小鳥遊同學的男朋友,真是個帥氣又風趣的人呀」這樣的評語。


    或許這是麻耶女中的女生對小烏兒的社交辭令。不,也許不是社交辭令。說起來所訓的社交辭令是什麽呢?美少女遊戲中的女孩們就不太說這些恭維的客套話。苦惱男人的星期天。


    啊,這麽說起來,我錯失了詢問關於小鳥兒所說的,她在國小時遇見的那位完美演員的時機了。我有點在意。


    意外事件沒有結束。


    還有五分鍾。通知即將開演的廣播。我旁邊空出來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了下來。


    「我聽說了喔。她們說你是個帥氣又風趣的人雲雲。我可是先跟你說清楚,那種話隻是女生的社交辭令罷了。你這個人,別因此得意忘形。」


    「喂喂喂,這不是真的吧?」


    「什麽叫做不是真的?是因為你沒有察覺到,那隻是不具有什麽特別深沉含意的讚美之詞,我才特別提醒你的。那種話就是所謂社交上的辭令。」


    恐怕從後方看過來連頭頂都會隱藏在椅背之後的,嬌小雙馬尾少女說道。


    「不是的,我指的不是社交辭令的事情,而是萊慕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比起演藝廳更適合巨蛋球場的萊慕。我不曾聽她提過她有欣賞戲劇這個興趣。


    「我是應麻耶女中話劇社的朋友之邀前來看戲的。雖然以前我受傷不能參加壘球比賽的時候,一邊寫得分表一邊坐在木頭板凳上兩個小時也沒關係,不過這種樣子的椅子,一坐下來屁股就覺得發癢,讓我都靜不下心來。」


    始終都很有萊慕的風格。今天早晨在虛幻樹海勇往直前的纖細雙腳,正在扭捏地尋找能夠靜心下來的地方。


    「抱歉我先前忘了說,萊慕謝謝你。我聽艾莉雅絲說了。說你因為噂長鎖定的是我身邊的女生,所以要我傾注全力保護小鳥兒,還說你們三個會當我的後盾。不過,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


    萊慕玩著發尾。


    「怎、怎樣啦?這是因為我不是隻能靠人保護,我也有能力保護你呀。不說了,我要走了。」


    一如來時,突然之間萊慕就想離開。


    回神過來,就像是夏至的太陽下山了,室內逐漸變暗。我對著她小小的背影說道。


    「你為什麽到這個位置?」


    「這、這是、因為怕你把那種社交辭令當真,出現興致勃勃、興高采烈、喜出望外、一臉傻笑的反應。要是你真的樂得飛上天,我也不想看。再見。」


    在萊慕的腦海中,我應該樂得飛上天好幾次了吧。


    觀眾席亂哄哄的。不遠處的通道傳來聲音。


    「萊慕學姊到哪裏去了?座位在這邊呀!我很期待我們大家一起看的,萊慕學姊不在我真是傷心。」


    壘球社兼備腳程和攻守能力的明星選手,或許是學妹們憧憬的偶像。在遠處座位揮手的女孩,輕易就能看出來將近有十個人。


    動身前往那遠處的座位之前,萊慕隻回頭看了我一眼。


    照著微弱光線的臉帶著困惑。連貝比魯斯的棒球狂大叔露出尊散的眼神,向萊慕請教打擊的絕招時也沒有出現過,非常難得一見的表情。


    不久後黑暗籠罩觀眾席。


    開幕了。


    我緊


    張地正在看戲。


    小鳥兒要出場,所以我這樣是正常的。她平常累積了充分的練習,登台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不過雖說隻有唱歌怎麽也是臨時加入。即使厲害如小鳥兒,也不曉得能否順利代演。我真擔心。


    離小鳥兒登台還有一小時左右,我嚐試用自己的觀點欣賞麻耶女中的話劇。


    麻耶女中的戲劇,是高度的完成以及演出每個出場角色的演員,在舞台上愉悅地協調共存的作品。感覺就像是麵條和湯頭和配料搭配得出類拔萃的拉麵。


    總而言之,我這個沒有戲劇專業知識的門外漢的感想,這麽寥寥數語就已是極限。我有種要是代換成專業話語,我的感覺也會跟著遭到代換的感覺。好玩就說好玩,感動就說感動,這樣不是很好嗎?簡單並不是壞事呀。


    接著,應該要在趣味中結束的話劇,隨著小鳥兒在下邊(觀眾席看過去的舞台左側)出現,氣氛一變。


    裝上宛若彩色玻璃的彩色透明翅膀,小鳥兒的模樣像是會在nhk節目「大家的歌曲」中出場的森林精靈。有如孕婦裝的衣服,混雜著像摩斯漢堡的深綠和像山手線的淺黃綠。哎呀,用速食店和地鐵譬喻,真是個破壞奇幻世界觀的舉例呀。


    森林精靈用歌聲祝福佇立在舞台中央的女主角的場景要開始了。


    現在舞台上沒有背景音樂,連演員克製過的腳步聲好像都聽得一清二楚。觀眾席有將近三百人,集中精神看戲產生出來的緊張讓會場一麵安靜,彌漫著千萬不能咳嗽的氣氛。耳朵能聽見的就隻有小鳥兒現場開始歌唱的聲音。


    我起了雞皮疙瘩。


    盡管以前我已經無數次這麽感受過,但今天舞台上的小鳥兒真的判若他人。她那柔柔軟軟的,彷佛會輕飄飄飛起來的聲音,乘著旋律,我有種自己的聽覺機能極限被強行激發出來的感覺。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體驗。宛如音樂盒般治愈,宛如鋼琴般具備萬能感的聲音。


    你可能會心想「這也太小題大作了吧」嘲笑我,不過我沒有誇張,這是好到異常的歌聲。


    或許已經是個連用高明都稱讚不了的次元,簡直就像是有什麽附身在她身上。真想永遠這樣聽她唱下去呀,一點都不願意在下一秒塞住耳朵不聽這首歌。要問為什麽會這樣想,就會知道一聽見這個聲音的當下,似平就已經中了這個聲音的毒了。


    我周圍的觀眾席,已經有投射感情到戲劇中的觀眾開始眼眶泛淚。我明明連眼睛都幾乎沒眨,心境卻有如在作夢。這歌聲能讓腦海中產生霧氣。


    小鳥兒唱歌的時間,僅有短短兩分鍾。


    舞台上一沒了小鳥兒之後,我發覺到剛剛那麽集中精神觀看的話劇,情節究竟是什麽我忽然全忘了。隨後在女主角和配角的台詞交談中,我才猛然想起故事主線。


    這一點都不誇張。那兩分鍾之間,我真的像是在作夢。盡管如此,讓我如此感動的歌曲,我卻絲毫不記得半點旋律或歌詞。


    「那個歌聲真不尋常。難道……」


    落幕之後,觀眾席的室內燈馬上開始模糊亮起。


    麻耶女中擔任後台工作人員的話劇社社員雖然高聲說著「麻煩請填寫問卷」,不過萊慕立刻飛奔過來。


    「唷。你椅子坐那麽久,屁股不會痛嗎?」


    比我還要純真的萊慕。她滿臉通紅,邊以如火焰般燃燒的流線形眼睛狠狠瞪著我,邊說。


    「我、我的屁股好得很。你這個色狼!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鳥遊同學。」


    「我知道。萊慕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就是『難道……』後麵沒講明的部分。」


    出乎意料我的眼尾緩緩地熱了起來。


    愛哭鬼的那個我好像回來了。我感覺到萊慕的關心視線。我快哭的反應能不被識破嗎,我的臉上能不露出軟弱嗎,我能露出跟平常一樣的表情嗎。


    我說了一點都不想說的話。


    「難道小鳥兒同學身為蜚子的命運開始前進了?那首歌擁有像是地傳一般的神奇力量。」


    我並不像艾莉雅絲有能力感受到地傳的氣息。即使如此我還是知道,知道我曾經那麽喜愛的小鳥兒的歌聲,正在轉變為我所不了解的某種異質存在。


    原本預定看完戲後和小鳥兒一起回家,但是計劃變動了。


    因為麻耶女中話劇社的女生們熱情邀請小鳥兒一起參加慶功宴。雖說是倉皇上場的代演,不過也是一起站在舞台上的同伴。小鳥兒問我該怎麽辦,我鼓勵她「你一定要跟她們去」,她聽了笑著點頭同意。「可是可是呀,今天雖然不能一起回家,不過明天放學我會跟春男同學一起回家的」,我跟小鳥兒達成了這可愛的約定。我用「這出戲太完美了」一句簡短說了自己的感想後,就和她道別分開。


    「她們也找我去慶功宴,但我拒絕了。畢竟我是不相關過頭的外人。但是,話劇社真的很不錯呢。隻要不是地區大賽之類競賽的公演,就沒有分什麽輸贏。不像壘球社,贏了吃燒肉,輸了就在吉野家開檢討會。輸球的時候吃紅薑很有效喔。」


    步出真幌市市民會館,是還有兩個小時半左右才會落日的時候。在門禁時間之前,萊慕的時間還很充裕,我和她兩個人獨處。會館內有幾個學生正在討論地傳的事情,我豎起耳朵聽。小小失蹤。聽起來應該是八人一夜之間下落不明的地傳的昵稱。這說法果然和失蹤這個詞匯很適合,加上小小可愛度都提升了。


    「她們也有找我去參加慶功宴。」


    雖然她們跟我說「小鳥遊同學的男朋友,也請你一起來」,不過我到底不能笑咪咪地跟著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要盡快告訴萊慕、艾莉雅絲和鐮子地傳的事情。


    「等一下就在你家的車庫照老樣子討論吧。聽好了,如果小鳥遊同學那有點不普通的歌聲也是地傳,這就是第三個了。」


    擁有失蹤力量的小小失蹤是前天發生的。


    能和死者交談的線四地傳的八卦是在昨天傳開的。


    命中注定是蜚子的小鳥兒的地傳,開始有動靜是今天。


    「三天連續三個,噂長也許是想來個地傳跳樓大拍賣呢。」


    「你這個人是怎樣?講這種沒意沒思的笑話。」


    萊慕似乎還沒發覺。我這種心裏覺得不妙和危機進逼的時候,就會說笑的習慣。


    就這樣,我和萊慕一同返家。


    在車庫的討論雖持續兩個小時卻毫無進展。五點時外麵的燈火朦朧亮起。


    說起第一個獲得的情報,是阿船打來的電話。八名國中生一夜之間下落不明的小小失蹤的事情。據說,八名學生隱約有印象的,就隻有一個跟真幌市非常相似,可是感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總而言之好像就是一片安靜,感覺連輛車子也沒行駛在路上」。


    聽完這情報之後,老實說我隻有「這個小故事是怎樣啦?」的感想。


    假如沒聽過小小失蹤的地傳,一定會懷疑這隻不過是八個憧憬讓彼得潘帶到歡樂園的奇幻故事的人,集體作了類似的夢吧。


    性感公仔這麽開口了。


    「八個國中生不可能使用軟性毒品,然後玩躲貓貓一個晚上吧。所以,想要掩蓋此事的校方和市教育委員會,大概是跟學生含糊其詞,現在正等著事情淡化吧。」


    即使不靠黃色笑話,依然擅長誇張言論。


    「喂,艾莉雅絲,噂長的事情也有提到八個人下落不明。這很明確是地傳吧。」


    「怎樣啦春男!地傳這種小意思我當然知道,隻是開個玩笑,你別生氣。」


    難笑的玩笑。也許是我太急躁了。


    「好了,大家都認真看待這件事吧。總而言之這是地傳,還有噂長是哪裏的哪個人,


    這些都必須好好地思考。」


    我的話讓車庫內的三個人的臉彷佛戴上麵具,沒有感情。一種我不曾見過的新表隋。


    「春男,我可是先告訴你,我們本來就在努力思考了。你應該是因為小鳥兒好像已經從地傳預備軍蜚子,變成了地傳的元凶,所以才這麽焦慮吧。但是,這一點我們也是跟你一樣。」


    我都知道,你們很認真我都知道。這兩個小時討論下來毫無進展你們也一樣在持續思考,我們無言以對也是在持續思考。艾莉雅絲說誇張的笑話,是為了讓我放鬆心情,這我也知道。


    萊慕似乎是要激勵不順利頻頻出錯的團隊成員,溫柔地說道。


    「你這個人,現在又還沒完全肯定小鳥遊同學的歌聲就是地傳呀。就算她的歌聲跟地傳有關,我們也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萊慕你說的對。各位對不起我這麽著急。那麽,要不要再去虛幻樹海看看?早上雖然不能通話,不過線四的電波好像本來就相當不安定,既然如此我們就來比耐力吧。」


    線四的地傳,目前也在市內傳得沸沸揚揚。


    「電波好像很弱噯!」,「那就不能跟故人講太久囉?你是想講什麽要那麽久?」,「我爺爺是阪神虎的球迷,阪神虎在二〇〇二年連續十年被定位成b級球隊,我爺爺在那一年年底去世了。」,「哦這樣呀。」,「所以,我想告訴他第二年之後阪神虎的球季成績和投打記錄。」,「對哦,二〇〇三年阪神就獲得優勝了嘛。」。


    討論地傳八卦的棒球愛好者如是說。球隊優勝的那一年,就是赤星選手超越球團記錄留下六十一次盜壘的成績。


    我想起這件事的同時,好像有訪客登門。


    雖然我聽不到對講機,可是傳來玄關打開的聲音。我把車庫的門開了條縫偷看。在玄關和母親笑著聊天的,是療愈係歌姬。我用置死生於度外的表情回頭看著車庫內的成員。


    「小鳥兒同學來了。」


    隨後,我的背後立刻傳來宛如棉花糖般柔軟甜蜜的聲音。


    「啊,春男同學在那邊呀?嘿嘿,我來找找你了,現在馬上過去。」


    車庫內的所有人都表情僵硬。


    我打出不知道什麽時候向萊慕學的盜壘暗號,三個人點點頭。鐮子讓艾莉雅絲坐在肩膀上,萊慕手放在關起來的鐵門上頭。小鳥兒往車庫側麵的那扇門走過來,就在車庫正麵的鐵門應該進入她視線死角的那一瞬間,我比出打帶跑的暗號。


    「哎呀,小鳥兒同學,慶功宴好玩嗎?」


    配合我的聲音,萊慕把插在鐵門下方的短伸縮杆慢慢地伸長。時機分秒不差。這對即使強力快速球之後接著來個變速球,也依然不會揮棒落空的萊慕來說,完全是拿手好戲。


    三個人從鐵門的那縫隙衝了出去。


    「春男同學,你在打掃車庫嗎?」


    小鳥兒來到我眼前的時候,她們三人的影子已經哪兒也看不見。


    我試著冷靜下來思考,如果我在發現小鳥兒在玄關的瞬間,就主動跑到她的身邊去,那麽她也就不會到車庫來了。這個風險明明就是可以避開的。算了,總之能想辦法安全上壘真是萬幸。


    「咦?車庫裏麵隻有春男同學一個人嗎?好奇怪喔。我還以為還有別人在。」


    「哦,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因為,剛剛春男同學問我慶功宴好玩嗎的時候,春男同學叫我小鳥兒同學。春男同學在旁邊有別人在的時候,一定會在小鳥兒後麵加上同學叫我。」


    「啊,是這樣呀。這個呀,哈哈哈,是我弄錯了啦。」


    「嗬嗬,是這樣呀。是春男同學弄錯了呀,真奇怪。」


    逃離有如打帶跑的車庫,根本是差點雙殺的千鈞一發。危險萬分有如野手選擇。


    雖然應該是萊慕的影響,不過很抱歉我用的棒球譬喻有點多。


    剛過五點。我的房間。小鳥兒和我兩人獨處。


    「春男同學,不好意思在晚餐的時間過來。我想跟你談話劇的事。」


    「嗯,好呀。反正我家星期天的晚餐,通常都是在櫻桃小丸子播完才吃的。倒是小鳥兒你沒問題嗎?你不用回家吃飯嗎?」


    「嗯,我沒問題。我也有拜托媽媽錄櫻桃小丸子。」


    收看櫻桃小丸子的小鳥兒,光是想像就是一幅平靜的景象。小鳥兒去ktv好像一定會唱小丸子有名的主題曲「大家來跳舞」,我真想幫她唱噠噠噠啦哩啦的部分。


    傳出收到簡訊的鈴聲。是我的手機,萊慕傳的。


    「小鳥兒,不好意思我看一下。」


    內文很短。


    「艾莉艾莉有話要我轉達。她說她感受到比以前在小鳥遊同學身上感受到的,更強烈許多的地傳氣息。」


    我無法回覆,闔上了手機。


    「春男同學,我有事情想問你。」


    孤單坐在床沿的小鳥兒起身,在地板狹窄的空間坐下。她的臉就在坐在椅子上的我的膝蓋前方,圓圓的大眼睛溫柔地往上看著我。距離太接近了。


    「我今天唱的歌,是不是怪怪的?」


    「咦?你是說在台上唱的嗎?」


    「嗯,我覺得呀,心情非常愉快。平常呀,在別人麵前唱歌,或是站上舞台,我都會非常高興,心情也會很好。可是可是呀,今天我感覺比平常更愉快呢。我本來還以為大概是因為站上了崇拜的麻耶女中的舞台吧,卻不是這樣。因為呀,站在舞台上應當是能把觀眾席上的每個人的長相都看得清清楚楚才對。不過現在,我已經幾乎想不起來唱歌那時的記憶了。春男同學,我問你喔,我當時有沒有好好唱?我總覺得,我隻記得心情愉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傳說中班上的可愛女生,抬眼望著我同時不停說著心情愉快,然而這卻完全不是能有色情想像的情況。


    我小心別讓焦慮在臉上表現出來。


    「會這樣應該是因為突然上台代演,就算是小鳥兒這麽厲害的人,也會緊張的緣故吧。你的歌唱得很完美喔。如果不是戲劇而是演唱會,觀眾一定會安可個沒完的。」


    我應該說得沒讓聲音帶著焦慮吧,應該說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吧。


    「很完美是嗎?嘿嘿,春男同學誇獎我了。」


    小鳥兒無憂無慮的笑容,讓我忍不住想移開視線。


    小鳥兒恐怕已經變成地傳的元凶了,現在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瞧,她不是人類的證據就是她這麽喜歡我。我一定要讓小鳥兒恢複成普通的女孩。


    這種話我不可能說得出口。


    由於一陷入沉默我就會想哭,所以我尋找開朗的話題。如果是和小鳥兒在一起的快樂回憶,就能以每天一打的數量慢慢增加。


    「去市民會館的路上,小鳥兒唱給我聽的歌非常好聽。哈哈。」


    說到這裏小鳥兒突然露出愣住的表情。


    「咦,春男同學,你在說什麽?我有唱歌嗎?」


    「有呀,你不是唱歌給我聽嗎?在我耳朵旁邊唱的。一首動畫的片頭曲。」


    在我膝蓋麵前的小鳥兒臉頰泛紅,低下頭去。


    「我好像記得那時感覺很愉快。可是可是呀,那是因為我親到春男同學的耳垂。嘿嘿嘿,我記得有請過動畫的事。」


    小鳥兒像是在平常的笑容再加上一小匙的害羞一樣。沒有什麽嚴重。她的嘴唇碰到我的耳垂,是她低語般唱歌給我聽的時候發生的事。盡管如此,她卻忘了自己唱過歌。我差點在小鳥兒的麵前抱頭苦思。


    我不由得變得無話可說,小鳥兒尷尬起來。


    「哈哈,我真是想起了一件丟臉的事呢,親耳垂的話題就到此結束


    吧。啊,對了,春男同學,我在跟麻耶女中的女生一起慶祝的時候聽說了,似乎又有地方都市傳說開始流行了呢。」


    要說正在傳播的八卦,八成是小小失蹤吧,不然就是線四吧。


    「那個呀,聽她們說,這是地方都市傳說史上最不會給人添麻煩的地傳。這個地傳叫做歌沫公主。根據傳聞,隻要聽到歌沫公主絕佳的歌聲,人們的憂慮或煩惱都會暫時消失,心情會變得像是作了個好夢一樣帶著朦朧的快樂。好厲害喔,不曉得是怎樣的歌聲。」


    小鳥兒一點都沒發現,這個地傳的元凶就隻能想到她自己。多麽諷刺呀,已經變成地傳元凶的小鳥兒,還親自告訴我這個地傳的內容。


    「關於那個歌沫公主(utakata hime),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其他的特征?啊,漢字是不是寫成泡沫(utakata)?」


    「我想想看喔,好像是把泡沫(utakata)這個詞的泡(uta)寫成歌曲的歌(uta)的樣子。還有呀,唔……那個歌沫公主每次唱歌的時候,好像會逐漸一點一滴失去自己的聲音。所以,隻要她持續用絕佳的歌聲讓人們感到快樂,她應該總有一天會失去聲音。感覺好悲傷喔。」


    我快哭了。不寫成泡沫而是歌沫的理由,應該是這樣。歌手的聲音宛若水麵上的泡沫,最後悲慘地消失不見。好可怕的名號。


    我想起以前那些地傳元凶。我用曬衣竿毆打,一路解決過來的事件。


    元凶們和他們經過解決之後的結果如下。


    不倒翁發光後消滅,升天。


    應該是可以自行升天的自動販賣機,自己損壞了led顯示板,變回原本的自動販賣機。


    變身隧道則是無影無蹤地崩塌。


    人妖石膏像,化為塵土。


    溫泉獅變回原本的石像後畫上句點。


    共通點在於隻要用曬衣竿毆打,元凶就會失去地傳的力量。


    然而,失去力量之後下場如何,就完全是未知的。要是我用曬衣竿打小鳥兒,讓她頭上腫個包這麽點小意思就能讓地傳的力量消失就好了,不過也有可能小鳥兒會就此消失。這種豪賭我賭不了。


    有一個,能安全讓小鳥兒複原的方法。


    就是打倒噂長。


    讓奶奶去另一個世界,搶走小鳥兒聲音的噂長。


    我清楚知道體內有火焰般的塊狀物逐漸崩落。找一麵凝視著在眼前的小鳥兒柔軟的表情,一麵慢慢讓體內產生出來的塊狀物硬化。讓冷靜籠罩住沸騰的激烈情緒。變成熔岩般塊狀物的感情,用水浸泡。那水,就是我內心的淚水。想到或許會失去聲音的小鳥兒的命運,忍不住流下的淚水。我努力忍住不讓它從眼眶掉落的淚水。我內心的淚水這種說法,真像是第一次寫詩的國中生會用的辭匯。也許我正沉醉在言語之中,但是連千杯不醉都辦不到。在麵對著噂長的這種憎恨之前我無計可施。即使讓別人聽見一定會嘲笑我的詩歌般的言語,也讓我這麽做把這言語的最後補足吧。


    噂長,要是讓我發現你,我一定不會善罷幹休。


    我無法鼓勵什麽都沒發覺的小鳥兒。


    從地傳換了話題,談起了話劇、電影和漫畫,我跟平常一樣集中精神在快樂的閑聊上。快六點時,小鳥兒說要回家了。


    小鳥兒打開我房間的門。


    劈夏啦劈夏啦啪、啪啪啦啪。應該是奈奈子正在樓下起居室看的節目的片頭曲。我和笑咪咪的小鳥兒四目相交,我忍受不下去了。


    「我,一定會變成一個厲害的人,好好保護身邊的人。」


    這話聽在小鳥兒耳裏想必是莫名其妙吧。其實不是保護身邊的人,我真的想說的是保護小鳥兒。也許我是想上前抱住她,我覺得要是這麽做的話,剛剛聽完小鳥兒說的地傳內容之後,我麻痹一般的雙腳,起了雞皮疙瘩沒退的雙手,偶爾幾乎要哭出來因而顫抖的聲音,全都可以平靜下來。


    笑逐顏開的小鳥兒歌唱般地開口說話。她真的很愛唱歌。


    「我永遠不會忘記,春男同學是厲害的人。嘿嘿。」


    真有小鳥兒的風格。說完這短短一句話,她揮揮手走下了樓梯。


    你應該沒有一頭霧水吧。給我好好動腦筋想。


    「我永遠不會忘記,愛迪生是個偉大的人」。「大家來跳舞」的歌詞是這樣說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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